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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犀皮漆起源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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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漆又名菠萝漆、虎皮漆等,在传统大漆工艺里,它是一种广受欢迎的漆艺表达形式。关于犀皮漆工艺的起源,学界一直有不同观点。唐宋元明清历代均有文献记载述说犀皮漆的来历,记录者也颇为庞杂,从文人到工匠纷纭杂陈,几使后来的研究者无所适从。那么,犀皮漆到底从何而来呢?

犀皮漆名称的来历

马鞍起源说 1986年马鞍山市朱然墓出土的三国时期犀皮漆黄口羽觞,器表光滑.正面黑漆,花纹不明显。背面红、黄、黑三色相间,花纹回旋如旋涡,有行云流水之致.富于变化,制作工艺已相当成熟。

此观点出自唐人赵林的记录,他认为犀皮漆是匠人从马鞍上得到启发,进而发明了这一工艺。这个说法后来被元人陶宗仪在其《辍耕录》中引用:“西皮髹器谓之西皮者,世人误以为犀角之犀,非也。乃西方马鞯,自黑而丹,自丹而黄,时复改易,五色相叠。马镫摩擦有凹处,粲然成文(纹),遂以髹器仿为之。”大意为:“时人理解犀皮漆,大多顾名思义地联想到犀牛皮,这是一个误区,实际上是指马鞍紧挨马镫处不断摩擦凹下去的地方,天长日久,此处显露出一层一层的颜色,漆匠就根据这种自然形成的纹样仿造出犀皮漆。”我们今天虽然无从知道唐代马鞍由于结构层的不同磨损后会产生何种肌理效果,单从审美起源的角度上来看,这个观点比较牵强。

腰带犀毗说

再来参考明人提出的另外一种说法。都穆在《听雨纪谈》中这样说:“犀皮当作犀毗,毗者,脐也。犀牛皮坚而有纹,其脐四旁,文如饕餮相对。中一圆孔,坐卧磨砺,色极光润,西域人割取以为腰带之饰。……后之髹器,效而为之,遂袭其名。”都穆认为这种漆器应该叫“犀毗”,与“犀皮”发音一样,“毗”字意为肚脐。犀牛的皮肤结实,平常坐卧之时,肚脐处就在地上磨得极为光滑,有一层一层的纹路,像饕餮纹,因此西域人常把犀牛肚脐部位的皮制成腰带中间的一种装饰。《汉书・匈奴传上》:帝赐单于“黄金饬具带一,黄金犀毗一”。可见黄金犀毗是当时贵族身份的象征性饰物之一,而贵族的审美风尚对大众审美是有显著的影响的。明人马愈在《马氏日抄・犀毗》中也支持这个观点:“髹器称犀毗者,人不解其义,讹为犀皮……盖毗者,脐也。犀牛皮坚有纹,其脐旁四面文如饕餮相对,中一圜眼,坐卧起伏,磨砺光滑。西域人西,剜取之以为腰带之饰……后世髹器仿而之。” 桂林漆器非遗传承基地根据三国时期犀皮漆器髹漆特征进行创作的天然胎体犀皮漆器

犀皮漆起源时期初探

文献有关犀皮漆的记载最早出现于唐代(618~907年)晚期。1984年,马鞍山市发掘三国东吴重臣朱然的墓葬,出土了一对犀皮漆耳杯,轰动当时学界。这是我国迄今发现年代最早的犀皮漆工艺的重要物证。

虽然学者王世襄先生认为借此可以认定犀皮漆最早出现于三国时期之前,但学界对此说法及判断存在争议。在2010年前后,马未都先生就撰文认为依据三国朱然墓的犀皮漆耳杯尚不能断定犀皮漆的起源时间,理由是孤证不能成立。的确,在1986年到2005年的近20年里,考古学界一直没有发现三国同时期或更早存在犀皮漆器的另一证据,因此马末都先生发表推论,认为犀皮漆定为唐代起源是比较严谨的。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三国时期的犀皮漆器还有另一重要的文物证据,这就是2005年12月22日孙吴墓犀皮漆器的出土,只是当时并未对外公布此考古发现,只有当时现场的考古人员得以见到。直至2008年江宁博物馆安排了一个展览才展出了孙吴墓出土的犀皮漆器。笔者在2016年3月得到湖北省博研究员李澜女士所著《出土饱水竹木漆器脱水保护技术》一书,竟夜翻阅,直到看到最后一页彩图,赫然看见孙吴墓的这两件犀皮漆器,一件为犀皮漆木梳,一件是犀皮漆耳杯,二器所用犀皮漆技法非常成熟,系在胎体上多层重复叠加黑黄二色漆,然后经打磨显出云岚层叠的效果,使得漆器的花纹高古大气,十分美观。笔者认为至此已经可以盖棺定论,犀皮漆起源于三国之前是确切无疑的了,不禁欣然。 桂林漆器非遗传承基地根据明清时期犀皮漆器髹漆特征进行创作的天然胎体犀皮漆器

再探犀皮漆起源时代

从工艺学的角度看,笔者认为在东汉前犀皮漆工艺就已经成熟。明人黄成《髹饰录・犀皮》记载了犀皮漆的工艺流程:“纹有片云、圆花、松鳞诸斑,近有红面者,以光滑为美。”杨明也注曰:“摩窳(yǔ)诸般,黑面红中黄底为原法。红面者黑为中,黄为底。黄面赤,黑互为中、为底。”对此文字记录,王世襄先生撰文评论:“文字简练,但毕竟两家是漆工,毫不牵强附会,比古代几家有关犀皮的说法都切合实际。……黄成论犀皮‘以光滑为美’,这光滑是经过最后的打磨才取得的。因为犀皮漆在制作之初,器物表面都须利用胎体自然起伏或人为地用调色的漆灰堆出一颗颗或一条条高起的地子,也就是所谓的‘底’,然后在底上再刷不同色漆,每色都要刷几道,积累到一定的厚度,也就是所谓的‘中’和’面’,干透后再磨平抛光才算完成。至于底、中、面的漆色并无成规,即所谓‘可互为中为底’,而以石黄调漆作底最为常见。据传世实物,犀皮还不止黄、黑、红三色,有的兼用绿色及紫色。”

