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的留白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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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留白”在书法作品、文学作品、音乐作品中也称“飞白”、“空白”、“余白”、“余韵”等等，都是艺术中令人神往的最高境界，体现了非常高的艺术素养。在优秀军旅题材电视剧《士兵突击》中，留白的艺术手法也随处可见，常常能起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作用，使人回味良多。这一手法的运用把观众的主观能动性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补白出各种各样的情节和心情，大大提升了作品的艺术含量和审美价值。

关键词　士兵突击；留白；许三多

方薰在《山静居画论》中评石涛的《风雨归舟图》：“石翁风雨归舟图，笔法荒率，作迎风堤柳数条，远沙一抹。孤舟蓑笠，宛在中流。或指日：雨在何处?曰：雨在有画处，又在无画处。”画面无雨，却能让人看到雨丝，听到雨声，悟到雨势。

南宋画家马远的《寒江独钓图》，空阔平静的江面上，一人独钓，身体前倾，全神贯注，因为踞于船头，所以船尾微微上翘。画面四周皆不着墨迹，只是在船边勾出淡淡的几条水波纹，却使人感觉烟波浩渺，满幅皆水。

石涛和马远的画都具无中生有之效，后人评价“无画处皆成妙境”。其共同的特点，就是留出空白以供观赏者自由想象，这种艺术手法叫做“留白”。“留白”是一种艺术的追求，是一种优美的意境，往往能收以无胜有之功，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

“留白”在书法作品、文学作品、音乐作品中也称“飞白”、“空白”、“余白”、“余韵”等等，都是艺术中令人神往的最高境界，体现了非常高的艺术素养。这种艺术手法的运用也往往使作品“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余音绕梁，使人三月不知肉味”……

任何艺术门类都是相通的，“留白”也并不是绘画、文学、音乐的专利，在优秀军旅题材电视剧《士兵突击》中，留白的艺术手法也处处可见。

首先，在情节上，草蛇灰线，设伏千里，很多地方都是留出来的空白，引人想象的。比如，史今在活动室和七连长高诚打乒乓球，不但让高诚一个劲地捡球，而且到最后居然球拍脱手，吓得高诚闪躲不迭。此后高诚说了一句：“你这次射击全班成绩排第八，我有点不相信了啊。”这一处的情节仅是表面上的一层，内里原因却是因为史今被许三多砸伤了手。这个原因是要靠观众去琢磨的，想透了，豁亮了，心就跟着剧情起伏了。

其次，《士兵突击》的“留白”最成功之处就是可以带动观众满怀热情地参与“二次创作”，通过多角度解读和无限制的想象，给这部戏加分。比如，许三多抓了高诚“舌头”的一场戏，就有的观众想了很多：“当时是一路搜索前进的队形。有尖兵有后卫。伍六一也许是尖兵，但是后卫的位置按理说决不会交给三多――交给一个新兵尤其是暂时这么笨的三多太危险了。”但是，很显然许三多是作为后卫出现的，为什么史今会这么做?下面是这个观众的推测：“(史今)班长也许早就发现了连长的伎俩，就算没有发现也大致猜到了。而班长对三多又非常好，也急于找一个成绩让领导重视许三多。所以才会出奇兵，让三多远离本队。算准连长在全队通过后会现身，算准时间差，算好距离，然后把连长俘获。”于是便得出一个结论：史今如此摆兵布阵是有深意的。布好一个圈套，给许三多一个立功的机会。很多人“把班长当成了一个兄长型的人物，甚至像三多的慈父，却忽视了班长是战斗部队具有10年左右军龄的老兵，战斗员兼指挥员。史今很有谋略，史今很有胆识。”这个推理过程虽然略有些一厢情愿，但却反映了观众对于填充空白的巨大热情。

此外，剪辑时的下刀狠，更让人佩服。很多电视剧都失之于“满”，该说一分话的说了两分，该做一成的动作做了十成，水分太多。康洪雷导演意识到了影视圈的这个通病，所以才在剪切的时候，刀刀不留情：剪去了史今被击毙后，躺在地上时，一个近景中，从眼角滑下的一滴泪；剪去了他复员已成定局，和高诚对话想要去看看首都之后，两个人撑不住，分别痛哭的场面；剪去了火车上，史今躲在厕所里号啕的场景；就连一出“泪洒天安门”，也给抠去了语言……

所谓的留白，其实就是一个做减法的过程，没有太多的慢镜头，没有没完没了的回放，甚至没有一个所谓的“定格”，只是故事行云流水的向前发展，所有这一切，就像海明威的小说，一切修饰词都去掉了，才能在剩下的大片空间里引人无限遐想：想象伍六一所说的自己像摊烂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想象班长在新兵连是怎么一边说伍六一“幼稚”，又一边激励他自尊自爱；想象伍六一怎么跟六连人赌气环了二百多腹部绕杠，怎么跑了五千公里拿了全师越野第二；想象伍六一怎么成为钢七连最生猛的兵，怎么成为班长的副手和最好的朋友；想象钢七连的连长高诚在军校怎样的优秀，在他军校毕业的时候又是怎么毅然摆脱军长老爸的荫蔽来到最基层当排长；想象老七在团里怎么威在营里怎么横，在连里怎么联合自己的兵打牌作弊欺负指导员；想象老七是怎么激发每个人的勇气把七连带成702的尖刀，七连三班又是怎么样一气收拾掉五辆坦克；想象A大队的中队长袁朗在老虎团的时候有怎样变态的自尊心，又是怎样被一个糊里糊涂的小护士俘虏；想象屠夫还是南瓜的时候，怎样被袁队无情地修理……甚至还有人想象袁朗是怎样从一个列兵做到了中校，想象吴哲这个天才的神童，怎样炼就的“平常心”，想象27号拓永刚，这个骄傲的伞兵，他在训练的时候在天空中，是怎样的一开一片花，同时想象A大队是怎样把他挖过来的……所有的这一切，在电视剧中都没有表现，却比表现出来还厉害。余音袅袅，是因为戛然而止的好。

按照剧本设置，史今复员后本来是有后戏的，却在剧中猛一下子截断；伍六一离开部队后也是有后戏的，也被一下子截断，这两场“留白”太残酷，却是越残酷越引发观众对他们的怀念。投入太深，入戏太迷，观众甚至会渴望象许三多一样遇到史今；渴望像老马一样被许三多从“惯性和惰性”的旋涡中解救出来；渴望像史今一样被高诚宠着；渴望像高诚一样被许三多感化；渴望像伍六一一样期盼占有唯一朋友史今的分分秒秒的友情；渴望像袁朗一样遇到这样几个可以舍身把自己从战俘营救出的兵；渴望像袁朗一样动情地对高诚说，二两酒量，陪你舍命；渴望像成才一样最终得到袁朗“我曾经最像”的评价……就是这样一部片子，甚至让你愿意经历里面的种种迷茫和一次次的豁然开朗。

人是乐于想象的动物，是最易于感知遗憾的缺失的动物，一旦电视剧给自己提供了这种平台，可以把主观能动性最大限度发挥出来，补白出各种各样的情节和心情，这个电视剧，想不成功都难了。《士兵突击》火爆荧屏，编剧和导演“留白”艺术手法的运用也可说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