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孔雀》的叙事技法漫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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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顾长卫执导的影片《孔雀》荣获第55届柏林电影节银熊奖，其叙事技法是精熟而集大成的，在叙事结构上，影片多采用长镜头拍摄，注重琐碎的生活化的细节场面，呈现人的生存状态的自然流程，真实且富有想象张力的细节成就了影片的灵魂和生命。在叙事色彩上，灰色是被当作色彩线索贯穿始终，以象征灰色的人生，影片色彩结构已经超越了影片本身，逼入人性中最深的角落，具有了某种形而上的悲剧含义。
顾长卫执导的影片《孔雀》荣获第55届柏林电影节银熊奖，其叙事技法是精熟而集大成的。从叙事结构，与叙事色彩两个方面解析之。
一、精良的叙事结构
影片虽然讲述的是20世纪70年代末的故事，但却看不到那个时期的动荡历史风云。从一个个镜头中我们看到的是一幅活生生的70年代中国家庭的生活图景。和弱化冲突、淡化情节相对应的是，影片更像是若干生活片段或场景组合而成的拼图。平平淡淡的琐碎场景和片段细节，以饱满的生活气息填充于整个叙述过程，故事已没有了高潮。但并不是说故事没有高潮就没有了悲剧，悲剧已渗透在各个生活化的细节t，影片中有一个场景令人难忘：一家人正在做煤球，忽然下起了大雨，做好的煤球来不及遮盖，一家五口站在屋檐下眼睁睁地看着煤球被大雨冲А⒊遄撸一切努力都成了泡影。
可以说，真实且富有想象张力的细节成就了《孔雀》的灵魂和生命，这些细可能显示出如此强大的情感张力，得益于静止长镜头和音乐的巧妙运用。所谓长镜头，指镜头在全景状态下纹丝不动，长时间拍摄，以一种完全生活化的旁观姿态记录整个过程。如一家人吃饭、哥哥相亲、父亲检查弟弟作业、姐姐在车间刷酒瓶，姐弟挨罚跪搓板……所有生命的坎坷与酸涩都在这一瞬间翻腾。这场无声痛哭的特写镜头持续了足足有一分多种，人物内心惨痛而剧烈的撕扯、挣扎、在观众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震荡和回响。《孔雀》留给我们的印象就是这样一种言表冷静下的人性深度和情感张力，最典型的莫过下影片结尾孔雀开屏的一个长镜头：姐姐、哥哥、弟弟三人一起定过孔雀，期望看到孔雀开屏，最后孔雀却在他们走过之后展现了眩目的羽毛。这一场面传达出深厚的文化内涵：我们每个人都在一个不完美的环境里过着不完美的生活，很多时候，期许和现实近在咫尺，却又擦肩而过，当中充满了美丽和遗憾。
二、纯熟的叙事色彩
色彩在视觉世界里是生命和情感的象征，之于电影的意义不可低估。《孔雀》以灰色为背景展示了灰色的人生。影片开头展示的便是一片灰暗的居民住宅背景，灰色的天空，灰色的楼房，灰色的街道，灰色的院墙，灰色的胡同，等等。影片中，灰色是被当作色彩线索贯穿始终的，残破的大门，狭窄的楼梯，昏暗的阁楼，斑驳的墙壁，古旧的烟囱，连绵的阴雨，模糊不清的面粉房，冷冻厂、刷酒瓶车间……一切部被笼罩在昏暗中，灰蒙蒙的。影片最后，镜头从安阳小城的街巷慢慢往上摇，灰黄的光晕下，屋顶门窗都显得破旧不堪，远方的树木房舍在散雪掩映中模糊而颓败，重叠的灰色不经意间还原出现实的驳杂和历史的凝重，也巧妙地渲染出忧伤沉重的影像基调。色彩的功能还不独如此。张艺谋曾说，“我认为在电影视觉元素中，色彩是最能唤起人的情感波动的因素。”这就是说色彩还具有超越眼睛的力量，它直接渗透到人的心里，先入为主地奠定下观众的情感基调。
色彩作为电影视觉语言元素，一旦被精心编码，往往可以发挥出语言的修辞功能。这时银幕上具体直观的色彩已不再只具有自然属性，它更具有一种文化属性，它超越了表象内容，指涉出一种抽象普遍的精神景象。影片在灰色的背景下，冷静解剖了生活、命运、人性，演绎了灰色的人生状态，女主角姐姐是个理想主义者，对理想有着执拗的追求，然而现实却一再地粉碎了她的梦想。洁白的降落伞如花般盛开在瓦蓝的苍穹下，这一情景深深地定格在姐姐少女的心中。为了梦想，她想尽一切办法，在陋室、菜市场、街巷当中编织自己的人生轨迹。哥哥高卫国是混乱的制造者，是这个五口之家的累赘。他珍视难得的友谊，却常常被那帮哥们儿所嘲笑和戏弄，最后认同了庸常而实在的生活。弟弟高卫强17、18岁，身体瘦小、性格敏感，忧郁、沉默得像个影子，最后过着一种被女人养着的颓废生活，彻底地放逐了自我，他本来是整个家庭的希望和依托，却成了，个真正的逃兵。还有影片中压抑而辛酸的父母，为了三个孩子的成长而艰辛地付出着，不辞劳苦地为孩子找王作，送礼、向人赔礼道歉，而三个孩子的生活仍是无一例外地呈现出惨淡的灰色。
当然，影片中也有放飞青想的亮色，姐姐的“海蓝”，哥哥的“金黄”、弟弟的“银白”，然而在大面积灰色的近逼和挤压下，跳跃了几下，便转瞬即逝，消失得无影无踪，包围他们的仍是难以逃脱的无边无际的灰色。那一点闪光的跳跃，可以说是兄妹三个对梦想的追逐，对压抑、困顿的生存环境的挣扎和突围，然而最终仍旧陷入无可奈何的困顿。如此说来，色彩结构已经超越了影片本身，逼人人性中最深的角落，具有了某种形而上的悲剧意义。影片中有两个场面令人震撼，夏日的街头，姐姐骑车载着自制的蓝色降落伞在街头狂奔，她甚至双手撒把来彻底地放纵身心，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灵梦想的飞翔，是姐姐笑容最灿烂的时刻，这是影片灰色背景中的一个亮点，但这一亮点让人心碎。还有一幕，姐姐梦想破灭后，她呆呆地坐在窗台上凝望窗外灰色的天空，拒绝进食，家人按住她强行将食物塞进她嘴里，她拼命挣扎，撕心裂肺地叫喊，这是鸟儿折断双翼后的挣扎和悲鸣，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残酷感。
[作者简介]程淑彩(1964―)，女，比较教育学硕士，石家庄邮电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人文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