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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至】
“边塞风寒雪急,回首难见月影……”
窗外是几个吵吵闹闹的小孩,唱着多年前,一位爱慕将军的公主为那将军所写的诗歌,而屋内,焚香袅袅,顾孟云穿着有些脏的军服,手上握着一个包裹,很有几分紧张。
他面前站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道:“最后确认一遍……你的愿望,是回到平瑞元年,去见林清卓,对吧?”
顾孟云道:“嗯。”
那白衣女子颔首:“好,你马上就可以去了。但你也要如你自己所说,只是单纯地去见见林清卓,不能做其他多余的事情。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时间到了,你自然会回来,不要妄图停留在平瑞元年――做得到吗?”
顾孟云有些心绪不宁,但还是很快地点了点头。
白衣女子又道:“切记,不要妄图篡改历史,不要试图做不该做的事情。对你而言,你不是回到了二十六年前,而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知道吗?”
顾孟云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白衣女子满意地笑了笑,轻声让他快些入睡,等他醒来,就会出现在平瑞元年的骠骑营里。
顾孟云很快入眠,而后仿佛坠入了无边的虚空之中,他飘飘荡荡地,不知该去哪里,接着,有人摇了摇他。
顾孟云猛地睁开眼,看到面前一张带着疑惑的脸:“你也是新兵?怎么傻站在这儿?”
“啊……?”顾孟云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此刻自己已经从温暖舒适的家中房间,转移到了茫茫沙漠之中,寒风刺骨,飞沙漫天。
四周景致对顾孟云来说并不算太新奇,他所居住的硫城也在西北边,除了人口集中的城镇,出去之后便也是茫茫的沙漠,冬日里也是这般渗人的寒冷,只是相较起来,还是现在环境比较恶劣――毕竟,举目四望,这里没有任何城镇,没有商队,只有无尽的黄沙和飞扬的雪片。
顾孟云跟着发现他的人回了骠骑营,并报上自己的名字,解释说是自己是刚来不熟悉路,因此在大漠中迷路了两日。
一个副将模样的人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顾孟云,又拿出名单册翻开,顾孟云虽然面上镇定,心里却也很担心――平瑞元年,骠骑营还未被自己的偶像,林清卓给统领,也还只是一支比较普通的军队,而每年会照例有新兵来边塞镇守,白衣女子告诉顾孟云,他会成为平瑞元年新兵里的一位,顺利地待在骠骑营里,然后碰见林清卓。
眼下自己显是顺利回到了平瑞元年,足见白衣女子的能耐,但……
不等顾孟云想完,那副将已收起名册,而后爽朗地拍了拍顾孟云的肩膀,道:“原来是左侍郎的外甥啊,没事儿,新兵嘛,以后小心些不要迷路。”
顾孟云呐呐地应了是,又退出了副将的帐篷。
开始带他回来的那人正站在帐篷外等他,顾孟云这才发现那人身材高大,背脊挺直,有些薄的衣裳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显出匀称的线条和肌肉,让顾孟云一时居然有点羡慕。
见顾孟云出来了,那人冲顾孟云和善地笑了笑,道:“你就是晚来的那个新兵吧?我和你是一个帐篷的,之前你莫名和大部队脱节了,我就一直一个人睡。唔,我带你过去吧。”
顾孟云道了谢,又问:“现在……是平瑞元年没错吧?”
那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当然。”
顾孟云安心不少,而后看见对方俊朗的侧脸,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叫顾孟云,不知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有些尴尬,道:“我家人都没什么文化,所以……名字也不大好听……”
顾孟云道:“没关系啊,说吧。”
那人道:“张……狗蛋”。
顾孟云差点没喷笑,但面上还是很严肃道:“名字好听与否并不重要……以后,我就喊你……狗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孟云说出狗蛋二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张狗蛋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道:“哎。”
这人肚量还颇大,顾孟云心生好感,赶紧收敛了笑意,跟着张狗蛋回了两人居住的帐篷。
帐篷里环境并不好,但好歹可以挡风,顾孟云此番来平瑞元年,自有其他目的,因此眼下的艰苦便也不当回事了,只是……
顾孟云把自己的包袱往自己的毯子上一扔,而后道:“狗蛋兄,我们这一批新兵你都还认识吧?”
张狗蛋点了点头,道:“嗯。怎么了?”
“哦……那个,我想问问,我们当中有没有一个叫林清卓的?”
张狗蛋想了想,摇头:“好像没吧。反正我没听过。”
顾孟云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不再多问,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实际上,他回到平瑞元年,完全就是为了林清卓。
顾孟云所居住的硫城,在闵国的最北边,而这块疆土,正是大将军林清卓打下来的。
平瑞元年,林清卓二十岁,一战成名,被封为威远将军,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将军。而后他开始向北进攻,一路攻城掠地,战果累累。
就在顾孟云出生的平瑞九年,年仅28岁的大将军死了,死于最北边的一次征战,死于极寒的天气和内奸。
林清卓的一生极短,也极为传奇,而因为硫城是林清卓所攻下的最后一片疆土,硫城人民对林清卓亦推崇备至,话本里写的,戏台上演的,说书人说的,皆是那个将军英勇的一生。
在这样的环境渲染下,林清卓几乎是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顾孟云的偶像,顾孟云也才十八岁,林清卓又恰好在他出生的那一年死的,没有办法亲眼见到威远将军的英姿对顾孟云来说是一大憾事,他只恨自己不能回到二十六年前的平瑞元年,去认识那个还没有立下战功成为威远将军的林清卓,与他成为朋友。
但这个有些荒谬的想法,他只在微醺时告诉过几个好友,也被当做笑话看待,却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传了出去,并传到了一个神秘的白衣女子的耳里。
那白衣女子虽然帮了他,但也警告过他,不要试图改变历史,顾孟云当下自然答应下来,但实际上,他还想去告诉林清卓,不要沉迷战争,不要一直往寒冷的北方前行。
他要改变历史,无论如何……只是,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必须快点找到林清卓……
“操练的时间到了,我们走吧。”张狗蛋的声音让顾孟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匆匆忙忙地换上盔甲,拿好长枪,只觉得极重,对于他这种从前在家中几乎不怎么练武的人来说,十分吃力。
但再看张狗蛋,却见他轻轻松松的……
顾孟云有些不忿,伸手去探他的长枪,却发现两柄长枪一般重。
张狗蛋先是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而后明白过来,微微一笑,道:“我在老家的时候可是每天要下地耕作的,顾兄你看起来弱不禁风,想必以前连重物都不提的吧?”
