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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浅薄中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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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互联网的新书,就我有限的阅读而论,有一个发展趋势,就是越来越少讨论技术本身的问题,更多的注意力,聚焦在互联网引发的文明危机。去年底出版的新书《浅薄》([美]尼古拉斯・卡尔著,刘纯毅译,中信出版社,2010),就是关于这方面谈论的一本新作。书中的内容,对于喜欢思考的读者来说,还是颇有情趣的。

如果问什么叫浅薄?什么叫深刻?换句话说,什么叫傻?什么叫聪明?通常人们都不会觉得回答这样的问题比回答什么是微积分更困难,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如果进一步问每天上网是否会像电视一样,会把我们变得越来越傻,回答这样的问题就有些难度,当然,还是会见仁见智。谈话类的电视节目、甚至在课堂上,通常都以类似这样的方式讨论问题的。正反双方,表面上似乎会争论的不可开交;如果我继续说,我刚才提到的所有提问方式,只是表面上不一样,其实,就其都是以广义上的“概念”思维作为思考能力的标准而言,它们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文章写到这里,很多读者的理解力,就要掉队了。我这里并非想故作高深,想讲话让人家听不懂,而是说,以下的讨论,大量涉及以上的问题。

上面一段,是想把哲学思考引入互联网领域,我觉得这是深入互联网讨论所必须的。因此,我这篇文章,比我以前的书评,略显晦涩,但这是必须的。读的畅快固然是一种快乐,但令人不安也是。人们总说要追求真理?但很少有人想到关于什么是真理的回答,其实也是一种精神习惯。聪明的读者会想到,我是在拐弯抹角地批评人们关于什么叫“深刻”或“聪明”的习惯看法。我说过了,习惯上,我们总是用概念思维的,即使是最不能使用概念的感情领域。比如,一个女人总是问他的丈夫:“你爱不爱我”,他丈夫点头。但女的不答应,非让丈夫说出来,丈夫就是不说,于是,女人就认定这男的不爱她了。人们总说女人是感情的俘虏,但是在这里,这女人是典型的概念思维。不仅在感情上只用概念思维绝对是一个大错误,其他领域也是。

于是,我们要进入关键问题了:读书和上网有一个最重要的区别(这区别就像多少世纪之前文字战胜了口语),这就是注意力转移的速度,这区别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在传统上,我们会几个小时连续读一本书,但现在,我们绝对不会用这样长的时间只浏览一个网页,我们随遇而安,快速浏览,寻找刺激,甚至同类的刺激似乎具有免疫力,要换一个新鲜的质量。我们不但溜号走神,而且一再走神溜号――这,就是被上书称为“浅薄”的地方,我们再也难以保持沉思状态。于是,我们变“傻”了。几乎不可能彻底想好一样事物的来龙去脉,新的事物就会接踵而来,这叫信息爆炸。

说变傻了,更准确说,是在网上不稳重老练,似乎很天真幼稚,好象回到了人类的童年时代,因为我们都知道只有孩子才无法长时间专注同一个问题。

既然我在文章一开头就放弃概念式思维习惯,我也就放弃争论是否应该把专注的能力称为聪明或深刻,而把走神的能力称为愚笨或浅薄,因为在我看来,这样的争论完全没有说到点子上,没有接触到事情的前提,而且是属于永远不会有所谓“正确结论”的争论。我现在的办法是,首先以文字与口语的区别作为例子,然后,更详细且原原本本地,描述我们在互联网上的状态,从这种状态的效果中,与概念式思维加以对比。至于对比的结论,则并非争论出哪一个更好。

任何事情,有一利必有一弊。从道理上说,自从人类发明了文字并渐渐与口语分开且用文字记录口语,人类的记忆力就开始下降了,因为就像俗话说的,“心记不如带墨”。这个差别非同小可,它培养起一种面对书籍的“孤独”的感情,而且随着印刷术的发明,这种从文字带来的、被异化了的感情与思想,成为精神文明的主要形式。它是符合语法与逻辑的、有深度的、一种普遍化了的语言。它还培养起“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社会共识。读书人不但成为文化精英,还成为社会统治阶层。文字或读书能力――默读、专注、理性、线性或连续性、发现本质的能力、概念思维,如此等等,所有这些,很像是靠录音带可以一再重复的“假唱”。

