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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九份名称的由来,是由于最初有九户人家落脚于此。这样的说法或许过于浪漫,但九份的开发早在清朝晚期便有文献记载,说是一个老聚落倒也不为过。台湾的老聚落不少,然而在起起落落的时间洪流下,能保留原始景况且发展出自身特色的却也不多。九份便是这样一个新旧风景并存的迷人山城。
山城的发达,与当地矿产有直接的关联。九份与相邻的金瓜石地区,不到五平方公里的区域,却蕴藏了台湾金矿总量的95%。光绪年间发现金矿矿脉后,历经日本统治时期,九份的开发速度教人难以想象,一时间出现了“小香港”、“小上海”的美称,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金矿矿脉逐步枯竭,1971年终于结束开采,九份也随着淘金潮的消退渐趋没落。1980年代台湾新电影运动开始,许多电影工作者到九份取景,电视媒体的广告、摄影工作者也爱上了九份朴实又带点沧桑的面貌,让九份重新被人们认识并熟悉。于是九份几近衰颓的氛围再现风华,不仅成了知名的观光景点,名气甚至还要超越遍地黄金的全盛时期。
现在的九份,借着旧有的矿业遗迹与依山而建的独特聚落形式,以及新兴的各式茶馆、食肆、民宿,搭配面朝东海的大好风光,或朝阳,或雨雾,或夕照,或渔火,不同时辰有不同的迷人景致,摇身变成都会人寻幽探古的完美去处。而这样令人醉心的地方,竟也开了间旧书店,看似与观光景点格格不入的文化生意,却又与山城聚落相辅相成。
2006年6月,九份乐伯二手书店默默地在九份扎根,开张两个月后才正式挂起店面招牌。2008年9月,因为租约到期必须搬迁,但仍选择在九份地区。离不开九份是书店主人乐伯对山城的热爱,也是乐伯对九份曾经的文化氛围之向往。据乐伯研究,“九份鼎盛时,两座山头拥有三间诗社、五间汉文私塾、三位国际知名画家……”尽管这些亮眼的纪录不复存在,作为九份唯一一家书店,乐伯用最直接的方式,以自己的双脚实际踩踏大九份一带,并且挖掘已经鲜为人知的九份过往。
俗称“暗街仔”的基山街是九份最为人知悉的热闹老街,然而转进街尾的佛堂巷,却仿佛来到不一样的九份,远离喧嚣,返璞归真,九份乐伯二手书店便位于这闹中取静的巷弄里。独栋的两层建筑,外观不甚起眼,店招也只是贴于墙上的保丽龙立体字和一小片木板而已。整体书店格局略成梯形,上下两层楼都有大面积的起居室,此外还有五个房间。起居室利用完善,是书店主要的运作空间,除了简单的柜台,整个店中只有书架与书,兼有小部分的CD。五个房间中有三个专门用以仓储,另外则是自己的休息区域,和客人来时的小歇场所。即便规划如此,看似躲过一劫的两个休息室也在不影响活动的范围内堆满了书。而书本陈列分类清楚,范围亦广,长销的文艺史哲类之外,语文、建筑、中医、美容、旅游、饮食、儿童等等,皆可在书架上发现。从一楼到二楼都井然有序,就连楼梯上也整齐地堆满了书。书本数量大,是旧书店吸引客人的必要因素之一,而要客人能不断回笼,哪怕是必须不时花上好一段交通时间也心甘情愿往九份淘书,书本的质量以及流动的速度便是决定的关键了。乐伯的店里显然已经具备所有的条件,每每去九份淘书,总不会空手而归,甚至连台湾各地的旧书业者都要定期拜访乐伯,乐伯俨然成了诸多同行的书源上游。
书本质量好,全因乐伯收书的眼光,以及亲切的气质。乐伯收书几乎不计成本,不论待收的书本多寡,只要一通电话联系,而经过评估后值得前往收取,乐伯一定亲身出马。他曾经花一整天来回跑大半个台湾,只为了两本电话中无法判断的线装书。收书的同时,乐伯也会顺便与原书主闲聊,许多故事便这样让乐伯记录下来:沙场老兵的倥偬一生、地方耆老的家族兴衰、事业有成者移居海外的心情挣扎……这些故事一一成为乐伯的书写题材,并发表于书店博客上。书本收回之后,经过清洁手续,即标上看似随意的价格,直到已经搬迁近两年的今天,店中的所有书本依然处于“试卖”,按张贴于书店里外的公告,“全馆五折再打八折,特价书依特价价格不再打折”,因此以79元台币(约15元人民币)买一本带信札的柏杨签赠钤印本,或者标价20元台币(约4元人民币)而钤有王云五“岫卢谨赠”朱印的人人文库,在九份乐伯二手书店中只是平常不过的事。如此公道又价廉物美的旧书店,可谓全台湾仅有,也难怪有许多人总是不远千里而来,为的只是在乐伯的店中待上个小半天,然后才顺便走访一下九份。
既然书本藏量丰富,囤积的压力自然随之而来。为了维持店中书本一定的流动速度,倘若部分书籍长时间搁置架上乏人问津,乐伯会先思量书本是否具有流通的价值,如果确是好书,那表示仍在等待有缘人来挖掘;如果没有留存需求,便直接淘汰剔除。淘汰的书籍并非丢弃,乐伯会定时清理店中库存,清理之后再无偿送给九份周遭的拾荒老者。乐伯表示,纸价好时,一次清理就可以让那些自力更生的老者换得几顿饱食,但是纸价常常低薄不已,况且有老者的帮忙,书店才能有空间来更换旧有图书,怎好再向老者收取回收金?
