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标准两次标准化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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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在全球信息技术领域存在着约300个以制定技术标准或者规范为目的的标准联盟。联盟中的成员以企业为主，在同一产品市场相互协调，促进、影响甚至控制相关产品市场的发展。标准联盟与正式标准制定组织之间存在较大差异。前者以市场需求为动机，不同联盟之间标准制定程序也不一样；后者以技术协调和促进贸易为动机，不同正式标准制定组织之间的标准制定程序基本相同。但是，标准联盟与正式标准制定组织之间不是简单的替代关系，相互之间不存在激烈的冲突和矛盾，而是存在着一定的互补关系，互相支撑、共同发展。企业可以利用标准联盟与正式标准制定组织之间的特殊关系，在恰当的时机在两者之间选择加入，实现自己的商业目的。

JAVATM的标准化

JAVATM是美国Sun公司开发的一种计算机编程语言，可以使不同的、基于计算机技术的设备连接在一个网络中工作，如家用电器、电视等等。观察JAVATM颇富戏剧性的标准化过程，可以了解大型IT公司是如何将标准化与公司经营战略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上世纪90年代中期JAVATM已经成为一个事实标准，但是Sun仍然在1997年加入由国际标准化组织（ISO）和国际电工委员会（IEC）共同组建的联合技术委员会（ISO/IEC JTC1），通过正式标准制定组织标准化JAVATM技术。不过，加入JTC1不久Sun选择了退出，并于1999年重新加入了ECMA标准联盟（一个国际性信息和通信系统标准化产业组织），再一次标准化JAVATM技术，但是不久Sun又退出了ECMA。Sun公司选择两次进入、两次退出标准制定组织是与其经营策略密切相关的。

第一次加入JTC1

为适应信息技术飞快的发展速度，JTC1制定和实施了快速通道程序和可公开使用规范（PAS）程序，以加快信息技术标准的制定，满足快速变化的市场需求。快速通道程序只能由JTC1的A级联络员使用，它们是积极参与JTC1技术委员会的活动并做出了相应贡献的标准制定组织。使用快速通道程序意味着A级联络员可以将它制定的规范直接提交JTC1作为国际标准的最终草案进行投票，从而越过了立项、草案、审查和评估等制定正式JTC1标准所需要经历的不同阶段，大大缩减了标准化所需要的时间。可公开使用规范以快速通道程序为基础，并且与之有很大区别。它的使用对象不限于A级联络员，而是允许JTC1的外部组织直接递交它的规范作为国际标准的最终草案。它所处理的标准文件也比快速通道程序处理的范围宽、种类多。

1997年3月Sun成为第一个向JTC1申请可公开使用规范的私人公司，虽然JTC1批准了这一请求，但是它和Sun之间仍存在一些争议性问题，包括：知识产权、Java的维护和升级、JTC1中国家成员对Java的影响、Java开发过程的开放、Java商标的使用、符合性测试机构的设置等等。在JTC1 中，大多数国家成员希望Sun在提交Java规范的同时也提交说明报告，并在说明报告中对它们所提意见作出回应和解释。在加入JTC1后，Sun事实上并没有向JTC1提交说明报告和Java规范。

Sun加入JTC1的目的是将已成为事实标准的Java制定为法定标准（正式标准化组织制定的标准，如国际标准化组织、美国标准协会等）。对Sun来说，参与标准化活动的最大好处是增强Java在市场上的声誉和重要性，影响网络技术的发展。通过向市场传递Java正在进行标准化的信息，使人们认识到Java是一个可以依赖的规范，具有很强的稳定性，从而促使更多的人使用Java。Sun之所以选择可公开使用规范程序，是因为它是使Java在全球范围内被接受和认可的最有效方式，意味着Java产品更容易打进政府公共购买市场，进而使Java技术获得产业更大的投入。

实际上，Sun并不打算将维护和更新Java技术规范的任务移交给JTC1，而是希望在自己协调下，利用Java开发团体取得的成果，保留对Java标准维护和更新的高度控制。Sun持有Java的必要知识产权，包括专利（不收取专利使用费）、版权（不收取版权使用费）和商标（控制Java技术兼容性的标识）。以不收取知识产权使用费为代价，Sun扩大并且使Java市场更加稳定。JTC1的作用是编辑和批准由Sun监督制定的规范，由于JTC1是IT领域著名的国际标准制定组织，因此通过成为JTC1可公开使用规范的提供者，Sun的Java制定程序就可以被认定为一个符合国际惯例并且开放的程序。

Sun加入JTC1制定Java标准的另一个动机来自于强大的市场竞争压力。1996年3月，Sun与微软签订了使用Java的技术许可和销售协议。1996年年底，微软了网络浏览器3.0版，对Java进行了许多改进。为了使自己的网络浏览器占据更大的市场份额，与网景的浏览器进行竞争，微软决定下一版本将更加紧密地与Windows操作系统联系在一起。实际上微软已经利用Java许可创造自己的Java开发工具、创造与Windows兼容的Java运行环境，这种方式破坏了Java的可移植性，并且与Sun的Java产品不兼容。在Sun向JTC1申请可公开使用规范的同时，微软分发了自己研发的、不兼容的Java工具包，不久导致Sun向微软提出侵犯版权的法律诉讼。同时，制定国际标准能够聚集支持Java的力量，面对微软的强有力竞争，Sun选择了对Java进行国际标准化，努力建立一个安全、稳定的市场基础。

