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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狐女》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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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啊?”

“快了快了,今天我的硕士论文通过了。你呢?”

“正式公布我顺利升职。我们是不是得好好庆祝一下?……”

“哎呀,不巧。我有点急事,先消失一天哦。”

“唉,好吧。可是宝贝,我好想你……”

伊衮盯着不再跳动的灰色头像,这样的聊天已经进行了四年三个月零八天。东边的当阳正午,对着西边的夜阑霓虹。他很忙,只有睡前的一小时独属于她,属于起飞的前一刻,那勾手的约定――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依然记得。

可此时,这四年的生活却在伊衮眼前一幕幕地放映着:

四年前,大学毕业到国外深造,恰巧父亲工作调动,举家迁徙……

两年前,跨国公司实习,表现优异的他留了下来;一年前,升任部门副经理……

一个月前,他才知道和他一起做项目的无所不知的“女超人”竟是董事长的女儿……

一周前,他居然遇到了一直以为最狗血的剧情――乘龙快婿……

就在今天,部门经理辞职,董事长又一次找了他的父亲,父亲回家暗示他:“出门不忘根,都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中国人……”

他知道,父亲不容易,一手把他拉扯大,快到退休年龄,又赶忙扶他进公司;他也知道,异国他乡,一己之力,想要让父亲安度晚年不是嘴上说说的儿戏;他更知道,家乡有个天真的姑娘已经陪他走过了七年,如花美眷的青春不能徒徒扔给流年这只狗,被一饮而尽………就在他快要被无尽的思绪所吞噬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把他拉回了现实。“董事长家宴,我到底该怎么回复呢?”他垂下了头,喃喃道。

“或许生活,就真的是一出出恶作剧。亲爱的宝贝,我还记得你指着《致青春》大哭大闹的场景,你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会空空散场。宝贝,你还指着我回去接你吗?你还一如既往地等着我吗?记得那年初相逢,韶华正好,你那双如黑水晶一般的眼睛流转生辉,一声学长语调温柔,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偶一碰目,红霞烧透了面颊。记得那次我生病,你到宿管阿姨那里借锅煲汤,一不小心,手上烫的大包一个礼拜都没有好。记得那天我登机,你顶着不知哭了多久的核桃眼,顽皮地笑着说要创造异地恋的奇迹,安慰说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才是最长久的珍惜。亲爱的,你此时为什么还不上线呢?我到底应该告诉你吗?……”他对着屏幕发呆,似乎目之所及只有那小小的灰色头像,早就不知等了多久。

老板的家宴不能不去,四年多了,那也是个风月俏佳人,樱唇微启,笑得甚甜。本来,他是打算去说明一切的,要接她过来一起打拼,他甚至都做好了辞职的准备,大不了重头再来。可在路上,医院通知去取父亲的体检通知单,他的血压又高了不少,血糖也比上次多了一个加号,他真的不能再工作了。老板的女儿,卸了职业“超人装”,不如她灵气逼人,却也明朗温婉,眉秀鼻挺,皮肤白得吹弹可破,一袭素白旗袍恰合了钟书先生所说的“丰肉微颊,曾颐重骨”。而他自己又何德何能,剑锋一偏,恰遇桃花?

从小,他就被灌输着一条真理:当生命向你垂青时,你没有做出回应,便是一种罪过。但现实永远比书上复杂,比如生命的垂青,是老板还是故土的她,哪就那么轻易判别?

“嘀――嘀――”上线提示跳了出来,他几乎只用了一秒:“宝贝,你今天干吗了啊?”

突然间,他的世界不同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去,屏幕中的头像在眼前放大、放大,好像已经来到了身边,清影如霜。

久久没有回音,可他的心却越来越宁静。这一直就是她的魔力,让他毫无理由地变得单纯。眼前的影像愈发近了,愈发清晰了。他不停地质问自己:是当思念成了一种习惯,不敢相信会有鹊桥佳期的到临?还是内心亏欠她太多,不敢正视她的双眸?他又隐隐觉得,这种怀疑是多么地自私可耻。

怎么会不是她呢?这就是他脑海中她的模样,像从广寒宫中飞出的仙女,带着溶溶月色,显得愈发冰清玉洁,就这么在他眼前晃啊晃,夜静得好像黝黑的湖底,没有一丝声响……还是不要犹豫了,去紧紧地握住吧,凝雪的皓腕如脂,捏住的脚踝圆润,触手细腻又光滑。她是来找自己的,忽闪闪的眼睛如黑葡萄汁软糖,绵密的秀发竟嗅到一丝芙蓉清香,是她,是那个来自“江南多采莲”的女子,是那个让他“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姑娘。相顾无相言,唯有泪千行……