通过这段记述,大致可了解到制作犀皮漆的技法,简单来说,就是在一个凹凸不平的面上逐层涂上有明显色差的漆,最后磨平,都会出现所谓的“犀皮”纹理。可以推测,犀皮漆很可能在秦朝就已经出现了。据《古代漆器》及《中国髹漆工艺和漆器保护》所述:“秦朝的漆器制作由工师管理生产,在漆器上戳记产地、工匠等烙印铭文,由此形成了秦代漆器另一显著特点,即普遍都有文字和符号。据不完全统计,有‘成市’‘咸亭’‘素’‘包’‘士’‘军’‘上’‘告’‘李’‘章’等。从制作方法来看,主要是烙印、刀刻、针刻和漆书。这些文字符号中,有的表明器物是咸阳漆器作坊制作的,如‘咸市’‘咸亭’等烙印文字,有的是素工、上工、刨工和造工在制作时的戳印,如‘素’‘包’‘上’‘告’等烙印文字。素工,是制坯后造素地之工,其工作是将木胎加工平滑,无波状仑痕。髹工,垸漆,即刮灰漆。通常在木胎上漆之前,要先髹一层封闭漆以隔绝外面水分进入胎坯,然后多次上漆、磨平,每次入阴房干固,再上一层熟漆后磨平,成为‘光底’的半成品。然后,由‘上工’再髹‘面漆’,要求做到漆面无刷痕。‘造工’,当为总管之工。它们表明当时漆器的生产有很多道工序,分工已相当复杂了。”

从以上文字得知,秦朝的漆工是非常严谨的。在髹工阶段得多次涂上熟漆,当时底漆制作工艺已经成型,是在生漆基础上晒制及添加桐油熬制,这样不同批次或含铁量不同的漆很可能会有色差,一旦髹涂不同批次有色差的底漆,在磨平时就会显出类似片云、松鳞的纹理,也就是所谓“犀皮”效果。这样的视觉效果与贵族饰物或权贵使用器物花纹偶合,很容易引起漆工的注意,从而进行创作。

至于类似“犀毗”纹理的视觉审美是如何确立的,笔者认为与当时社会各种器物上流行使用何种纹理不无关系,除了犀毗腰带外,贵族刀剑的锻造花纹也可能与此关联。两千多年前的青铜兵器也具有多层叠打锻造花纹,一些著名兵器的花纹尤为瑰丽。

中国人至少在2400年前就已经铸造出青铜花纹刃,历代名刃辈出,干将、莫邪均属此类。据曹丕《曲论》载,丕为太子时,曾命铜工精炼宝剑三枚、宝刀三枚、匕首两枚和露陌刀一枚,皆因姿订名:宝剑“色似彩虹”的便叫“流采”;宝刀“纹似灵龟”的便叫“灵宝”……西晋傅玄《汇都赋》也说到了带花纹的钢剑:“苗山之铤,铸以为剑;百劈文身,质美铭鉴。”在中国古代关于花纹刃(剑)的记载中,大概以沈括《梦溪笔谈》卷19所述最为形象和具体:“古剑有湛卢、鱼肠之名;湛卢,谓其色湛湛然黑色也……鱼肠即今幡钢剑页,又谓之松纹:取诸鱼熟,视见其肠,正如今之蟠钢剑纹也。”依沈括之说,宋代蟠钢剑的花纹便像盘伏屈曲的鱼肠,又像抛光后的松木纹理。以上虽是从金属工艺角度进行的推理,但制作刀剑也与犀皮漆在打磨后显露花纹这一点上是相同的。

犀皮漆原产地猜想

由于漆器保存不易,又缺乏相关文献,今天我们在博物馆见到那些犀皮漆器时,更多的是对古人智慧的叹服和对犀皮漆工艺的猜想了。

王世襄先生在其著作《中国古代漆器》里特别撰写了《对犀皮漆器的再认识》的文章。文章中说:“犀皮漆器何时开始出现?过去认为比较有把握的回答是唐代,到南宋时已非常流行。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而且也不敢去想三国时已经有了犀皮漆器。它的出现比现知最早的有关文献记载早600年,比现知最早的犀皮实物早1300多年!”他还断定这对犀皮漆耳杯制作于四川,因为在与耳杯同时出土的其他漆器上发现有“蜀郡作牢”“蜀郡造作牢”等铭记,说明四川在战国时漆器制造业已十分发达。

王世襄先生关于犀皮漆产地为四川的推论虽然近于闲话,却是极有意思的,朱然墓中这批有“蜀郡作牢”“蜀郡造作牢”铭记的漆器亦是意味深长。朱然(182-249年),字义封,江苏丹阳人,孙吴政权的中流砥柱,在吴蜀大战中曾与潘璋活捉过关羽,名动一时。推测墓中陪葬的西蜀漆器有可能是具有纪念意义的战利品,但1700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留待后人根据将来更多的考古发现去探索了。值得庆幸的是,犀皮漆工艺做今人传承下来,佳作纷呈。

责编 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