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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与不似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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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艺术发展到今天,可谓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各种艺术样式、各种艺术理念充斥艺术界。我曾几度清醒又几度迷茫。闲暇之时总去看看大型的绘画展览,以便更清楚地认识自我,理顺自己的绘画思路,总不忘去各大美术学院转转,以吸收更多新鲜营养,为自己补充新鲜血液。就在这不断的游走当中我收获了知识,同时也留下了思考。记得有一次在某高校参观一位研究生的作画过程。模特台上端坐着一位中年妇女,打扮朴实,衣着干净整洁,但明显感觉颜色早已不是原来的色彩,诚恳的双眼甚至有点麻木,黝黑的脸庞显然受过阳光的侵害,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就像一张身份证昭示着一个劳动人民的本色。就这样一个模特到了她的画布上居然成了风情万种、艳光四射的青楼女子形象,衣着花哨,浓妆艳抹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阵阵浓浓的胭脂口红的气味,柔嫩光滑的双手像水蛇一样在空中摇摆,一刻都无法安静!这是美院研究生的作品,她代表了什么?艺术究竟怎么了?形象的巨大“跨越”难道就是艺术的“飞跃”吗?千百年来验证的真理:一切感受当来自于对象。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对象形同虚设,一切都在反其道而行之。艺术的根本难道真的已经改变?

回家以后翻阅了相关书籍,悉心体会前辈大师们的精辟论述,在形象处理上我找到了一些答案。黄宾虹曾指出:“画有三一、绝似物象者,此欺世盗名之画;二、绝不似物象者,往往托名写意,鱼目混珠,亦欺世盗名之画;三、惟绝似又绝不似于物象者,此乃真画。”齐白石也有相似的论述:“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此外还有明代的王绂,徐谓,清代郑板桥都明确指出绘画必须“似与不似”、“不似之似”。时至今日,时过境迁,艺术范畴早已扩大,艺术样式也是今非昔比,这些前辈的古训是否已经过时了呢?艺术究竟应当如何?

我们先不去追究大师们的论述是实用还是过时,而是从艺术作品的诞生过程来寻找答案。艺术创作经历三个阶段:体验、构思、表达。就像郑板桥说的: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无论你采取何种艺术样式,无论你支持何种艺术观点,都有一个创作的诱因,那就是你为什么要画这样一张画的原因,是因为你被你眼前的事物所打动。你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都可能成为你创作的诱因,而作品就是你对生活体验的具体表现形式。艺术源于自然,源于生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当你被你的所见所闻打动而引起创作欲望时,说明你的内心与对象某个因素产生了共鸣,这就是你的作品跟对象相似的成分。但是任何事物都不是一种因素组成,而是多个因素的综合体现,所以要求你在表达的过程中剔除不必要的因素。这就是你的作品与对象不相似的成分。任何艺术作品都是在对象的基础之上提炼、加工出来的。创作不能没有基础,也不能没有提炼和加工。脱离对象或者缺乏提炼都将是欺世盗名的作品。艺术创作从一开始就与对象建立千丝万缕的联系,始终在放任中把握,在把握中放任,艺术形象跟对象相比自然就处在“似与不似”的边缘。我们眼中的事物就是生活的原形,是一种自然状态,它不是艺术,而是艺术赖以生存的基础。当这种事物进入我们心中之时就开始在酝酿、加工,这是一个过滤阶段,逐渐筛选出让我们心动的元素,剔除多余的元素,重新组建,慢慢成形。艺术到此其实已经完成,但是为了让更多人体验到自己的感受,才有心中事物向手中事物的转化过程。这个过程注重的是材料和技法,在此从简。

“似与不似”也一度成为某些人的借口,尤其是在写生的过程中,有些人本来希望自己的画面能够多一点接近对象,结果在绘画的过程中失去了控制或失去了方向,把勉强完成的作品称之为“似与不似”。此类作品当中确实存在与对象相似的因素,同时也存在与对象不相似的因素。但是“似与不似”包含的意思是:提炼、加强内心与事物共鸣的因素,削弱、剔除与共鸣无关的因素,从而得出的必然结果,而不是失控或无奈的结果。“似与不似”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似”在掌握之中,“不似”亦在掌握之中。“似与不似”是精神与形体的完美结合,当我们不断地追求精神的体现时,难免对形体有所损害。我们始终在表现我们所感受到的对象,人的内心就如一面镜子,镜子不同,反映出来的对象自然就不一样。不同的人对事物的不同理解决定了他表现对象的角度和侧重点不一样,所以画家注定只能表现对象让画家产生共鸣的那一部分形体,而其他形体则是多余的。作品在不断追求精神和不断取舍的过程中升华,在简练的形体中尽情展示精神的魅力。“似与不似”不是随便涂鸦,更不是失控的幌子,“似与不似”是一种境界!

语言的首要功能是交流,绘画作为一种视觉语言,同样具备这种功能。“似”在交流中起到积极的作用,因为一目了然,所以便于交流和沟通。交流和沟通的是思想,一味地追求“似”虽然方便了交流,却会让内涵缺失,没有深度,流于庸俗,没有思想的交流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似”可以突破形体的局限,拓展思想,放飞自我,但对“不似”的过于追求则会导致流于形式,“曲高和寡”,无法交流和沟通,也就失去了语言的基本功能。自然你的境界再高,也因无人理解而失去意义,艺术就变成了为艺术而艺术的自我欣赏。我们始终在寻求“似与不似”的最佳契合点,用最通俗的语言负载最深刻的内涵,直到进入绘画的最高境界――“似与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