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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莱特的悲哀:世界是一个荒芜不治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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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哈姆莱特》被公认为是莎士比亚的代表作,是西方戏剧史上的奇观,人们感兴趣的并不是《哈》剧故事本身,而是哈姆莱特对复仇行为的一再“延宕”。对世界和人类本体深刻的虚无和绝望体认,是贯穿哈姆莱特全部戏剧行动的思想线索和隐秘的原因。

[关键词]哈姆莱特 复仇 延宕 悲哀

1601年,无论对莎士比亚,还是对整个西方文学都是极其重要的一年――这一年,《哈姆莱特》诞生了。《哈姆莱特》被公认为是莎士比亚的代表作,是西方戏剧史上的奇观。早在1900年,电影还处在无声片时代,《哈姆莱特》就被搬上银幕,此后,莎剧被摄制成影片的不下四百部,其中被改编次数最多的还是《哈姆莱特》。1877年以来,在欧洲平均每十二天就有一部(篇)研究《哈》剧的论作问世,历久不袁。直到今天,《哈姆莱特》依然是一个学术热点。

《哈姆莱特》与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第一卷几乎同时出版,屠格涅夫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巧合:“我认为,这两个典型体现着人类天性中的两个根本对立的特性,就是人类天性赖以旋转的轴的两极。我觉得,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属于这两个典型中的一个,我们几乎每一个人或者接近堂吉诃德,或者接近哈姆莱特。”堂吉诃德是一个战斗的理想主义者,关心的是改造外部世界,勇于行动:而哈姆莱特更多关注人的内心世界,经常思考自己。20世纪以来,西方文学中堂吉诃德式的人物越来越少,而由外部世界转向对人类本体的思考却成为西方文学的重要趋向。

哈姆莱特的故事取材于1200年的丹麦史。在莎士比亚之前,这个故事曾多次被改编为流行的复仇剧,但《哈》剧却是旧瓶装新酒,化腐朽为神奇。剧情的梗概是:年轻的丹麦王子哈姆莱特正在威登堡大学读书,突然接到父王猝死的消息,赶回王宫又目睹丧夫不到两个月的母亲要嫁给叔父克劳迪斯,克劳迪斯也因此攫取了本应属于哈姆莱特的王位,这让他心力交瘁,痛苦万分。随后,遭受三重打击的哈姆莱特得到父王鬼魂的昭示:他是被自己的兄弟克劳迪斯毒死的,哈姆莱特决心为父报仇并重整国家,但他却一直“拖延”报仇行动。在一次克劳迪斯单独祈祷时,哈姆莱特本来有机会杀掉他,他却放弃了这个机会;在同母亲谈话时,又误杀了躲在窗帘后偷听的老臣波格涅斯。波格涅斯是克劳迪斯的帮凶,又是哈姆莱特的情人奥菲莉娅的父亲。波格涅斯的死导致了奥菲莉娅的发疯和死亡。克劳迪斯也觉察了侄儿的企图,便决定把哈姆莱特送往英国,借英王之手除掉他。哈姆莱特用计于中途逃脱,返回丹麦后恰遇奥菲莉娅的哥哥雷欧提斯,父亲和妹妹的死使愤怒的雷欧提斯向哈姆莱特提出决斗,克劳迪斯乘机设下毒酒毒剑之计,阴谋在决斗过程中除掉哈姆莱特。但结果是:最先被毒死的却是自己的爱妻、哈姆莱特的母亲乔特鲁德,雷欧提斯自己也重了毒剑,他在死前和盘托出奸王的阴谋。被毒剑刺伤的哈姆莱特拼出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杀死了奸王,并立下遗嘱,把国事托付给年轻有为的挪威王子小福丁布拉斯。全剧以六个主要人物的死亡而告终。