还真被张狗蛋说中了。
顾孟云有些尴尬,道:“也不算吧……”
张狗蛋道:“你一看便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怎么会想到来当兵?”
顾孟云有些心虚,只好胡扯道:“我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只是的确不大做事。在我家乡Ⅱ阿,男子得先好好念书,至于强身健体什么的,比较不被重视……”
张狗蛋道:“哦?还有这样的地方?顾兄的家乡在哪儿?”
顾孟云本下意识要说硫城,但忽然想到此时硫城还不是闵国领土,应还只是一片普通的沙漠,连城镇都没完全形成,若是贸然说出来,万一被当成是挞挞族的奸细……
于是顾孟云只好含糊道:“唔,你应该不知道,我来自很北的地方,非常北。”
张狗蛋道:“哦……”
两人边聊着天,边走到了操练集合之地,顾孟云站在张狗蛋附近,听着副将说了一通最近情势严峻,挞挞族很有要主动进攻的意思,让大家多加小心,而后才开始带着大家操练。
顾孟云在这群人里面,看起来的确是最弱不禁风的一个,但他还是咬着牙,挥舞着长枪,跟着来回做动作,副将观察了众人一会儿,目光在顾孟云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仿佛看不到他那极为不标准的动作一样,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
顾孟云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也有了闲暇去观察其他人,他想看看,有谁看起来是比较像林清卓的……
只是很可惜,没人的脸上会写着“林清卓”三个字,顾孟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还差点因为分心把长枪给弄掉,一下午过去,顾孟云满头是汗,脸却被寒风吹得发痛,手掌也被长枪磨掉了一层皮。
操练的时候不觉得,等操练完了众人坐在一起休息时,顾孟云才觉出疼来,张狗蛋见了,主动帮他去军医那里要了一点点伤药,让他自己敷上,顾孟云内心不禁感叹,狗蛋兄果然和他的名字一样朴实善良。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孟云做出热情的样子,与自己同一批的新兵一个个搭话,问名字,可居然没一个人叫林清卓。
顾孟云简直欲哭无泪,又详细一问,才知道平瑞元年居然来过两批新兵,比他们早两个月的那批现在还不在这里,而在偏东边一些的地方。
难道林清卓在那里?
白衣女子神通广大,到底还是忽略了这样的小细节……
顾孟云心情抑郁,兼之腰酸背痛手抽筋,便只好回了帐篷,极其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就准备睡觉,然而帐篷中自然是不会有软乎乎的床榻,只有一床薄被垫在毯上,身上再盖着一床不算厚的被子――就这样,据那副将暗示,还是给了顾孟云好处的。
顾孟云郁闷地躺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又冷又痛,他忍不住起身,点了烛火,去看身边不远处的张狗蛋,却见果然他所睡的被子更加破烂,而张狗蛋狗熊似的缩成一团,睡的倒似乎是津津有味。
“真是让人佩服的狗蛋兄……”
顾孟云想着自己还得待上一个月,怎么也不能露怯,于是咬咬牙还是躺了下去,然而半天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反而更冷了。
大概是顾孟云这边的动静有点大,吵醒了原本睡得很熟的张狗蛋,张狗蛋微微动了动,而后道:“顾兄?”
顾孟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张狗蛋身手敏捷地点了烛火,而后朝他这边看来,他似乎很快就明白过来,道:“顾兄嫌冷睡不着?”
顾孟云说:“咳,其实也不是特别冷……”
张狗蛋想了想,道:“这样吧,顾兄你不嫌弃的话就把你的被子拿过来,跟我的叠在一起,反正被子也不小。我们两个人一起盖,也暖和许多。”
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就没那么讲究,何况张狗蛋心善人帅,虽然被子是破旧了点,但当然不会嫌弃。
顾孟云抱了被子去他那边,张狗蛋麻利地铺好被子,又把两床盖的被子并在了一起,让顾孟云先躺进去,自己再跟着躺进去,被子颇大,足够两人躺着,而加在一起的被子和张狗蛋的体温也的确让顾孟云觉得暖和了不少。
一下午的操练让他累得够呛,在不那么冷的情况下,顾孟云很快便睡着了,而次日他被张狗蛋喊醒的时候,根本还没睡够,加上一出被窝便极冷,顾孟云几乎是被张狗蛋拖出被窝,被他压着洗漱的。
顾孟云看了一眼天色,灰蒙蒙的,风沙依旧很大,苦不堪言的顾孟云哆嗦道:“这天都没亮……”
张狗蛋道:“是啊,毕竟才寅时……”
顾孟云:“…………什么,寅时!?为什么起来这么早?!”
“听说以前是卯时起,最近有情况,所以大家只能少睡一些。”张狗蛋道,“总之我来之后,大家就一直是寅时起。”
顾孟云简直无语凝噎,但还是硬着头皮简单地吃了干粮,然后去了集合的场所,跟着大家一起操练起来。
这种时分,天气更加严寒,顾孟云的手冻到连枪都握不住,而昨天的训练则让他两腿几乎站不稳,顾孟云茫然四顾,心中唯剩一声叹息――林清卓,你到底在哪里……
【兄弟】
这样的日子居然一晃就过去了十天,期间顾孟云虽不算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但至少也不会每天腰酸背痛了,和张狗蛋也相处得非常不错,两人算是交上了朋友。唯一让他心急的就是时间已经过去三分之一,而他却还是没有任何跟林清卓有关的消息。
午饭之时,顾孟云吃了馒头咸菜勉强垫肚,然后坐在沙地里,随手捡起不知哪儿来的枯树枝,在地上写了“林清卓”三字,写完又涂掉,涂掉又写上。
张狗蛋不知何时坐到了顾孟云身边,看见了他写的,有些疑惑道:“这是……林什么桌?这是什么?”
