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潜(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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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如何流传四方

吃苹果的人吃完了苹果 扔掉或吐掉

苹果籽

吃苹果的人不知道

下一个春天

会有一棵苹果树

在他吃苹果的地方

悄悄长出来

书生意气

我往往陷在一种想入非非的状态里

不能自拔

我遇见了西施 我叫她妹妹 但我

不能拉她的手 把她从泥沼里

救出来 洗干净 我因此

陷在更深的泥沼中

我患有严重的单相思

路过历代的美女 我从此不再

抬头看看

对当代的

个别傻瓜 我一直尊重他 伺候他

用我的良知 换来了蔑视

活在民间的蝉

这个夏天 我很少听到蝉鸣

这当然不是

蝉已经关闭了善于歌唱的喉咙也不是

没有蝉

在夏天唱

是我忘记了

关怀它们 关注它们――这些卑微的

独唱队员

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民间艺人

它们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大 但又往往

被耳朵忽略

它们的身体 在地下

准备了好多年

它们飞到喜爱的树上 它们

藏在叶子后面

它们唱着单调而又悠长的歌

在秋天 它们都要闭上嘴巴

把祖传的声音

留给明年的新蝉 接着唱

――它们生来就会

白雪

在茫茫雪原 我的脚

踩在雪上 我只能踩在如此洁白的

雪的身体上 我似乎听见雪粒嘎吱响

它们柔软而坚硬的骨骼 好像要碎了

我低下头 转身

我依旧停在雪的身上 心上

真想把这肮脏而又粗鲁的脚

扛在肩头

不让它对地上的雪 构成哪怕是

细微的伤害

我也知道我不能

在我眼里 它是

正在燃烧的雪 被阳光焚毁的雪

被风噬咬着的雪

我体验的 却是被践踏的雪

在我心里 雪一直都是白的

比我更明白 比我更清白

我只能再一次 站直自己

再一次望着雪的 高远的故乡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未听见别人的话语

沉潜

你把一条明亮得

如同早晨的嗓子 用得黄昏一样

旧了 你身边的人终于听出来 这是你的歌声

他们不知道你经历了

酷热的正午 难熬的下午

你的声音只剩下小溪流的清澈时

他们这才接受了你 有时听见 有时听而不见

――你已经把他们 引领到

你童年的那一片

无大树也无食草动物的

原野上 露水 童眼般闪亮

而你已经

缓缓地沉潜 我知道

折不断的光芒 往往

来自于夕阳 斜挂在最高的山梁上

今夜

午夜时分 我一个人

走在街上 四周无一不是

熟睡的人 他们

鼻息均匀 表情安定 他们不像我

兜里揣着钥匙 还未进入自己的被窝

有多少个夜晚 我独自一人

在这样的景象中 行走着

忽视月亮 而且 远离天边的晨星

连一贯拥挤巷子也变得宽敞

因为路灯 连夜色

也是一片光明

这世界为回家的人准备了足够的费用

这世界

让我在今夜

就对明天 穿上了期待的表情

白杨树

在一片白杨树林子里

没有叶子的树

更容易让我看见它们的枝干

个别树长到中途就给虫蛀了

朝天的枝干已枯死 向下的主干和

埋在泥土里的根 还活着 它们的枝条

只好往另外的方向长

我还看见那些

一直删掉旁枝的白杨树 长得

比它的兄弟们

格外高一些

其实这都是意料中的事

用不着我饶舌 更用不着我

评论得与失

它们都按自己的想法 活出了自己

雪不下了

你不在家的这几天

本地人都知道

是最近几年里 最冷的几天

你不在身边 我只有

自己喂养自己

自己温暖自己

走在大街上 我感觉

我是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以往

其实我也是这样

一个人走着 但那时

我觉得你就在我前后 在左或右

我一抬头一回头都可以看到你

握住你

你不在家的这几天 真冷啊

连多年不下的雪也下起来了

它们在空中漫不经心地 飘啊 飘啊……

走在人群中 我觉得

少了一个在意我

在哪儿 做什么的人

……今天 天终于慢慢地晴了

你要回来了

雪也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