当晨光如约刺痛他的眼睛,他定了定神,身旁运行了一夜的电脑在微弱地喘息,平静的黑白头像冷冷地似乎从未闪烁,这应该是一个梦吧?何况就算她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好像又清晰地听到,家宴上,自己的喉咙里,蹦出的那几个字:“我,还,单身。”

他忐忑地向公司移去,原本只需要10分钟的路程,这次走了40分钟。

今日的公司,格外热闹。他一进门,就有黄皮肤黑头发的兄弟勾肩搭背,楼梯间里的“hello”声不绝于耳,自己办公间的同事更是道喜连连。他知道,有些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要不平步青云,要不鱼死网破。长这么大,虽然一直听说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可谁不知道,人真正是被拘禁的,从未得到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小时候羡慕别人逢场作戏八面玲珑,等自己到了这一天,才明白戏子只配按部就班比画台词,有时质问导演为什么戏份不够精彩,可回答的人不是生活就是命运。他只好安慰自己说福祸相当,不知能不能减轻无能的罪过。想到自己对婚事,从来就闪烁其词,他心里像被打翻了五味瓶,暗暗念叨:好一个温顺孝子!好一个乘龙佳婿!

回到家,他的耳边满是父亲的语重心长:“孩子,爸爸身体现在越来越不好,这好不容易促成的婚事,你可要好好珍惜,也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可是,爸爸,你有问过我吗?四年多前一张签证,你就要相爱的人天涯相隔,现在……”他边想着,边目送父亲向卧室走去,桌角五颜六色的药瓶分外扎眼,“父亲说得也对,毕竟是过来人,这四余年的时间,或许早隔了天堑银河,若真生死无间,怎么近几日她草草的语句中满是敷衍?”一念及此,泪盈于睫。

或许没有一种爱情,经得起时间的修剪,现实的打磨。他早就知道迟早会输给时间和世情,只是不知道竟然这么快。聪明人节约用情,是为了更好地选择。

又到了独自的夜晚,又打开了QQ,又是一句“在吗?”。没有恩爱的昵称,没有关心的话语,有的只是周围一片黑的死寂。从那天起,大概一周了吧,每晚他只要一登陆QQ,她就如约而至。淡淡的温婉犹如冰冷的月光。也是那天起,他一回到家就会打开电脑,空空的桌面上只有和她的对话框。

他记得她说过,她的体温很低,而且每一夜都会下降。每当触及那冰凉的手脚,他就感到钻心的疼痛,说不出口,也害怕失去这夜凉如水的款款深情。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到底是谁,但那又怎样,他只想抱着她,紧紧地,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暖热,他要她还是那个清纯活泼,只爱一件白衬衫的阳光。他再也不能带她去夏威夷,但只要让她的世界多一度温暖,也算是赎罪吧。就算白天再怎么谈婚论嫁,你侬我侬,他也安慰自己的心不曾走远,似乎要用每一晚的取暖来弥补内心的亏欠……

就这样,温柔的夜色,在他眼里像是淬炼的精华,烫平白天那不堪的岁月伤痕――他为她治疗青春的荒唐,她为他揉搓白日的淤青。他记不起一句甜言蜜语,但只是那眼波的柔情,肌肤的滑腻,就足以让他沉醉于夜半的荒靡,让他为爱情凌乱。更何况,是他对不起她的,即使她来“报复”,也是他先负她。

眼神愈发地迷离,脸色愈发苍白,身体也愈发清瘦。他就像那丢了魂的落叶,任凭一阵风就吹得原地打转。父亲领他去了医院,只道是精神衰弱注意休息,别无他法。他又怎么舍得吃下那药丸昏然睡去呢?就算是欠的债,也得偿还。

父亲偷偷观察他,除了开着电脑睡觉以外,每晚并无异常,但只要合住,就会有两行清泪滑过脸庞。穷追猛打地逼问之下,四年多来的相守,近几日的点滴,只好如实相告。

“没有办法,父亲的命令,他不停地警告我不要再犯傻。他搬过来和我一起睡,严防我再打开电脑。他不停地给我讲,陌生国土,即使殚精竭虑,也只能站住了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挫骨扬灰。宝贝,原谅我吧。父亲的鼾声就在耳边,我真的不能再想你,我也真的不能再上线了。宝贝,今生欠下的情,下一世再还,可以吗?”他一边思念内疚,一边日夜严格控制着自己的想法,与父同眠,来不得丝毫放纵。终于,气色渐佳。