顾孟云忧愁道:“林――清――卓。清泉的清,卓越的卓。”
张狗蛋道:“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他是谁?”
顾孟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林清卓这个人,现在当然不能说出林清卓将来的事情,于是随口编道:“没什么,只是算命的说我和这个人有缘,来骠骑营一定会看到他,会成为好兄弟……咳咳。”
这谎话编得实在很有些虚假,连顾孟云自己都有点不大好意思,好在张狗蛋倒是没有多想,只笑了笑道:“想不到顾兄还信这些。”
顾孟云:“……呵呵,是啊。”
休息的时间很短暂,没一会儿两人又要训练,顾孟云苦不堪言,只希望出点什么状况让这个训练能稍微中止一下。
然而好事不灵坏事灵,顾孟云这想法只在脑中一晃而过,却还是成了真,训练中途外边忽然风沙大作,伴随着马蹄声和呐喊的人声,这状况显然是有人马往这边来了,副将当即让众人停止了训练,整理了战甲就出了营地。
果然,来的是挞挞族的人,不过这么一看大家才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且看模样并非是挞挞族的正规军队,而是附近的流民。
“好大的胆子,这么点人也敢来?”有个老兵不屑撇嘴,大声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大家并不怎么把这一堆人放在眼里,只有人说估计是骠骑营最近保护一个小市集时击退了附近的挞挞族流民,让他们不能哄抢市集,因此这些流民便集结起来,打算报个仇。
副将皱了皱眉头,让大家还是做好准备,众人整理了一番盔甲,举着长枪便上去迎战,因为对方人数并不算太多,且是流民而非正式军队,因此号角一响,被派出去的大部分是新兵。
副将点了一些人,却独独放过了顾孟云,顾孟云晓得这是那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左侍郎”的原因,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见张狗蛋他们一个个都准备好了,心中又生出一些羞愧。
“要不,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顾孟云道。
张狗蛋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摇了摇头:“没事的,顾兄你才来训练两日,副将也有要让你先别出击的意思,你就留在这里吧。”
顾孟云更加尴尬,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等张狗蛋他们跟着老兵离开的时候,他也鬼鬼祟祟地混在了大部队里。
实际上,他跟着去自然另有目的――他之前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就是林清卓也许现在还不叫林清卓,用了化名。
士兵里不乏一些姓林的家伙,他们的名字也都很普通,可能之后封官加爵的时候,才改名为林清卓。
因此顾孟云想趁机看看新兵里有哪个姓林的表现比较突出,那么那个人就可能是林清卓。
等张狗蛋发现顾孟云的时候,他们已经离骠骑营有了一定距离,正面对上了那些流民。
张狗蛋颇为无奈,但还是嘱咐顾孟云要小心些,而后两边交战,顾孟云虽然挺想出力的,但两方已经对上了,流民那边武器不大好,战斗力也不如骠骑营,但他们习惯这边的地形,有不少优势,顾孟云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一个流民手中的长剑砍在了骠骑营这边的一个士兵肩上,虽有盔甲护着,但那士兵的肩膀还是渗出血来。
不过好在下一秒,那个流民就被一旁的张狗蛋给踹翻了,而后张狗蛋地用长枪戳入了那流民的右胸膛,那流民发出一声痛苦的。
这画面让顾孟云有些不忍直视,同时他发现,在两方人数有一定的差距,但都不少的时候,双方的打架实际上就是一场混战,他几乎无法判断谁比较出色。
张狗蛋不知何时摸到了顾孟云身边来,一边与附近的流民交手,一边护着顾孟云。
这让顾孟云在颇为感动的同时有点无语――他虽然是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没错,但其实也不需要别人保护的好吗?!
张狗蛋身手敏捷,力气又大,对付流民基本是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战一双,顾孟云也会在旁边用长枪左戳戳那些流民的肩膀,右戳戳那些流民的屁股,总之各种扰敌。
但是当对方的血真的喷到他脸上的那一瞬间,顾孟云还是无法避免地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僵直,半天都无法回过神来。
虽然两天的训练让他已经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碰到要实战的场面,对于的鲜血,也有些无法接受,但眼下可没时间让他适应,顾孟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扰敌人,努力忽视身上沾了他人鲜血的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被冲散的流民已经不堪一击,而骠骑营这边伤者都很少,也没人死亡,顾孟云稍有些松懈,却见一个原本已经被张狗蛋给敲昏的流民偷偷摸摸地爬了起来,手握胡刀,鬼鬼祟祟地就要往张狗蛋腿上刺去!
顾孟云立即大吼一声提醒张狗蛋,同时飞踢一脚,想要把那流民手中的胡刀给踢掉。
然而顾孟云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他没能如想象中一样潇洒地把胡刀给踢掉,反而被及时将刀锋一侧的流民狠狠划伤了自己的小腿!