第一次退出JTC1

1999年11月，Sun从可公开使用程序中退出，原因是JTC1修改了可公开使用规范程序，Sun作为可公开使用规范提供者的地位需要重新确认，并且意味着Sun不得不把Java规范的维护和升级移交给JTC1，意味着Sun提交的标准文本会被修改。Sun把公开可使用程序的修改归结为微软、惠普等竞争对手的游说。JTC1第22分技术委员会组建了Java研究组，讨论如何改变Java规范。面对这种情况，Sun开始寻找可替代JTC1的标准制定组织。

另一方面，市场的竞争也威胁到Sun的地位，对它的控制战略构成了严峻的挑战。此时，Sun在开始于1997年10月的诉讼中取得了初步的胜利，法庭判令微软改变它的软件和开发工具。1998年3月法院应Sun的请求授予了禁止令，如果微软产品不通过Sun测试套件的测试，就不允许它使用Java兼容性商标。微软对这一裁决提起了上诉。同时，在实时嵌入式Java技术领域竞争加剧，1998年3月惠普宣布开发出实时嵌入式Java。6月，美国标准和技术研究院组织了一系列制定实时Java规范的论坛，Sun与其竞争者惠普、微软都是其中的参加者。11月，实时Java技术工作组（RTJWG）建立，Sun没有参与其中。RTJWG的活动给Sun带来了挑战，因为实时Java建立在JAVATM基础之上，如果实时Java规范能够有实际用处就必须对JAVATM基础规范进行改变。因此在实时Java领域存在竞争的挑战，影响到Sun的Java社区在JAVATM上的工作，最终会分割Java市场。

第二次加入ECMA

1999年4月，Sun正式加入ECMA讨论Java的标准化，目的是向ECMA提交Java规范，然后由ECMA通过快速通道程序向JTC1提交。Sun和ECMA达成了建立一个技术委员会（TC41）的协议，TC41致力于满足Java交叉平台兼容性的需要，任务主要集中于制定Java标准版本1.2.2。第一次TC41会议于1999年10月召开，在会议期间，Sun强调技术委员会是编辑而不是修改Java规范，主要的编辑人员由Sun提供。

Sun选择ECMA，是因为ECMA与正式的欧洲和国际标准团体有紧密联系，而且是JTC1的A级联络员，具有使用快速通道程序的权利。Sun了解到，提交到JTC1的ECMA标准不会经过任何修改就可以进入到最终草案阶段的投票程序，已有100多个ECMA提交的标准变成国际正式标准。ECMA同意在制定标准过程中Sun保留规范的版权，而ECMA取得制定出的标准的版权。拥有标准版权是ECMA使用快速通道程序向JTC1提交标准的必要条件。虽然Sun不拥有标准的版权，但是它保留了许多知识产权（例如Java的名字、Java兼容性标识），这对Sun来说具有很高的商业价值。在TC41工作项目的准备时期，Sun不会遭受到微软对Java兼容性的威胁，委员会内存在的裁决系统会检查微软损害Java兼容性的行动。

第二次退出ECMA

1999年12月，Sun对外公开宣布退出ECMA，2000年3月TC41被解散。Sun退出的主要原因是双方对以前达成的协议有不同的观点，特别是对于标准制定期间Java规范版权的归属有不同看法。根据ECMA规则，ECMA文本材料没有版权。当获得了ECMA技术委员会的文本材料编号时，Sun提交的Java规范就会变成ECMA文本材料，所有ECMA成员可以使用。Sun关于版权含义的思想与ECMA明显不同，Sun区分了Java规范的版权和Java规范所包含内容具有的版权，这是两种不同性质的版权。Sun认为“ECMA有正式的保护专利的规则，没有正式的版权和其他知识产权的保护规则”。

实际上，法律诉讼上的失利也是Sun决定退出ECMA的重要原因。2000年8月，法院准许微软对侵犯版权的初步裁决提起上诉，对Sun在ECMA中的立场有重要的影响。如果为了ECMA标准化Sun放松了对知识产权的要求，就会危及它在下一阶段法律诉讼中的地位。Sun又一次退出本质上仍是不想放弃对Java发展的控制。

结 论

对开放标准应有恰当的理解

不同的组织对开放标准有不同的理解和不同的定义，其实质要看控制标准中知识产权的程度。Sun公司一直提倡开放标准，免费许可专利和版权，相对于收取专利使用费的MPEG-2等标准，Java标准具有较强的开放程度。但是因为Sun一直坚持和使用商标――即控制Java技术兼容性的标识，影响和控制Java技术的发展，为占领更大的市场份额服务，其开放程度受到很大限制。Sun控制Java产品的符合性测试套件也是Java标准不够开放的一个重要因素。因此，必须了解开放标准之后的商业利益，国内相关部门和企业才能制定出科学的应对之策。

战略性应用标准与知识产权

在本文所举案例中，Sun熟练应用了联盟标准与法定标准、不同类型的知识产权（专利、版权和商标）、控制符合性测试等不同的经营策略，这些因素结合运用发挥了强大的效力，是国内大型IT企业参与激烈的国际竞争必须学习和具备的战略素质。

学会利用不同的标准制定组织为企业的商业利益服务

要了解和把握不同的标准制定组织在标准化领域所起作用和功能，认识到它们之间存在的差异和互补作用，在恰当的时机选择参加不同的标准制定组织的标准化活动，既争取将自己的标准制定位国际标准，也要对不合理的标准制定活动提出意见，采取措施争取对其修改或者废除。总之，要灵活的地参与到国际标准化中，尽量反映我国企业的利益。

（作者单位：中国电子技术标准化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