人们感兴趣的并不是《哈》剧故事本身,而是哈姆莱特对复仇行为的一再“延宕”,《哈》剧的深刻性和复杂性基本由此引发而来。关于哈姆莱特为何“延宕”复仇的理论阐释多达十余种,最著名的有歌德说(行动力量被充分发达的智力所麻痹)、泰纳说(激情杀害了理智)、别林斯基说(巨人的雄心与婴儿的意志)、弗洛伊德说(俄狄浦斯情结),还有人则简单的归结为哈姆莱特性格上的优柔寡断。等等。

确实,在《哈》剧中,哈姆莱特一出场就不具备中世纪骑士快意恩仇的品格,面对父王猝死、母叔成婚、叔父篡位这三道冲击波,他的第一段独白的第一句话是想自杀:

啊!但愿这一个太坚实的肉体会溶解、消散,化成一堆露水!或者那永生的真神未曾制定禁止自杀的律法!

在生活巨大的打击面前想到自杀是可以理解的,但哈姆莱特自杀念头的起因远不仅是上述的“三道冲击波”,他认为:

人世间的一切在我看来是多么可厌、陈腐、乏味而无聊!哼!哼!那是一个荒芜不治花园,长满了恶毒的莠草。

把世界看作“荒芜不治的花园”,使我们想起20世纪初西方现代派的经典作品《荒原》,哈姆莱特在第二幕还说,世界是“一所很大的牢狱”。“荒芜不洽的花园”、“很大的牢狱”――这就是哈姆莱特对世界的总体认识,正是基于对世界的这种否定性看法,使他感到人生的荒诞、虚无、无意义。

哈姆莱特对世界的悲观体认显然产生于父王惨死之后,但给他最大刺激的不是父王的死,甚至也不是叔父的篡位,而是母亲与叔父的婚姻:

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刚死了两个月!不,两个月还不满!……她那流着虚伪之泪的眼睛还没有消去红肿,她就嫁了人了。啊!罪恶的匆促,这样迫不及待地钻进了的衾被!那不是好事,也不会有好结果。

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叔嫂结婚被视为“”,但把哈姆莱特那种亟欲求死才能解脱的愤怒解释为对一种封建伦理的信奉显然是不妥的。第一段独白中也明确地说,他的悲哀不仅来自“”,而是因为在哈姆莱特眼里,父亲与母亲是神圣的、完美的,他们的结合是爱与美体现。而叔父克莱迪斯却是“霉烂的禾穗”,叔父与父亲的差异“好比那大力神与妖头羊”,母亲在天神般的父亲去世还不到两个月就轻易委身于这样一个猥琐丑陋的浊物,使哈姆莱特心目中关于“人”的理想陨落了。在第二幕中,哈姆莱特在讲到人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之后,紧接着说:“可是,这一泥土塑成的生命算得了什么?人类不能使我发生兴趣。”

当父亲的幽灵向哈姆莱特讲述了克劳迪斯“杀兄娶嫂”的罪恶后,哈姆莱特向所有的骑士那样向父王表示要报仇,同时还要“重整乾坤”,但他的原话却是这样说的:

这是一个颠倒混乱的时代,唉,倒霉的我却要负起重整乾坤的重任!

这句台词中包含着一种和骑士精神或人文主义战士决不相容的无可奈何与迫不得已。别林斯基的解释是“巨人的雄心与婴儿的意志”的矛盾,是由于对历史任务之艰巨性的深刻认识而发出的慨叹,作为一种社会学观点的解释无疑是有道理的,但并充分。哈姆莱特确实意识到宫廷里危机四伏,自己必须装疯以保护自己,伺机复仇。但当观众希图看到他在疯癫外衣的掩护下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时,却又失望地看到他神思恍惚、忽冷忽热、不仅没有复仇的行动,甚至连计划都没有,像一个精神失常的可怜虫。泰纳解释说,由强烈打击导致的激愤像风暴一样把哈姆莱特的理智给毁了,使得他无法思考,他整个人就像一扇在狂风中摇曳的破门。歌德则认为是充分发达的智力麻痹了他的行动本能,哈姆莱特本质上是一个思想家而不是一个行动家,哈姆莱特自己也承认“审慎的思维给赤热的决心蒙上一层灰色”。这种思考围绕着如下命题:

To be,or not to be,that js the question(存 在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这就是著名的“哈姆莱特命题”,这一命题是理解哈姆莱特的一把钥匙,也是贯穿哈姆莱特全部戏剧行动的思想线索,是导致一再他“延宕”其复仇行为的更深刻、更隐秘的原因。事实上,如前所述。哈姆莱特在舞台上甫一露面,他所提出的就是“人生有无意义”的问题。从中国传统文化的角度是比较难理解“哈姆莱特命题”的。儒家不思考身后之事的,而认为人活着总是有意义的,上为君王、国家、民族,下为父母、妻女、儿孙,伦理之网把人生视为尽义务。佛道两家主张厌世脱俗,追求仙境和长生不老,本质上也是乐观的。中世纪基督教文化从悲观的角度视人生为罪恶的渊数,人属于上帝,无权考虑“活与不活”的问题,《圣经》明确规定禁止自杀。只有到了文艺复兴时期,人从上帝那里索回自己,才产生了“活与不活”的问题,所以,哈姆莱特命题的提出,是个体觉醒的标志。

文艺复兴之初,人们对自身充满信心,不大考虑,不活的问题,更多想的是如何活得快乐、活得长久。莎士比亚早期十四行诗中劝那个贵族青年结婚的理由是结婚生子、子又生子,可以使个体的美无限延续下去。但到了文艺复兴后期,黑暗的现实使人们对自身解放的可能性发生怀疑,于是才有了“不活”的问题。哈姆莱特感到人生无意义,而死后所要去的天堂也是神秘恐怖的:

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流汗,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惧怕那从来没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宁愿忍受目前的折磨,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痛苦飞去?

生不得生,死不得死,人变得无家可归,这就是哈姆莱特所道出的人生窘境。他视人生无意义的根本点在于人类本体是丑恶的,这种丑恶不仅包括克劳迪斯、波格涅斯等人,而且也包括王后即他的母亲乔特鲁德,甚至自己钟爱的情人奥菲莉娅。从剧情看,哈姆莱特在父王死前,对奥菲莉娅是非常钟爱的,但由于乔特鲁德的改嫁,使他从根本上改变了对女人的看法,“美丽使贞洁变成”云云全系由乔特鲁德引发而来,导致对全体女人的否定,可见母亲委身奸王一事对他的伤害和打击有多深。在哈姆莱特辱骂奥菲莉娅的一段中,他这样解剖自己:

我自己还不算一个顶坏的人,可是我可以指出我的许多过失,一个人有了那些过失,他的母亲还是不要生下他来好。我很骄傲,有仇必报,富于野心,我的罪恶是那么多,连我的思想也容纳不下,我的想象也不能给他们形象,甚至于我都没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把它们实行出来。像我这样的家伙,匍匐于天地之间,有什么用处呢?我们都是些十足的坏人,一个也不要相信我们。

看来,哈姆莱特对人类的否定是包括自己在内的。他还说,“美德不能熏陶我们罪恶的本性”。由此,我们可以认为,哈姆莱特的悲哀来自于对整个人类的绝望,是建立在对人类本体的悲观认识上的情感体验。这种深刻的悲观主义在文艺复兴时期是罕见的,三百年之后,到了20世纪,却成为西方思想文化的一股强大思潮。哈姆莱特关于人性丑恶的观点不同于中世纪,这是一种无可救赎的丑恶,在为奥菲莉娅下葬时他对着死人头骨所说的那些话,显现了一种更为深刻的绝望和虚无。

尽管哈姆莱特最终手刃奸王,为父报了仇,但他始终被“人生是一场虚无”的观念所支配,从戏剧的开始直到生命终结以前,他面对死亡的平静都不是骑士的勇敢,而是对生命的冷淡。虽然莎士比亚借霍拉旭和小福丁布拉斯这两个形象为观众留下些许光明和温暖,但这点光和热是无法掩饰该剧内涵之真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