顾孟云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几乎要站不稳,张狗蛋已经及时回身,将流民手中的胡刀准确无误地踢开,而后一脚狠狠踩在对方的脸上。
看着张狗蛋的英姿,再看看自己留着血的小腿的熊样,顾孟云简直无语凝噎……
好在流民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骠骑营的士兵将还活着的几个流民捆绑起来带回骠骑营,而顾孟云则因为小腿受伤无法快速移动,张狗蛋没有多想,将自己的长枪交给他人,把顾孟云给背了起来。
顾孟云身长体重也是正常男子,张狗蛋背他却是轻而易举,不过饶是顾孟云受伤了,也不大好意思被人背着回去,于是他尴尬地对张狗蛋道:“那个,狗蛋兄Ⅱ阿,你放我下来吧,扶着我走就好。”
张狗蛋却十分严肃:“不行,你流了许多血,也不知道是不是伤着筋骨了,如果那样决不能自己走。我背着你不碍事的。”
“……”顾孟云道,“可是,狗蛋兄你好像也有点小伤……”
“我的伤不碍事。”张狗蛋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淡淡血迹,“顾兄你的伤比我重多了。”
顾孟云叹了口气,道:“真对不住,若不是我自己硬是跟来,狗蛋兄你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张狗蛋一愣,随即道:“顾兄胡说什么,若不是顾兄,此刻受伤的想必是我。”
顾孟云想,以张狗蛋那矫捷的身手,其实未必会被偷袭成功,不过既然张狗蛋人这么好,一直给他台阶下,那便也就这样吧……
于是顾孟云厚着脸皮咳了两声,没再接话。
等众人回了骠骑营,张狗蛋把顾孟云背去了军医那里,军医看了一番,说不算重伤,没伤着筋骨,但是也需要稍微修养一下。
知道顾孟云没什么大碍,张狗蛋也放心不少,把他又吭哧吭哧背回了两人的帐篷。
顾孟云伤了一条腿,倒是享受起了大爷待遇。
因为腿伤,所以暂时不必跟着去集训,副将还过来表示了关心,更让张狗蛋好好照顾顾孟云。
而不用副将嘱咐,张狗蛋照顾顾孟云就已经照顾得很好了,每天洗漱帮他全部弄好不说,饭莱都帮他弄好先送来帐篷,然后才去跟大家一起吃饭。
顾孟云只是觉得张狗蛋实在是个好人,过了七日左右,顾孟云自觉腿伤已经好了许多,一算时间,却又发现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而他连林清卓的影子都没瞧见!
顾孟云实在坐不住了,便算着午饭时间偷偷摸摸地去了吃饭的地方,张狗蛋却不在,问了旁人,他才知道张狗蛋已经去帐篷里给他送饭了。
见顾孟云来了,大家都笑说以后没人能把剩饭剩菜给吃干净了。
顾孟云疑惑万分,不明白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询问之下才知道,张狗蛋要先去给顾孟云送饭菜,所以往往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剩饭剩菜,张狗蛋就只能吃那些了,晚饭也是如此。至于早饭嘛,张狗蛋送完饭回来基本没机会吃就得去训练了。
正说着,张狗蛋就端着一盘饭菜回来了,见顾孟云和众人坐在一起,松了口气,道:“果然……顾兄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顾孟云尚因为张狗蛋要因为自己的原因每日吃剩饭剩菜而愧疚不已,闻言居然有点心虚,道:“我脚伤好了不少了……”
张狗蛋将那盘饭菜放在他面前,道:“嗯,吃吧。”
这奇异的让顾孟云有种被圈养的感觉……
等吃完了中饭,趁着休息的时间,顾孟云终于有机会抓着张狗蛋去一旁,并严肃地告诉他,以后自己都会自己来吃饭,让他不用单独送饭莱了。
张狗蛋犹豫:“可是你的脚……”
“男子汉大丈夫,我说了这点小伤马上就会好的!何况你之前也没告诉我你要吃剩饭剩菜啊,这样我多不好意思……”
张狗蛋笑了:“原来是这样。顾兄不必担心,本来骠骑营的伙食也不算好,剩饭剩菜和新鲜饭菜区别并不大,起码对我来说毫无差别。”
虽然张狗蛋这么说,但顾孟云还是连连拒绝,张狗蛋无奈地答应,不过还是让他千万小心。
顾孟云闻言也颇有几分感慨,道:“狗蛋兄,说真的,你人实在太好了。我虽然来这里之前,也有一些朋友,不过大家最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碰上真正的事情,却没人会像狗蛋兄你这么义气。比如说吧,有一回,我父亲的商队半道碰上了马贼,要去交赎金,而我家中并没有那么多现钱,大笔的钱要从钱庄里取出,又需要我父亲本人……我便想着去找朋友们东拼西凑,总是能凑得上的,结果大家都变得颇为吝啬,竟然只有几人给了我一点点钱。无奈之下我只能浪费了许多时间,等钱庄庄主从外地回来,和他见面,再说我父亲的事情,才取了钱,交了赎金……”
张狗蛋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插话。
“其实,大家也许都与我一样,虽然家中小有钱财,但不在自己身上。但当时的情况,哪怕他们肯给我们一些,我也会非常感激。人生在世,谁没个困难的时候呢?可不给也罢,也不需要躲着我嘛。我也并不是怪他们,只是觉得非常遗憾,因为这件事让我发现,其实我没什么真正的兄弟朋友,哎。”
顾孟云也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就抓着张狗蛋跟他谈起心事来,这件事他并未告诉过其他任何人,父亲平安归来,他就大大松了一口气,后来几个“朋友”大概是尴尬,也有主动找上门来,他犹豫了几次,还是与他们照常见面,只是心里也明白得很,他们之间,并非君子之交淡如水,而是浮萍一样的交情,一点点风吹雨打就散了。
“狗蛋兄你就不同了,你看,我虽然是为你受的伤,不过实际上嘛,呃,哪怕没有我,你肯定也不会有事,所以你本不必为了我而劳累。但狗蛋兄你每天帮我准备好一切,送饭送菜换药……虽然我有贴身小厮,但是自出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照顾得这么细致呢!”顾孟云道,随即又赶紧解释,“狗蛋兄,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当你是小厮,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张狗蛋这才开口,语气还颇为无奈,“只是顾兄,我也没有做什么。像你说的那种情况,只怕我也给不出钱,咳,你知道的,我家里很穷。”
“……”
真是无法交谈……
“不过,像现在这样,顾兄的父亲若是被马贼劫了,我倒是可以向张副将请求,去附近清扫马贼,努力将顾兄的父亲救出来。”张狗蛋笑了笑,道。
顾孟云立即从无言变为了感动,道:“狗蛋兄,我就是这个意思!以小见大,我就知道你与那些人极为不同!”
