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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在松花江畔,是吃松花江水长大的,小时候,白天在江中嬉戏,晚上枕着涛声入梦,开春时和爹去江上捡鱼,寒假里用冰镩破冰捞鱼……松花江流过我人生的四季,日月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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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爹撂下饭碗自言自语道:“眼看就清明了,小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这江看来是要文开了。”妈收拾完碗筷凑到爹跟前说:“我想上南屯他姥姥家去看看。”爹不假思索地说:“今天我领小子去大江捡臭鱼,你明天去吧,顺便给老太太带上几条。”
赶到江边,我惊奇地发现,只几天的工夫大江变了模样。冰封如镜的江面,现在已流水淙淙。爹告诉我:“封江的时候,有些鱼被冻在冰层里。现在开化了,它们都出来,有的还没化出来,只要瞄着影,用小斧头砸一砸,就抠出来了。”我想,这可真是既省力又实惠的捕鱼了。大半晌过去了,我都捡大半筐了,可我爹才只抠出来几条,我埋怨道:“爹,你咋那么傻呢?捡多快呀!”爹撂下了手中的小斧头,对我怜爱地说:“小孩伢子你知道什么,露出来的鱼在外边时间长了,多半已经变味了;抠出来的鱼和新鲜的差不多少。”这时我猛然发现在我前方十几米处的江面上,有一个大鱼头着,这条鱼少说也有三尺来长。我兴高采烈地对爹说:“您看,那块儿夹着一条大鱼!”说着拔腿向那儿跑去,没想到爹一个箭步蹿过来把我死死拽住,气急败坏道:“你不要命了!”我惊奇道:“咋啦?”爹用手指了指那边儿的小水流道:“那是一道清沟,封江时风大,这块儿水深流急,冻不上,直到三九天才能封上江,冰层特别薄。你要掉下去就没命了。”这时我才有些后怕,吓出了一身冷汗。我遗憾地说:“太可惜了!”爹说:“留给对岸的人们去捡吧!”
太阳快落山了,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情,宽慰道:“别着急,也许会捡到大鱼。”
我和爹在江边转悠,忽然一个大胖头漂到江边,爹麻溜地用长杆抄箩子捞起,这条鱼伤痕累累。爹说:“你看这是封江时活活被冰排撞死的。”
我扛着大鱼和爹乐颠颠地回了家。爹说:“称一称,看有多重?”
“23斤半!”我高兴地喊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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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了,我们这些农家娃都成了大人的好帮手,到野外放牧,下田薅草,割猪食菜……成了名副其实的“半拉子”。
一天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热,我们几个要好的小伙伴,相约到南大壕洗澡去。
南大壕离屯子只一箭之地,是从松花江引来的灌水渠,水刚没膝盖,唯有闸门口有丈把深。
我们几个小伙伴飞奔到壕边,不由分说脱得,“扑通,扑通!”跳进闸门口的深水处。有的扎猛子,有的打水仗,有的搂狗刨……活像几条泥鳅在水里窜来荡去。玩累了我们就躺在浅水处冲凉,或到岸上晒一阵太阳,真是爽极了!把几天的疲劳荡涤得精精光光。
大家正玩得高兴,只听小五子在壕里尖叫起来:“快过来!有鱼。”说着一条条一多长的鲫瓜子就甩上岸来。我们几个急忙噼里啪嚓地跑了过去。一看好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鱼,缕缕行行从上游涌来。伙伴们急忙下水去抓,可是抓得太慢,跑掉的太多,一个个心疼得不得了。这时我们的“智多星”亮亮吱声了:“快别抓了,上岸去把裤腿扎住,用裤子接。”
这个办法果然奏效,五条单裤在水里形成了五张“网”,不一会儿工夫灌满了五裤兜子鱼,把我们几个小伙伴乐得手舞足蹈。
当我们清理好“战利品”要回家时,大家傻眼了。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着身子,怎么往屯子里走啊!正在大家犯愁时,还是“智多星”点子多:“把布衫围在腰间,前后不都遮住了嘛!”大伙一想是这个理,于是都把布衫围在了腰间。一个个把裤腰扎住,两手分别掐住裤腿,把裤子往脖子上一卡,乐颠颠地走回家去。
老妈看了我的怪样子,不解地问:“你这个小鬼头搞的什么名堂?”我沾沾自喜道:“大壕里突然过来一拨鱼,让我们几个给逮住了,这裤兜子里全是鱼。”妈乐道:“给街坊邻居每家送几条去!”