那么,口头交流需要哪些能力呢?就像讲演!它有形象、生动、面对面、新鲜、活泼、刺激、直接、感官,培养起领悟或直觉的能力――它们是“非理性”的,属于情感的、艺术的、还是即时的,易错的。所有这些,很像是无法事先排练不能来第二次的“现场直播”。

显然,文字比口语更容易虚伪,就像口语可以测谎,而测谎仪器似乎无法以文字为对象。为什么呢?因为文字冷冰冰的,而说话的口气与心跳的速度之间,却有着直接关联。这就好象我们读莎士比亚的剧本时所流的眼泪,与直接在舞台上看他的悲剧所流的泪,不是一样性质的眼泪。读剧本是难以流泪的,极少数艺术领悟高而能流泪的人,一定是对文字及其从文字焕发的想象力异常丰富的人,这时所流出的,是默默的“观念”性情感的泪;但舞台上所流的,则是动容的泪、是姿态的泪。

那么,上网与读书有什么差别呢?上网早就成为多媒体状态,几乎动员了身体上的各种感官能力,是一种感官或者感觉交错的状态,就像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一书中说的,“新媒体从来就不是旧媒体的附加物”――蒸汽火车绝对不是一匹跑得更快的马,一本小说被改编成电影,放映出来的效果,也就不再是一部小说,因为人们被影象感动,而非文字。这里有性质的变化,变化的平台,就是不同媒介平台之间的差异。

什么差异呢?在网上,我们变得烦躁不安,即使在查找或者阅读文字资料,我们经常也是一带而过,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浅薄》一书中有这样生动的描述:“正当我们在新闻网站上浏览最新焦点新闻时,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提醒我们有新邮件到达。几秒钟后,RSS阅读器又告诉我们,自己最喜爱的博主刚刚上传了一篇新博文。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原来有短信发送……这些东西都在争先恐后地抢占我们的注意力。”

我们在阅读、收听、收看之间快速而自由地切换。总之,我们再也不安心在某一时间段只干一件事情,我们甚至希望扰,在当下的刺激还没有结束并使我们感到无聊之前,就迅速接上一种新的不同性质的刺激,只有这样,快乐才不能停顿下来――它的结果就是,我们越是想充分利用时间,我们就越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更有甚者,这不仅成为我们网上冲浪状态,而且同时就是我们日常生活状态本身。

网上可以阅读、收听、收看,我们在这些功能之间快速而自由地切换着,并且乐此不疲。我们最害怕这些状态停下来,我们打破了各种媒介之间的界限,互联网同时就是图书馆、录音机、电影院、收音机,甚至还是购物的商店。我们在交流,但周围并不需要任何人实际在场。我们貌似不孤独但实际上我们正处于孤独状态。我们喜欢方便和自由,互联网就提供我们这些,而且它的速度,使我们更方便更自由。我们没有注意到,所有这些,已经在悄然改变着我们的习惯。

快,就要求短,“博客”本来已经写得很短了,但是现在更流行的,是微博,能用一句话解决问题的,绝对不用两句话。什么话更刺激,就说什么,就像现在的时尚姑娘在网上暴露自己的身体,哪个部位更刺激,就显现哪个部位,一切以吸引观者的注意力作为最高标准。快速阅读,理解就理解,不理解拉倒。就像现在流行的所谓找情人,不过是快速发泄的代名词。事情过后,留下的印象,就像网上明星悱闻给人的印象一样,就像某院士抄袭的爆炸性新闻能保留的关注热度一样,很短很短,旧脚印迅速被新的脚印取代,人人步履匆匆,却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想走向何方?

我们在悖谬的状态下生活,互联网留给我们的印象就是这样:它极大地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每天不花费几个小时在它上面,就好象日子少了点什么,就好象时间白白浪费了。但是,互联网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却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这并不见得一定是坏事,但严峻的是,它在破坏我们的思想社会甚至道德的习惯――这里我留下一个尾巴,给读者思考,我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根据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