张狗蛋忍俊不禁,道:“其实,顾兄你来的第一天,喊我狗蛋兄,我便已经将你与旁人区别开来了。我从小到大,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喊我。”
“啊?”顾孟云愣了。
他当初管张狗蛋叫狗蛋兄,完全是习惯使然,他平日和人来往,自然是以“某某兄”这样的称呼喊别人的,后来在骠骑营待了一段时间,发现这里的人实际上都是大老粗,大多直呼其名,便也跟着改,喊别人姓名。只是张狗蛋这名字嘛,喊出来总是怪怪的,顾孟云便干脆一直喊他狗蛋兄了。
想不到张狗蛋居然还在意这“兄”字。
说起来,张狗蛋喊别人也是喊姓名,独独喊他为“顾兄”。
顾孟云道:“狗蛋兄……”
张狗蛋轻笑道:“我得去训练了,你自己先回去吧。小心些。”
说罢,又补上了一个“顾兄”,才笑着离开。
【拔云】
虽然结识了张狗蛋这个兄弟,顾孟云颇为开心满意,然而他不得不直视一个问题,就是时间已经过去一半,而林清卓的事情依然没有眉目。
第二天已经是第十八天了,顾孟云毅然决定不再等下去,而是……主动出击。
目前来说,最大的可能是林清卓是早他一批来的,现在两人不在一个营地内。
要顾孟云现在便直接去那边,问题颇大,因此顾孟云打算先确认一下。
在他有这个想法之后,顾孟云其实一直有在关注,最后得出结论,人员名单应该都在副将那边,所以副将会知道他是什么“左侍郎”的人,而相比之下,那个不常露面,只训练时会来看看、训话的主将却反而不是管事的人。
但要顾孟云直接堂而皇之地向副将要名单,那也不大可能,名单已经算是机密了,他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是不可能给他看的。
好在顾孟云还有脚伤这个借口,在大家都集训的时候,顾孟云可以偷偷溜去副将的帐篷里。
副将一人单独有个帐篷,附近是主将的帐篷,在旁边是军医们以及老将们的帐篷。
顾孟云只去过那边两次,第一次是刚来的时候被副将直接抓去问话,第二次则是因为脚受伤被带去了军医那边,之后换药什么的,都是张狗蛋帮他领药带去两人的帐篷里帮他换的。
在众人集训之时,顾孟云先溜去看了一眼,见副将和主将居然都在,确定这是自己的好机会,当即二话不说转身去了副将他们的帐篷那边,并颇为顺利地摸了进去――人并不多,而顾孟云又是光明正大地露着受伤的脚,让大家都以为他是来换药的。
顾孟云进了副将的帐篷,便凭着记忆,打开了副将简陋书桌下的第一个抽屉,第一次他来副将帐篷的时候,便是眼见着副将从这里面拿出了名册的。
然而顾孟云没料到,副将居然将名册转移了地方,第一个抽屉里摆着的是一些朝廷下发的文书,顾孟云翻了一会儿,便合上抽屉,打开第二个,里面却赫然是一本厚厚的名册。
顾孟云眼晴一亮,伸手就要拿名册,却忽然听见外面脚步声大作,伴随着阵阵喧哗,仔细一听,隐约是说“抓奸细”。
顾孟云动作一顿,忽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连忙将抽屉推回去,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刚走两步,他就碰上了来势汹汹,一脸严肃的主将。
主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十分严肃,其中就有张狗蛋,还有一脸惊讶的副将。
众人看见从帐篷里走出来的居然是顾孟云,每个人都一愣。
主将更是咬牙切齿:“原来你就是奸细!”
顾孟云一愣,随即道:“什么?”
“你还装模作样干什么?!”主将怒极,“你来副将的帐篷里做什么?!”
说罢,推开他,走到书桌边,打开抽屉审视了一番,狠狠一拍书桌,冷笑道:“还敢说你不是奸细?抽屉里的东西都被人动过了!你自己看是不是!”
主将转头看向副将,那副将凑过来看了一眼,也点了点头:“是被翻弄过了……”
顾孟云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确动了里面的东西,但怎么可能是奸细!
于是顾孟云定了定神,道:“主将,我不知道您到底在说什么。我只是因为脚伤,所以过来找军医换药,结果走错了地方……我以为这就是军医的帐篷,却见没人,以为他不在,便随意翻了一下抽屉,想找找有没有药,结果看到了文书和名册,我才知道自己走错了地方,正要离开,您就带着人来了。”
主将盯着顾孟云,冷声道:“开什么玩笑,你脚伤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偏偏今天就走错了?!”
这时,张狗蛋忽然上前,道:“主将大人,之前一直是我替顾兄来拿药的,他自己只去过一次军医帐篷,且当时还有些神志不清,记不住的确是有可能的。何况,顾兄在挞挞族攻来之时主动替我挡了一刀,为人亦非常正直,无论如何我也不觉得他是奸细。”
主将有些怀疑地盯着张狗蛋,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他自己来拿药了?”
“因为我觉得一直麻烦狗蛋兄很过不去。”顾孟云赶紧道,“大家都可以作证,我也是昨日开始自己一个人去吃饭的,之前都是狗蛋兄替我送饭,送药。我这两天才开始独自行动。”
这一点大家的确都知道,因此主将问了一下,确认顾孟云说的是真的之后,道:“可我收到消息,我们骠骑营里进了一个奸细,而眼下来看,嫌疑最大的无疑是你。”
顾孟云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副将这时没有忍住,才凑过去,小声对主将说了一些什么,顾孟云隐约听见了左侍郎三个字,主将表情微变,但还是道:“我必须要为骠骑营负责,所以顾孟云不得不查。我的线报告诉我,在大约八日左右后,挞挞族的人会攻来,在这八日内,顾孟云不得离开自己的帐篷一步。八日之后,如果挞挞族的人知道我们的战略,并且赢了,那么顾孟云毫无疑问是奸细,而如果我们赢了,顾孟云便可以自证清白。”
顾孟云顿时脸都黑了―感情赢了他就可以活下来,输了他就得死?!