这一宿我睡得特别香甜,梦里还闻到全屯飘着鱼香。
这一梦已过去几十年,她永驻我的心田,总是那么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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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松花江渐渐瘦了,正是下夜钩的好季节。
傍晚。夕阳西下,我和爹驾着舢板,披着晚霞在江心通靠了岸,这里是下夜钩的好地方。
松花江有数不清的小岛屿,我们叫它们江心通。这个江心通是个狭长的岛屿,大约有一华里长,上面长满了洋草和蓼蓝,是野鸡和野鸭子出没的地方。
钩最好下在陡峭的江崖子边那儿,那里水深流急,是火轮的航道,最容易钓到大鱼。
先下倔搭钩。倔搭钩是在柳条棍子上拴上不足两米长的鱼线,装好鱼食,插在江岸边。只要柳条棍一倔搭,就说明鱼儿已经上钩了,大概是以此而得名吧!岸边不会有大鱼,把掘搭钩都下上面食和豆饼块,这都是鲤鱼和噘嘴岛子最爱吃的鱼饵。
接着下编花钩,也叫串钩。鱼线有几十米长,鱼钩大小不等,最大的有剪子股粗。下食也有章法可循,深水处大钩装着青蛙、泥鳅,专钓大鲇鱼;浅水处下小钩装面食、豆饼,钓鲤鱼和岛子;中间部分下中号钩,装蚯蚓,钓各种杂鱼。钩的一头拴着砖块或铁块,用手紧紧地攥住砖头,摆出投掷运动员的姿势,将鱼线猛力向江心抛去,然后将另一头拴在江心通的树棵子上。
第二天太阳出来之前去起钩。起钩的时候真叫气派,把鱼线从江中拉出,一条条金黄色的大鲇鱼,雪白的噘嘴岛子、红毛鲤子顺势摇头摆尾游了过来,每个串钩都能钓上十几条。倔搭钩也不示弱,虽然鱼小些,但钩钩不空。回家之前在江心通居然还能捡到几窝野鸡蛋和野鸭蛋。
收了钩,我和爹驾着舢板,迎着朝阳,欢快地向岸边驶去。
那时我真正享受到了“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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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寒假了,爹常拽着我和他一起去江上打鱼。
我那年十二岁,一天大早,刺骨的寒风一个劲儿地往怀里钻,我跟爹顶着三星,拉着爬犁穿过一片雪地走向江边。一到江心,爹东张西望,寻找打冰眼的地方。爹踅摸了半天,指了指一块冰面对我说:“小子,你看这块水瘦,是个窝里泉,江底还有水草,准能行!”于是我们便停下了脚步,把冰镩、抄箩子、捋钩从爬犁上一件件卸下来。打眼是力气活,江面的冰层有两米来厚,十几斤重的冰镩砸下去只是一个白点。爹干一阵就累得气喘吁吁。我说:“爹,吧!”父亲轻蔑地说:“小孩伢子还没冰镩高呢,这哪是你干的活儿!”于是,我只好在爹歇息的时候,下到冰眼里用铁锹把冰屑扬出去。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大约一个时辰的光景,冰眼就快打成了。这时只剩下一层薄冰,已能听到江底“哗哗”的流水声。爹趴在冰眼上,把冰镩倒过来,用柄猛力砸下去。轰隆一声,江水哗哗涌了上来,顿时灌满整个冰眼,只见鱼儿在冰眼里随着水浪翻滚。这时爹急忙抄起抄箩子开始捞鱼。捞上来的大多数是鲤鱼和鲫鱼,偶尔也有几条鳊花和鳌花。鱼儿带着腾腾热气在江面上跳跃,瞬间一条条鱼就冻得直挺挺的。这时我乐得手舞足蹈,忙着把冻硬了的鱼归拢到一起。一个冰眼平素能打出几斤或几十斤鱼,那天我们有幸打了一百来斤。捞净了鱼,我便将一丈多长的捋钩递到父亲手上。捋钩是用竹篾子接起来的,镶上一排粗钩。爹将捋钩伸进冰眼,开始向四周搜索。这种办法有时能钩上几十斤重的大鱼,但那天连鱼毛也没有钩到。
回家的路上,爹拍着我的肩膀喜滋滋地说:“你小子还行,看来是长大了。”我听了心里美得连胳膊的酸痛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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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松花江边吃鱼是家常便饭。参加工作后,我虽然走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但鱼趣未改,每逢饭局总会喊一嗓子:“上一道鱼!”小时候常和爹到松花江上打鱼。爹在前边掌舵,我在后边摇橹。舢板船在江面上行驶,我的两只胳膊累得酸疼酸疼的,但一看到船舱里活蹦乱跳的大鱼,江套子里便荡漾起一串串笑声。
中午时分,我和爹在江边把船儿抛了锚。爹抹了一把汗说:“小子,去捡一把干柴,咱们炖鱼吃。”在江套子里想找到干柴真不容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捡了一抱干柳枝。这时爹已把鱼收拾好,他支起小铁锅,舀了半盆清清的江水,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盐,用火石打着火炖起鱼来。我不解地问:“爹,连点油星都没有,这鱼能吃吗?”爹笑了笑说:“傻小子,这叫江水炖江鱼,城里的饭店是做不出来这滋味的。”
一会儿工夫,满满一锅炖好的江鱼被我们爷俩吃个精光。我比平时还多吃了一个窝窝头,吃过饭咂咂嘴还在返香味。
爹以务农为主,但他却是打鱼的行家,春天捡“臭鱼”,夏天罩鱼、撒网,秋天下夜钩,冬天砸冰眼,把把不落空。可这却给母亲出了难题,鱼是喜油的,全家一个月的油供应量还不够做一顿鱼的。可母亲却是烹鱼的高手,她做鱼时在锅里少许点上几滴油,用屯子里的泉水兑成汁,放上几棵猫把(一种野生植物,生长在松花江两岸,是做鱼的极好辅料),调好火候就成了。
鱼熟了,满屋飘香,吃起来很有饮酱香型茅台酒的味道,回味无穷。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