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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爱情小说叙述结构模式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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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聊斋志异爱情小说叙述结构模式大致分为两种:离合型与考验型。离合型叙述结构模式侧重于叙述男女主人公在履行爱情契约过程中经历反复多次的分离聚散。考验型叙述结构模式中爱情双方一般不如离合型叙述中的力量均衡,而往往呈现出失衡的局面,但正是力量的失衡使一方具备了对另一方进行考验的能力,反映出了新的爱情理想与时代精神。

[关键词]爱情小说;叙述结构模式;离合型;考验型

爱情是人生的华丽乐章,是最能迸发绚丽火花的永恒母题。《聊斋志异》描写爱情婚姻的作品占全书三分之一篇幅,大约有一百多篇。这一百多个爱情故事,尽管题材广泛,情节各异,但其叙述结构模式大致分为两种:离合型与考验型。离合型叙述结构模式侧重于叙述男女主人公在履行爱情契约过程中经历的反复多次的分离聚散,其中包括人与人、人与仙灵鬼怪的离合。考验型叙述结构模式中爱情双方一般不如离合型叙述中的力量均衡,而往往呈现出失衡的局面,但正是力量的失衡使一方具备了对另一方进行考验的能力。在这类小说中,占优势地位的一般是女性,她们多来自异域,具有超自然的力量和取得对方的绝对优势。而被考验的则多为男性,男性在接受考验的过程之中展示其人格魅力。

一、离合型叙述结构模式

“离合型”叙述模式源于唐传奇,传奇中的男主人公一方面向往自由的爱情,与青楼女子谈情说爱,另一方面在门阀士族制度与家长制的下妥协,背弃婚约,从而造成男女双方由合而离的悲剧。蒲松龄在某些爱情故事的叙述中传承了此模式,但叙述程序发生较大变化,如侧重于叙述男女主人公在履行爱情契约过程中经历的反复多次的分离聚散,其中包括人与人、人与仙灵鬼怪的离合,但故事结局往往是“合”,如《阿绣》《庚娘》《鸦头》《细侯》《菱角》《长亭》《阿纤》《青蛙神》《晚霞》《王桂庵》等篇。在这类模式中,男女主人公或是追求自由爱情,或是捍卫幸福婚姻,即使再多挫折,几经离合,仍毫不气馁,坚决斗争,结果往往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生入异世型

生入异世型爱情小说是以男主人公的行为作为情节推进的动力。其中男主人公多为现实中的穷苦不得志之士,他们坎坷于世,却有幸误闯异境,而且小说中往往是仙境、妖界、冥间无所不及。在另一个世界里,男主人公却得到了少有的赏识与推崇,从而实现了现实中期望已久却又无法实现之梦。如生入仙境的《织成》篇,套用唐传奇《柳毅传》的情节模式,写柳生于洞庭遇洞庭君侍儿织成并与之结下良缘。又如《粉蝶》篇中的阳生海中遇仙,与粉蝶缔结姻缘,虽被双双遣回俗世,却得以重享人间天伦。生入狐妖界的则有《青凤》《花姑子》等篇。在《花姑子》中安生偶遇花姑子一家,别后却因思成疾,以此打动了花姑子,花姑子在安生垂危之际将之救活。但由于花姑子无奈离去,后安生因思念花姑子而赴荒野寻之,却意外为蛇精所害,花姑子一家倾力救之,安生脱险后,花姑子别去。花姑子对安生的爱虽出于报恩之目的,却经历了一个由陌生到深爱的过程,所以在安生死后,花姑子为之痛哭声嘶、数日不绝。花姑子对安生之爱既是对安生现世仁慈之举的奖赏,更是对他痴情举动的肯定。而生入冥世型的则有《薛慰娘》《公孙九娘》等篇。在生入冥世型的爱情小说中,鬼女的地位相当低下,她们或为惨痛而亡或身负沉冤,且性格柔弱,无论是在冥间还是在人世,她们都是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所以生入冥世型的爱情小说多由男主人公扮演了女性的保护者的角色,以他们固有的对爱情的忠诚和善良的人格驱散了笼罩于女性身上的阴冷之气,并在爱情的实现中得到了自身力量的确证。