然而这还没完,主将又看了一眼张狗蛋,道:“你是他同帐篷的对吗?那好,监视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若是他出去了,那么你便一样被视为奸细。”
顾孟云吃惊不小,看向张狗蛋,张狗蛋却显得十分淡定,只点了点头道:“好。”
于是,就在主将副将等人的监视下,顾孟云被押着和张狗蛋一同回了帐篷,除了张狗蛋之外,主将似乎还另外派了一些人,顾孟云愧疚万分,对张狗蛋道:“狗蛋兄,这真是抱歉,又牵连你了……”
张狗蛋低着头替他换药,闻言看了一眼他,笑了笑道:“有吗?主将只是让我看着你而已。我相信你不是奸细,所以我也不会被一同视为奸细。”
顾孟云神情复杂,道:“你为什么确定我不是奸细?万一我是呢……”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张狗蛋替顾孟云换好了药,站起身用湿毛巾擦了擦手,道,“何况,当初不是就说过么,我们两人已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就该彼此信任。”
“……嗯。”顾孟云抿了抿嘴,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与张狗蛋相识不过半个多月,却能得到这样的信任……
真是他顾孟云之幸啊。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得要在这个帐篷里起码待上八天……
足足八天啊,那等他有机会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六天了,他只有四天的机会可以找林清卓了,就算找到了,也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让林清卓相信自己。
老实说,顾孟云简直想不顾一切逃掉去找林清卓算了,可是撇开腿伤不说,光是张狗蛋,就让他无法离开了。
他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张狗蛋却是真正的平瑞元年的人,依照他的性格和本事,将来肯定是能闯出一番成就的,要是因为自己被牵连……他无论如何无法做出那样的事情。
顾孟云在张狗蛋和林清卓之间权衡抉择了一番,一个是他很早就崇拜却并没有真正见过面人,一个则是和他切实相处了半个多月,且算得上出生入死,彼此扶持,张狗蛋还这么相信他……
两相对比,顾孟云还是决定以张狗蛋为重。
林清卓的事情,他也算是尽力了,那个白衣女子说不会有问题他一定会在回到平瑞元年之时遇到林清卓,但显然白衣女子弄错了,这不是他的问题,他完全可以在回平瑞二十七年后,告诉白衣女子这一切,并让她把自己重新送回来,送到正确的时间和地点,见到林清卓……
打定了主意,顾孟云也就不再慌张和担心,反而老神在在起来。
接下来的八天里,顾孟云专心养伤,而张狗蛋每天除了训练也就是待在帐篷里了,虽说是在“监视”他,但两人都非常放松,无聊的时候,顾孟云和张狗蛋就会说说彼此的事情。
顾孟云才知道,张狗蛋居然是个孤儿,他很小的时候,村子里涨水,将他父母都淹死了,之后抚养他长大的,是张狗蛋隔壁的邻居,邻居家只有一个女儿,一直很想要儿子却无法生育,见张狗蛋变成了孤儿,就收养了他,并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张狗蛋。
顾孟云顿时觉得张狗蛋非常可怜,道:“还好碰到了你邻居那样的好人……不过他们人虽然好,取名字的本事却实在……”
“呃。”张狗蛋挠了挠头,“这其实是因为我小时候身体并不好,所以他们才给我取这样的名字,贱名好养活嘛。后来也就这样叫下来没有改掉了。”
顾孟云笑喷,也给他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当然,很巧妙地隐藏了时间和地点上的不合理性。
这样几日下来,顾孟云越发地了解了张狗蛋,也觉得两人实在投缘,然而算算时间,又对自己和张狗蛋实际上是相差了二十六年时光的人这件事感到遗憾。
不过,哪怕是在二十六年之后,自己大概也是可以和张狗蛋见面的……只要自己去找他就好……
于是顾孟云又忍不住问张狗蛋,如果将来年纪大了,会打算去哪里养老。
张狗蛋没想到顾孟云会问这个问题,思索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顾兄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呃,你看,我们现在这么投缘,也算是好兄弟对Ⅱ巴,将来要是有什么意外忽然分开,我也好猜一下你未来会去哪里,好去找你啊。”顾孟云道。
张狗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那样的话,顾兄不用担心,我也一定会去找你的。”
顾孟云心想,最好是你能找得到……
八日在帐篷里的时间一晃即逝,顾孟云的脚也已经完全好了,除了不大敢蹦蹦跳跳其他问题都不大。
大清早张狗蛋醒了,照常先去领了早餐,并带回帐篷,顾孟云也挣扎着洗漱,并询问起外面的情况。
张狗蛋道:“现在还不知道,好像德吉乐的确开始行动了。”
“德吉乐……?”顾孟云愣了愣。
“嗯,挞挞族现任老族长的儿子,很可能是下任族长。”张狗蛋哭笑不得地看着顾孟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哎,主将怎么会怀疑你是奸细的。”
顾孟云尴尬地赔笑了一下,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德吉乐!
他并不是不知道德吉乐是谁,相反,他很清楚德吉乐是谁,他还知道,德吉乐会死于平瑞元年。
这段历史他看过不少次了……
德吉乐是林清卓征途上的第一块垫脚石,就是他,让林清卓一战成名。
当时,德吉乐使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派一小批军队骑着马,并用树枝绑在马后,营造风沙漫天的状况,让骠骑营的人都以为他们主力军队来了,德吉乐同时出面宣战,挑起骠骑营众人的恨意和士气,然后德吉乐的人且战且退,一路把骠骑营的士兵们都引开。
然后,德吉乐自己悄悄留在附近,等待真正的主力军队过来,而此时骠骑营的营地所剩人数已经不大多,德吉乐就和主力军摧毁骠骑营的营地,而发现了不对的骠骑营再回来,也只能看到被摧毁的营地,并因为已经追着挞挞族的小军队跑了很久而导致力气和士气都少了很多,无法和挞挞族的主力军对战,就此战败。
――以上,都是后人推测出的德吉乐的计谋。
这的确是个挺不错的计谋,但林清卓却把这个计谋彻底摧毁了,他发现了偷偷留下的德吉乐,并猜到德吉乐的想法,因此没有跟过去,而是留下来,带着一小支相信他的人,溜到德吉乐身边,将德吉乐直接斩杀,然后将德吉乐的头颅悬挂在骠骑营营地的旗帜之上,让主力军队的人以为计谋失败,惊慌之下选择窜逃。
而意识到情况不对的骠骑营众士兵已经回来,直接将群龙无首的挞挞族大批士兵斩杀及接受他们部分人的投降。
――以上,则是切实发生过的史实。
顾孟云看过好几次这段历史,说起来也说得挺溜,但却没有刻意去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就在眼前!