在旧书店运作之前,乐伯曾在台北经营一间兼售文具的书店,最辉煌的时候共有十三家店面。然而接踵而来的几次风灾,其中八家被大水漫去,同时也卷走九成珍藏的线装书,书店财务因此吃紧,乐伯一夕之间负债累累,甚至远赴台东顾槟榔摊维生。乐伯忆起这一段过往,悠悠地说:“我也是个文化罪人啊!当时不懂得保护这些书籍,就让水给淹去了。”历经人生大起大落之后,乐伯的心境已然无欲无求,只想专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前后奔走寻觅五年之久,终于在朋友的引介下来到九份,并于某个夜晚看见点点渔火与港滨夜色,遂毫不犹豫地落脚山城。这样的冲动拼出间二手书店,既是回归本行,也是旧梦新生。乐伯抱持着再生的概念,沿着基山街的书店方向指示牌及店中的所有书架,全是回收而来,亦有书店常客主动帮忙制作书店招牌,使用的原料当然也是废物利用。所谓二手,乐伯倒是彻底贯彻了。
乐伯不但是旧书业者,同时也是文史工作者。他所做的研究踏查,通通可从博客窥得。而乐伯的研究方式与成果并不像一般学院派那样的严肃,读来不仅轻松,且常会被访谈主角的故事所感动。书店平日营业时间约从上午十点开始,傍晚五点左右打烊,假日则延长到晚间九点。乐伯常常在开店之前游走九份以及周遭的村镇进行田野调查。说田野调查或许太过正式,健行踏青的玩乐成分更高一些。于是以九份为中心,辐射而出的临海渔村如仔寮、濂洞、南雅等,山间聚落如侯硐、牡丹、双溪等,许多只记载于古老文献中的山径步道,均布满乐伯的足迹,也因而有了《记一段百年前的散步》、《九份内山的灿光寮山与牡丹坑地名由来的初探浅见》、《浅谈九份地名的由来:是九户人家还是九份寮》……之类的篇章。若在路上遇到拥有一肚子故事的在地人士,乐伯便会停下脚步细细倾听,《记一位黄金与黑炭的大正妇女》、《老兵的回忆:一天一夜瓜子金》、《九份老矿工的回忆:三更穷,四更富,五更起大厝》、《九份艺妲与九份灿光寮山红星杜鹃花》等动人故事也一一呈现。写人文,写史地,鸟兽花草也都在乐伯的笔下活灵活现,如长期徘徊在102号道路13k里程牌边的流浪犬“13k”,邻人饲养的忠犬“黑仔”;或者列为台湾珍稀濒危植物名录中的钟萼木,极不起眼的酢浆草、通泉草、菅芒花,不论高低贵贱,一律都是乐伯文章中的主角。这样的出游、书写,已经是乐伯生活的一部分,甚而在闲懒又来客稀少的午后,乐伯干脆抛下书店事务,到山林抑或海滨专心赏玩去。“有时我自己都觉得,开书店只是副业而已。”乐伯如是说。
于是好客的乐伯也十分乐意充当临时导游。跟着乐伯散步,是绝对的私房路线,不啻旅游书上无从介绍,有些景点连当地人都不一定知晓。破败的矿坑,百年的老屋,溪涧的残桥,荒废的茶园,乐伯以自己的双脚记录九份的地理,同时也不吝分享给所有有兴趣的人。作家舒国治有一回接受香港的杂志专访,走过台北几处幽静巷弄之后,索性移往市郊九份,由乐伯带领踅逛山城,让香港来的采访人员大呼过瘾,原来九份除了奢华靡丽的老街风光,也可以感受到宁静淡雅的轻轻风霜。
“看起来是我在服务客人,其实是这里的山水在服务我。”“来九份不止欣赏九份的美,也可以喝一杯茶,看一看九份的烟雨斜阳,聊一聊九份的沧海桑田。”乐伯的言语之中,总透露着自己体悟的生活哲学,与乐伯聊天,极少会出现书店营运的市侩话题。对乐伯而言,客人好不容易来了九份,是否有在店中消费并非重点,假使光为了淘书而忽略时时变换的九份之美,那么对自己,对客人,甚至对九份都太过可惜。依山傍水的美好环境,人文历史的起伏轨迹,动静皆宜的旅游方式,九份着实拥有比其它地方更诱人的漫步条件,尤其在山城里还有一家旧书店,可供休憩,品茗,以及讲述许多不为人知的在地故事,不论是否为了淘书,来到九份乐伯二手书店,便什么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