婚礼的筹办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他陪着忙东忙西。尽管内心总有着隐隐不安,但看到眼前的前程似锦,美人香车,他说服自己这是命运给的无情,每个人只是生活这个舞台上蹩脚的演员。

订婚的前一夜,按照家乡的风俗,伊衮自己睡觉。他强迫自己不打开电脑,选择了遗忘……或许忘记真的是最好的原谅,对自己,尽管不那么高尚。

夜深了,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了梦香之中。

“啊!不要过来!”他叫嚷着,拼命往前跑。他觉得自己被挟持,刚刚才努力挣脱桎梏。不知不觉眼前出现了森林,四顾无人,满目荒凉。横七竖八地盘虬着的百年老树根,暴露在月光下,裸的白火辣辣地刺眼。枯落的黄叶铺了一层又一层,踩上去脆生生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路边不时地冒出荆棘,划得生疼。倏地,头上刮过一阵邪风,不知道什么刮了一下头,一撮毛硬得像男人胡茬,顺势一躲就像被打了巴掌,黑黑的影子总在眼前掠过,也不敢抬头看看是晚归的乌鸦还是早起的猫头鹰。他怕极了,喉咙好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脚也被粘在原地不知该迈向何处。难道,真的是要死了吗?……

这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般模样:齐齐的刘海,马尾辫高甩,肩上背着大她几倍的行囊,感觉她很吃力,背却挺得笔直。她唤道:“学长,往前面走吧。去我宿舍,取取暖。”

鬼使神差地,一切都好了,崭新笔直的柏油马路,两旁柳枝上新泛的嫩芽招展,学院斑驳的宿舍楼也被粉刷成古朴的砖红。“进来吧。”她猛地回头,自己心中的小鹿就奔跑乱撞。难道这是学生宿舍吗?从窗口望去,百年的古树旁有一高亭,雕梁画栋,顶类金箔。屋子里的陈设像中世纪的欧洲贵族,银碗瓷盆,尽显高贵。她又要送给自己见面礼,“叮咚”作响的钥匙,如鸣佩环,光听着就知道是盼望已久的兰博基尼。“这里,是你的住处?”“对啊,你且坐下。我去给你沏茶,喜欢什么就拿吧,当成自己的家。”声音温柔,如黄莺出谷,“前世的男友为了生计远渡重洋,弃我而去时才明白爱脆弱得经不起一点犹豫,耐不住岁月熬不过光阴,前世的我只能回忆,无法回去……今生我家财万贯只为等他回来……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七月的美国,阴雨连绵,突然的一声巨雷将他从梦中惊醒,等缓过神才发现,屋外早已是乌云密布。前世今生?远渡重洋?他猛地坐起,似乎他回忆起了刚才的梦。揉了揉眼,方才的可人儿已不知去向。可他记得分明:那番衣装,是初见她时的模样。看来,总归是忘不了的。“不对,我的电脑怎么又打开了?还有那熟悉的灰色头像……”他猛地发现电脑关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什么也不记得。无聊中翻着已经尘封了一个多月的定时邮件:“胭,脂,泪。是她,她给我发过邮件,她不会平白无故地不理我!”

亲爱的,我现在已经到美国了。昨天下午的飞机。嘻嘻,快下来接我吧!

胭脂泪

时间,是一个多月前的那天下午,他们交往的第四年三个月零九天。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惊讶之余显得格外不安:一个月了,她已经来了一个月了,她为什么没有联系我呢?难道她对我的事情有所耳闻了?难道她又坐上返程的航班一去不返了?那天她说有事再聊,难道是坐飞机来找我?狂躁与疑问齐飞,焦急共不安一色,他疯狂地开始寻找着一切和她相关的东西,然而恶作剧仍然在继续,一切的联系都仿佛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她的简讯不再更新,她的朋友除了叹息就是默不作声。他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内心变得渐渐抽搐,就连打字的手也开始变得颤抖了起来,屋外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清晰可见,狠狠地砸在窗台上,玻璃上,还有他的心里,他呆呆地望着飞机驶来的方向,不言不语。

他做着最后的尝试,挣扎着在百度上输入姓名。

头条,

便是一个多月前飞机出事的逝者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