也就是说,他今天只要留在骠骑营附近,就可以看到林清卓了!
想不到眼看都快要离开了,却能在这时候遇到林清卓!
顾孟云激动万分,整个人都抖擞起来,让张狗蛋颇为疑惑。
果然,早餐还没吃完,外边就传来了喧闹声,一如上回流民进攻一样,风沙漫天,众人全部穿上盔甲迎战,主将开始召集众人,而顾孟云想了想,还是坐在帐篷里一动不动。
顾孟云道:“狗蛋兄,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张狗蛋颇为疑惑:“为什么?你可以靠着这一次的战斗自证清白。”
顾孟云道:“不,我怕我因为腿伤,一会儿无法奋勇杀敌,反而让主将认为我是奸细。”
张狗蛋想了想,还竟然真被说服了,于是道:“那我也该按照主将的吩咐继续跟着你。我也不去了。”
他跑去跟主将说了什么,主将面色不好地点了点头,而后留下了一些人。
顾孟云心情激荡地看着那群人,当中还真有一个姓林的!
顾孟云见张狗蛋留在这里,倒也没让他离开,毕竟留在这里的一小支队伍里的人,后来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封官加爵,虽然最后似乎没有几个特别出名――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顾孟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清卓身上了,没去顾及别人。
狗蛋兄为他也算是受了不少委屈了,就让他因为他而得到一点好处吧。
因为主将等大部分士兵都已经离开,骠骑营里人数并不多,顾孟云也得以可以出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况,骠骑营剩下的士兵都聚集在一起,包括顾孟云和张狗蛋,而顾孟云随时注意着那个姓林的新兵的动态。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附近已经不见骠骑营和挞挞族士兵们厮杀的身影,在场所有士兵却都没有一点动静,那个姓林的士兵更是坐在椅子上,望着地面发着呆。
顾孟云简直要绝望了。
时间已经不够了……
而眼下,如果没有一个人出来解决掉德吉乐,找不到林清卓就算了,最重要是他很可能会没命……他可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平瑞元年!
顾孟云起身就想去找德吉乐,然而有两个老兵大概是被主将吩咐着盯着顾孟云,顾孟云才走了两步,就被拦下质问要去哪里。
顾孟云只好悻然拉着张狗蛋回了自己的帐篷。
张狗蛋有些疑惑,道:“顾兄,怎么了?”
顾孟云深吸一口气,道:“狗蛋兄,你信我吗?”
张狗蛋愣了愣,道:“怎么……又忽然这么问了?”
“我告诉你,现在德吉乐就在不远处我们帐篷外东北方向的一个沙丘后面,他应该躲在一个小帐篷里,在等真正的挞挞族大部队和他会和,然后摧毁我们的营地!所以之前那批人才会把我们的主力军队引走……”顾孟云见张狗蛋还愣着,无奈之下张嘴想要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然而却见张狗蛋立刻站了起来。
“我相信你。”
张狗蛋居然没有再多问一句,而是直接走了出去,跟几个人说自己看到附近有很奇怪的帐篷,怀疑有诈,想带人去看看。
那两个守着顾孟云的士兵自然不同意,但张狗蛋坚持有问题,并分析说挞挞族的士兵如果真是来了大批量的人,根本就没必要一路后退,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
以性命作担保,最后两人也只好妥协,让张狗蛋带了一半的人去附近探查,而顾孟云依然不能离开。
顾孟云自然是无所谓,只是隐隐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如果张狗蛋成功打败了德吉乐那固然是很好,只是……原本的林清卓,到底去哪里了?
顾孟云略有些魂不守舍地站在帐篷门口往外看,心中暗暗祈祷张狗蛋凯旋而归。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有一小批队伍朝着骠骑营来了,几名士兵的盔甲在日光照耀下闪闪发亮,赫然是骠骑营的军服。
顾孟云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张狗蛋是成功了!
果然,只见来的队伍中,在最前方的正是张狗蛋!
张狗蛋皱着眉头,表情严肃,身上的铠甲燃着一丝血迹,长枪抗在肩上,上面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原本守着顾孟云的两个士兵,还有其他留着的士兵也都愣住了,等回过神之后,便争先恐后地涌上去看张狗蛋他们的情况。
张狗蛋身上的血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的,一到营地,张狗蛋便将长枪举起,道:“德吉乐果然缩在不远处的小帐篷之内,周围也没带什么人,我们很轻易地就进去了,并拿下了德吉乐的人头!”
四周先是寂静,而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张狗蛋的目光则穿过其他人,落在了顾孟云身上,最后冲他轻轻地笑了笑,顾孟云愣了愣,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又做了个口型――谢谢。
谢谢你相信我。
既然拿下了德吉乐的人头,之后的事情不用顾孟云提醒,德吉乐的头颅便被挂在了骠骑营最高的旗帜上。
很快挞挞族的主力军队来了,看到德吉乐的头颅之后,立刻乱了阵脚,意识到不对劲的骠骑营主力也恰巧返回,两方当即对上。
张狗蛋让顾孟云好好待在帐篷里,自己则继续出去迎战。
一边是乱了阵脚的挞挞族,一边是看到德吉乐头颅,士气大振且因为被骗而气愤无比的骠骑营,自然是骠骑营大获全胜。
整个骠骑营内欢庆之声一片,作为砍下德吉乐头颅的张狗蛋更是被聚在众人之间,主将看着张狗蛋,那叫一个红光满面,直说要给他嘉赏,张狗蛋立马看向顾孟云,道:“其实今天的事情,是顾兄的主意,完全是顾兄的功劳!”
顾孟云一愣,那主将也是一愣。
顾孟云被喊道主将面前,头皮发麻,虽然早知道张狗蛋老实,但他也没想到张狗蛋对这么大的功劳完全不在意,直接就把功劳全部归给他了……
他瞪了张狗蛋几眼,小声说了句缺心眼,张狗蛋有些茫然,但还是揽着他的肩,对主将道:“所以大人,顾兄绝不可能是什么奸细!”