(二)神女下嫁型

此类爱情小说多为女性主动进入男性世界,她们或为颇具神力的仙女谪降人间,或为极富灵性的狐妖,但其共同点是具有超自然力量的女性会主动与凡夫俗子缔结姻缘,与小说中男主人公结合后,并帮助他们改变现实中的卑微处境,生子继嗣几乎成了一个固定的模式。如《小谢》中的小谢、秋容,《小翠》中的小翠,《白秋练》中的白秋练等等,都是不招自来,主动示爱。虽然不少爱情故事的最终结局是主人公因种种限制而不得不分离,但男性依然成为爱情的最直接的受益者。以《小翠》为例,小翠主动下嫁于王太常之痴儿元丰,帮助他恢复了常人之智。虽然最终生性自由、不拘常规的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自由的生活方式,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别去之前,小翠依然不忘为元丰选择了长相颇似自己的女子。可以说这是蒲松龄在既要完善小翠的形象,又要让元丰得到完美姻缘的两难处境中做出的无奈之举,于其中也隐约见到了神女下嫁型爱情小说所展示的男性优势地位。尽管在这类小说中男性是被动的接受者,但在这整个过程中,他们无疑也是处于中心地位的。

联系生入异世型与神女下嫁型两种叙述结构模式来看,前者是以女性来确证男性的意义,将男性的行动视情发展的关键因素;而后者则是女性满足男性,有些甚至是将男性的成功视情美满的判断标准。尽管在两种叙述结构模式中,女性的形象都得以完整呈现,但她们中很多所起的作用依然只是如蒲松龄自己所言的“然室有仙人,幸能极我之乐,消我之灾,长我之生,而不我之死。”由此可见,虽然这两种叙述结构模式中的女性具有超自然的神力,但她们依然被纳入了传统的“夫荣妻贵”的心理模式之中,女性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其实成就了文人个体价值的实现。

(三)死而复生型

以女性形象来印证男性价值,这只是《聊斋志异》一部分爱情小说反映出的创作倾向,蒲松龄对女性所持态度也并不全如此。离合型中的另一种――死而复生型则撇开了此种倾向。在死而复生型爱情小说中,男女双方都是凡俗之人,因此不存在女性以超自然神力满足男性的基础,他们的超常力量体现在男女双方共同为爱情契约而努力,并做出抗争的过程之中。这类小说继承了汤显祖《牡丹亭》所表现的“至情”主题,到了蒲松龄这里,男女主人公则更多的是普通市民和中下层文人,虽然家世和门第的阻碍仍体现在一些小说中,但它已不再是惟一的限制,生死相隔、身份相异也成为男女双方必须正视的问题。以《鲁公女》为例,在该篇中,张于旦爱上了已死的鲁公之女,而鲁公女亦为张之诚心所感,而正当二人极享爱情之欢愉时,鲁公女却必须转世投胎了。二人虽因此得以同处人世,但年龄的巨大差距则横亘在面前。尽管张于旦因积善行德而有幸返老还童,但音容已全非昨日的他给痴等15年的鲁公女带来的却是极度失望,鲁公女因此伤心而绝。在终于明了事情的因由之后,鲁公女又设法还魂,而终得偿所愿。在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离奇情节中体现的真情与汤显祖在《牡丹亭》中所提出的“情之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理之所必无”而“情之所必有”的“至情”竟是如此的相似,于其中也让人看到了摆脱夫荣妻贵的传统观念与世俗道德的重重束缚的真情至性所具有的纯粹与超然之美。它极好地证明了男女至情超越一切尘世束缚是完全可能的。

