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潘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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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试从心理学角度分析潘金莲从“佳人”沦为“恶妇”的人生历程，以期对其形象进行全新解读。

关键词：潘金莲；心理学；形象解读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1）18-0028-01

在《水浒传》众多平板、苍白的女性形象中，潘金莲无疑是血肉丰满、个性鲜明的。在《金瓶梅》中，潘金莲更是光彩夺目的绝对主角。角色的成功塑造使其形象深入人心，但人们始终对其褒贬不一。有人认为她是欲求未满、阴险狠毒的、恶妇，有人将她视作具有主体意识、勇敢追求自我与爱情的女子。还有学者分析，兰陵笑笑生在改写潘金莲角色时态度复杂，因而造成了其角色的矛盾与分裂。但我认为，潘金莲从“佳人”沦为“恶妇”，其过程是可以理解的，值得同情的。

海德格尔说过：“我们是一群无望的、偶然的生物，被扔在一个没有我们也必然存在的世界上，存在物本身无时无刻不处于极端偶然之中。”潘金莲被抛入的是一个充满物欲的肮脏世界，是一个缺乏真情实感的残酷世界。金莲七岁丧父，孤苦无依，九岁时被卖到王招宣府上作奴婢，十五岁时又被转卖给张大户。心理学家埃里克森认为，儿童如果没有细心关怀的父母来抚育，反遭到忽视、抛弃甚至敌视而造成心理矛盾冲突，他们长大后会不信任别人和周围的环境，尤其是不信任自己，并感受到持续不断的焦虑。可见，童年被忽视、被抛弃的经历必定对金莲产生了深刻影响，不自信和持续的焦虑情绪正是她之后强烈的占有欲和破坏欲的根源。

金莲在张大户府中毫无悬念地被“收用”，与张大户的暧昧关系暴露后,又自然而然地被转嫁给猥琐的武大。她生活中的每一次变动都是由别人决定的，这种不自主性加剧了她的焦虑。金莲曾送给西门庆一根并头莲瓣簪，簪上铸着四句五言诗：“奴有并头莲，赠与君关髻。凡事同头上，切勿轻相弃。”她也曾问过西门庆：“你若负了心，怎的说？”这些细节都暗示出她身世无着的不安。直到她与西门庆通奸，杀死武大，嫁入西门府作妾之时，这种焦虑和不安达到了顶峰。金莲无疑是府中最弱势的，她没有吴月娘的正妻地位，没有孟玉楼和李瓶儿的财富，甚至李娇儿和孙雪娥的排位也在她之前，连李桂姐都可以肆意地欺辱她。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西门庆是府中上下几十号人争宠的对象，更何况博浪放纵的他还在不断地从外面猎艳。西门庆不过是把金莲当作欲壑难填时寻求刺激的对象，又何曾会真心地爱护她？

金莲也曾对爱情、对美好的生活有过憧憬和向往。我能够想象出，当她第一次主动行动、向武松表白爱意时，眼睛里闪烁的是怎样灼热的光芒。然而，她选错了对象，一个仁义无双的“打虎英雄”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嫂子有任何的感情纠葛？极度的失望之后，她邂逅了西门庆，并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的姻缘在这个男人身上，毫不吝惜地倾注了全部感情。可是，西门庆在刚答应她不会负心之后就忙着迎娶富孀孟玉楼，在她刚嫁入西门府之后就因包占李桂姐半月不归，在她与吴月娘、李桂姐、李瓶儿的争斗中又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其他人那一面。金莲已经习惯了被动，习惯了逆来顺受。而这一次，她却不愿再忍受，长久以来蓄积在心中的焦虑、愤怒像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势不可挡。

海德格尔认为，被焦虑困扰的人处于“畏”的状态中。当人畏惧时，其他一切都无所挂心，“畏”使人进入一个空无的境界，万物消溟，唯存自我。此时的潘金莲，意识中唯有自我，她近乎癫狂地用尽一切手段缓解自己的焦虑，追求安全感和快乐。她在和精神上曲意逢迎西门庆，与众多妻妾争宠，这让她觉得安全。她想方设法陷害使西门庆爱心天平倾斜对她构成严重威胁的李瓶儿，从受害者的痛苦中体验。她疯狂地同西门庆，与琴童、陈经济、王潮儿。这放浪的背后不仅仅是肉体的欲望，更重要的是这一近乎灵魂出窍的生命体验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内缓解她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正如斯宾诺莎所说，“的目标是结合，而这种欲求绝非只是一种肉体的欲望，一切痛楚的紧张得到减缓、孤独的焦虑、征服和被征服的欲望、虚荣心、伤害甚至破坏的愿望都能刺激，就像相爱也能刺激一样。”于是，潘金莲在“”、“恶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万劫不复。

潘金莲的死亡是命运对她的最后一次捉弄。当她满怀希望地嫁给武松之时，怎么可能想到最终会死在自己真心爱慕的男人手中？武松干净利落地“把刀子去妇人白馥馥的心窝内只一剜，剜了个血窟窿”，大仇得报后投奔梁山，惟余潘金莲尸首在街头被风吹雨淋，鸡犬作践。

这就是我眼中的潘金莲，既不是妖女，也不是天使，只是一个命运多舛的普通女子。在外在环境和内在心理的双重挤压下，在人生道路上误入歧途、渐行渐远、无法回头。

参考文献：

[1]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

[2]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上海三联书店，1987.

[3]斯宾诺莎.伦理学[M].商务印书馆，19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