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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永不凋零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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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栀子花浓郁的甜香里,微笑像不小心打翻的蜂蜜一样溢在脸上,怎么也擦不掉。草丛里蹿出一只小小的壁虎。瞪着芝麻般的小眼睛望着我。好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冲我叫嚷: “不许你抢走属于我的花香!”

我喜欢花,但是我不会将它们装进锦囊埋葬。也不会用抽干水分的方法留住它们的美丽。我的内心深处埋藏着一方属于花香的坟茔。那里记载着一段绚丽的花殒。

小时候,我家住在一楼,门前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我的外公是个爱花的人,他在花园里种满了山茶、金橘、文竹、杜鹃……墙边立着一丛翠竹,青灰色的石板铺成一条曲折的小径。还有一个大水缸,睡莲含笑的脸在水面上漂浮。

院子周围被竹篱笆围住,篱笆上爬满了金银花和纯白的蔷薇,香气袭人。听妈妈说,在我出生那年的初夏,蔷薇开得特别盛,外公就在花园里摆了一张棕垫,铺上竹席,将蔷薇剪下,围在棕垫四周,美丽极了。我睡在垫子上,于是,我生命中最初的梦幻就染上了幽香和纯洁。外公端一杯金银花泡的香茶坐在我身边。望着这个小小的孩子,他的目光那么慈祥。

一年冬天,罕见的大雪降落在这个温暖的城市里。小小的我在花园里堆出一个和我一样高的雪人,盛开的腊梅就像幸福的灯。我骑上爸爸的脖子,和那一盏盏幸福的灯一起挤进镜头。腊梅的笑容映衬着我小小的脸蛋,从此,我的脸上就始终挂着甜蜜的微笑。

我在篱笆下吹着泡泡。透明的泡泡,五颜六色的泡泡,一天天地长大了。我将买来的小河蚌藏在睡莲叶下,把沙田柚、葵花的种子埋进土里,等待它们长出绿油油的小芽……自然课成了我最喜欢也最神气的科目。我用一个又大又厚的笔记本记录那些花朵绝艳的姿容,她们美丽丽羞涩地笑着,一年又一年。

然而有一天,小区的管理员来通知,为了整顿市容,请各位住户将自家花园的篱笆都拆掉。于是,那曾经将我的梦境都浸透的花香不再弥漫了,再也没有金银花泡出的清香怡人的茶陪我度过漫长的夏日。取而代之的,是一圈低矮整齐的灌木,它们太整齐了,即使有一两处参差,园艺工人也会拿大剪刀将它修平。因为它们不够高大又没有刺,从此我再也闻不到花香了一那些还来不及开放的花骨朵会在一瞬间无影无踪,在枝头残留着斑驳的掐痕。

有一天,我亲眼看见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男孩跨过低矮的灌木。摘下一朵含笑的花骨朵,我愤怒地冲上去,一把将那个花骨朵从他手中夺下,还狠狠地和他打了一架。那个孩子哭泣着仓皇逃走,而我哭得比他还要厉害。

愤怒无处发泄,我就一股脑儿地倾倒在那低矮的灌木上。我疯狂地拔着,踩着,破碎的绿叶四处飞溅。但是过不了几天,那些顽强的植物又生机勃勃地长了出来,木讷却挑衅地与我对视。它们把我打败了,但是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我跑遍了所有的花店,买来胭脂花的种子,撒在那些灌木丛里。据说。那是一种既不美丽也不芳香,但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花,我看着它们在我的花园里声势浩大地生长,疯狂地开着花。但是我忽略了一点。它们也是脆弱的花朵,依然无法阻挡路人对于我的花园的觊觎。

就在胭脂花开放的第三个夏天,它们连同我的花园,一起消失在道路的扩建中。

我只能用纸和笔承载对花儿的怀念了。我在日记本的扉页、书本的空白处都画上花,我在寄出的每一封信里都画上花,让它们飞向远方,在各个角落尽情绽放。

又一个春天来到了,我走在学校的花园里,阳光涂抹在每一片绿叶和花瓣上,久违的姹紫嫣红。我和这只从花丛里蹿出的小小的壁虎对视,它是多么幸福啊。

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的心里永不凋零地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