二、考验型叙述结构模式

西方学者格雷马斯认为考验型叙述结构模式一般“包括艰苦的求索、经历考验、斗争与任务的执行等”,《聊斋志异》的部分爱情小说如《云翠仙》《婴宁》《娇娜》《阿宝》《画皮》等篇具有这样的叙述结构。在这些小说中,女性地位得到很大程度提高,爱情的展开方式已由女性主动相好于男子转变为男性倾心于女性,并对之进行追求。而女性往往具有超自然的力量和绝对优势,在对男性的考验中具有绝对的选择权。与之相对的是男性却必须经受双重压力的考验,男性必须克服深藏于潜意识的传统性别优势,从而建立平等互爱的爱情。

以《阿宝》为例,故事情节可谓几起几浮。名士孙子楚生性迂讷,为人呆板,“人诳之,辄信为真”,人称“孙痴”。阿宝为大贾之女,绝色佳丽。孙生受人戏弄,不自揣量,欲与之通媒。阿宝托媒人戏之曰:“渠取其枝指,余当归之。”孙子楚尽管因阿宝之戏言而断其枝指,但他的行为只是负气之举,而非真情所为。到他真正一睹阿宝之丽容后,魂魄亦随阿宝而去。阿宝于惊奇之余,只是“阴感其情深”,而并未有其他悖情之举,直到她见到了因痴情幻化成鹦鹉的孙子楚才道出“深情已篆心中”之言。阿宝对孙子楚的考验过程可谓极为离奇,却又完全合乎情理。离奇之极在于孙子楚的痴而离魂、化而为鸟又复成人,而合情之处则在于孙子楚与阿宝之间产生感情的过程:屡次考验,逐见真心,它使得两人之间的爱情契约绝非一纸空文,所以在其后就有了阿宝因孙子楚之死而久绝眠食、自杀殉情的感人之举。

这种叙述模式在当代电影《画皮》中得到进一步的延伸、发展。导演陈嘉上在电影《画皮》中对原文进行了脱胎换骨的大手术,移花接木地把现代社会的婚姻和爱情元素掺杂进去,并以现代人敏感的三角恋为主线,形成新的考验型叙述模式:由于外力侵入(狐妖小唯的到来),打破了王生与佩蓉的爱情生活,与原文不同的是,这次经受考验的不再是王生,而是佩蓉。佩蓉面对外来的巨大压力,在美满的婚姻即将崩溃之时,并没有被动放弃,而是忍辱负重,经受了考验,与小唯形成对立,并最终在庞勇和夏冰的帮助下,打败了对手小唯,继续和王生过着恩爱的爱情生活,而小唯和小易也变回原型:一只狐狸和一只蜥蜴在沙漠中守望着,电影以大圆满的结局落幕。

由此可见,考验型爱情小说所展示的并不只是简单的考验行为本身,它还包括行为背后所隐藏的人性以及人物面对爱情所具有的勇气。因为这种爱情绝非是如生入异世型或神女下嫁型中的那般唾手可得,它强调爱情的主人公必须为爱有所付出,且敢于付出。甚至在一些小说中,男主人公为女性放弃科考、付出生命的亦不在少数。这一方面反映出小说中人物争取爱情的勇气,同时也是作者蒲松龄对爱情在人生价值中的一个新的定位,以爱情来实现对人性的关怀,这也反映出一种新的对爱情,乃至对整个人生的认识。

三、结语

综上所述,《聊斋志异》文中一百多篇爱情小说形成的独特叙述结构模式,与其说是小说中的男主人公通过种种不同的方式来履行爱情契约,不如说是作者蒲松龄通过种种不同叙述手段来展示爱情理想:考验型爱情小说将人性的真诚与对契约的尊重凸显出来,而离合型爱情小说则将男女至情及其战胜世俗阻力的巨大力量展示出来,各有其不同意义。尽管如此,但它们无一例外地反映出了新的爱情理想与时代精神,这也正是种种叙述结构模式的共通之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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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田右英.身体的隐喻――《画皮》中的女性形象[J].电影文学,2009(14).

[6] 马瑞芳.聊斋志异创作论[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1990.

[作者简介] 张鹏飞(1979―),男,中山大学中文系2009级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广东警官学院公共课部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及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