这么大的证据摆在眼前,主将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问顾孟云想要什么奖励,顾孟云却道:“我只是给了狗蛋兄一个小小的建议,是他自己孤身去砍下德吉乐的头颅的,所以功劳,自然也是他的。我求个清白便足够,至于奖励……该是狗蛋兄的。”
张狗蛋一愣,看向顾孟云,张嘴还要说什么,顾孟云却很严肃地对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张狗蛋一向颇为听顾孟云的话,见他一脸严肃,便也不再说话,只是看起来有点晃神。
主将一笑,道:“张狗蛋自然是必须要奖的,只是这功劳太大,不是我能说的算,得上报朝廷,看上面的人的心思。只是张狗蛋,你这名字……写在讨赏的文书里实在不好……你没什么其他名字吗?”
四周发出一些笑声,张狗蛋自己也挠了挠头。
顾孟云也忍不住轻笑起来,此时张狗蛋看了一眼顾孟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道:“那便……林清卓吧。”
主将道:“林清卓?”
“嗯,双木林,清泉的清,卓越的卓……”
说完之后,张狗蛋还颇为不确定地转头看了一眼顾孟云,道:“对吧?”
顾孟云早在张狗蛋说出“林清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全处于呆滞状态,张狗蛋回头问他“对吧”的时候,居然还下意识点了点头。
见顾孟云点头,张狗蛋也就认为顾孟云算是答应自己叫这个名字了,而后又肯定地对主将道:“嗯,就叫林清卓!”
主将点头,让副将记上,而后张狗蛋便带着顾孟云离开了,顾孟云完全处于走神的状态,等回了帐篷,他才回过神来,道:“你,你为什么忽然说自己是林清卓?”
“因为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名字……而且你之前不是说,叫这个名字的人跟你有缘吗?我觉得咱俩挺有缘的。”张狗蛋憨厚地笑了笑,“怎么了?”
“可,可是……”顾孟云慌乱地说了个借口,“你不是叫张狗蛋吗?!名字可以换,姓怎么可以!”
张狗蛋挠了挠头,道:“不是啊,张是我原本的姓,但收养我的那户人家其实刚好姓林……这么多年了,这次可以光耀门楣,我也应该帮着他们!算是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所以改成林,是正好。”
顾孟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难怪……
难怪,白衣女子信誓旦旦地说,他会在刚来不久后就看到林清卓――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来这里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林清卓!
他们也很快地成为了好朋友,而连林清卓第一场最著名的战役,也是因为他的提点……
这简直……
顾孟云崩溃地捂住了脑袋。
张狗蛋有些不知所措,道:“顾兄,怎么了?你要是觉得这个名字不行……”
“不不不,没事。”顾孟云赶紧拉住他。
要是张狗蛋又改名了,那林清卓这个人都怕是要消失了!
顾孟云看着张狗蛋,回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思索起要怎么告诉他,自己是从二十六年后来的,而且三天之后,马上就要离开了。
以两人的关系,现在他说的张狗蛋……哦不,林清卓肯定是会相信的,但是……要怎么开口?
顾孟云尚在纠结,那边主将已经派人把两人拉出帐篷,开封了一堆深藏的好酒,开始庆祝这场战役的胜利,作为主要有功劳的两人,顾孟云和林清卓自然是被灌酒灌得最多,而顾孟云心中有事,也就干脆放开喝了起来。
等酒醒了……就告诉他好了,告诉他自己来自二十六年之后,告诉他,不要太沉迷战争……
但说来也奇怪,张狗蛋那样的人,怎么会沉迷战争呢……?
还没等顾孟云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就已经晕乎乎地醉倒了。
【北行】
顾孟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环境,意外地十分熟悉。
这所谓的熟悉并不是指他在熟悉的帐篷之内醒过来,而是在熟悉的硫城内,自己的一处住所内醒来……
硫城?!
顾孟云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还穿着骠骑营的军服,脑中甚至还带着一阵一阵的疼痛,那是大醉后醒来的象征……
他回到平瑞二十七年了?!
在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告诉林清卓的时候?!怎么可能?!
顾孟云站起来,不顾头上一阵阵的晕眩,试图在周围找到白衣女子。
然而他只找到了一张放在桌子上的纸。
轻飘飘的一张纸,没有署名,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一月已过,没想到你是醉着回来的。你已圆梦,今后不会再见,此事不要对外人说,只当是你自己黄梁梦一场即可。
黄梁梦一场?!
顾孟云死死咬住下唇,无法置信地看着那张纸,他握紧手中纸条,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在决定要回二十六年前之后,顾孟云便借口自己要外出,偷偷溜到了自己单独的住所里去,并和白衣女子见面,因此并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这里。
顾孟云不顾他人奇怪的目光,穿着骠骑营的衣服就随手抓了个路上的行人,道:“请问一下,现在是平瑞几年?”
那人吓了一跳,但还是老实道:“二十七年。”
顾孟云闭了闭眼,他果然回来了……可当时明明还有三天!
难道,他大醉了三天?!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还从未喝过那么烈的酒……
顾孟云抿了抿嘴,又道:“那……请问林清卓大将军……还活着吗?”
那人傻了傻,道:“当然没有活着……平瑞九年的时候就战死了……”
一样。
历史没有任何的改变,林清卓还是死了。
顾孟云几乎是绝望地闭了闭眼,而后道:“他……还是死于战争?”
“是啊,一路向北征战,最后出了内奸,加上天气极寒,林将军就这样死啦。”那人叹了口气,“哎,你问这个干吗?”
顾孟云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几个吵吵闹闹的小孩恰巧经过,唱的歌谣正是顾孟云回平瑞元年那一天,在窗外听过的歌谣。
“边塞风寒雪急,回首难见月影,却问将军何以,向北一行千里?”
这首歌正是爱慕林清卓的公主为林清卓所写的诗歌。
顾孟云忽然愣住了,他想到仿佛还在昨天的,在黄沙之中的场景。
“我来自很北的地方。”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除了林清卓将军本人,还有来自平瑞二十七年的顾孟云,没有人知道,年少的将军,为何向北一行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