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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弄于味觉与视觉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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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宝民

傅宝民,男,1963年生,吉林省梨树县人。1987年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美术系,1999年结业于文化部重彩画高研班。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吉林省美术家协会理事,吉林省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委员,吉林省画院特聘画家,东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作品曾入选第八、九届全国美展;97全国中国人物画展、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国际美展,并出访韩国展出;曾获全国首届中国重彩画大展银奖、第五届中国工笔画大展优秀奖;六次获吉林省美展金奖或一等奖,并获长白山文艺奖;曾应邀参加"与世纪同行--2001中国工笔画精品展"、首届小幅重彩画展、微观与精致首届中国工笔重彩小幅作品艺术展;作品曾发表于《美术》、《美术大观》、《国画家》、《中国书画》、《美术报》等报刊。

说来一点儿都不可笑,幼时宝民的远大理想是做一名自得其乐的厨子。造物弄人,厨子没当成,却出落成了一位造诣颇深曲高和寡的工笔人物画家。从调味到调色,同样都是调弄,落差却极大。我疑窦丛生:一名厨子和工笔画家之间到底有多少曲折剧情可以绵延演绎?在味觉视觉之间有多大的感知空间供他回旋穿越?秀"色"和可餐之间存在多深的盘根错节?

宝民起居加画室的住所60平米,同他的身份简直不成正比,房间拥塞狭促,堆满了他完成和未完成的作品。画具、颜料、花盆、龟舍、地桌等,这再一次验证了一个传说:平凡之地往往能够造就非凡。满壁除了自己的画作,几乎没有任何额外的装饰,一如他简淡率真的为人。可一旦打开他的几个橱柜,那个装满各种颜料的有如魔瓶的橱柜,你才会真正领略了宝民的底气和"本色"。各种矿物颜料装在大大小小成百上千的瓶子里,尤其是泛着宝光的云母,好像满是化学试剂的试管,密密匝匝排布在试验台上,等待着主人的实验调弄,预约着一次次难以名状的惊喜。除了石青、石绿等限于制作条件是购置外,他的所有颜料都是自己研磨加工的,包括繁琐的漂洗过滤等工序,所以他单是滤网大大小小就有十余个,可见他对于颜料的苛求和探究之深。他在表现难度很大的北方"霜花"的时候,要根据画面充分考虑云母颗粒的大小,而为了画面效果,颜料要基本保证在200目以上。他对于"赭石"、"蛤粉"情有独钟,经常指着画面向我介绍"赭石"的奇效应用,很难相信那些丰富的色彩表现竟是"赭石"的鬼斧神工,"赭石"产生了"味素"的非凡功效。除了矿物质颜料,他还不断尝试在植物上提取颜料,如槐花、栀子等。宝民用色不拘常法,虽然以重彩为主,在创作过程中却时常用水彩颜料,反而把传统用色那种既厚又透的特性发挥得很好。

看宝民的画赏心悦目,不仅因为他画笔下都是养眼的绝色美女,更主要的是他处理得精到活络。他对用色有天生的敏感,总能在司空见惯中出人意料。比如在表现牛仔裤、毛衣、丝绸、霜花、绒毛、串珠等特殊质感的材料上,他往往能够用简单异常而又匪夷所思的土办法完美完成,这些东西好像他粘在画面上一样真实而又神采奕奕,以致于很多工笔画大家都纷纷向他打探秘笈。看着他熟练地调弄着那一瓶瓶颜料,总让我想起他好像在灶台前,兴致盎然地用各种作料调弄出大块朵颐的。

宝民体格魁梧健硕,是典型的关东大汉,加之在部队的锤炼,言谈坐卧时常流淌着行伍出身特有的英武之气。这样一副身量,本应横槊畅吟"对酒当歌",或临风对月"大江东去"的,可是却在这里一丝不苟描来勾去,我时常揶揄宝民是"调朱弄粉"的手,也时常慨叹造物弄人,粗犷外表下的宝民对于"美"和"色"的体味竟是那样体贴入微和敏感细腻。他曾经用将近18个月的时间创作了一幅朝鲜族新娘题材的作品。稿子起得洒脱漂亮,人物造型美极了,新娘和伴娘都是金庸笔下的"神仙姐姐",美得纤尘不染,美得玲珑剔透。宝民对自己的造型能力也是颇为自负,难怪,三角猫的蹩脚功夫谁敢明目张胆在工笔人物画上打转啊!伴娘衣纹处理得别具匠心,是宝民在画完裙裾后觉得应该加上些纹饰(以往惯常的做法是留出纹饰),这一次是画完后再加。宝民在裙裾的底色上用云母勾填,把轻盈的纱质礼服上纹饰的镂空感都表现出来。这样反倒既自然又不会过于夺目,还能整体浑然。宝民对作画过程中的即兴、偶发、随机、补救因素非常在意,认为不要过多预设绘画结果,那样会让画面板滞少有灵动。所以他更多的时候是"推着画",这样就要兼顾主次、虚实、明暗、整体局部等各种关系,没有超拔的驾驭能力是很难做到的。宝民注意画面衬景的刻画,一树梨花更是一丝不,穿插俯仰、疏密浓淡……朵朵梨花的处理都要顾及前后左右关系,团团簇簇中每一枝叶还都要顾盼生姿,除了"讲究",很难再有别的词汇能够概括了。

宝民擅长于"朝鲜族"女性题材的表现。为了更加深入捕捉画面人物的韵度,他收集了很多韩国的古装影视剧、精美时装画册、民族服饰纹饰头饰等,他时常得意地向我展示他收藏的各种发簪。长发披肩、举止随意的现代女性已经远远不能体味发簪的妙用了。古典女性的穿戴起居、行住坐卧、梳洗妆扮往往都是讲究法度轨则的,我们从《女史箴图》中能够领略一二。所以诸如"发簪"这样的小道具往往能够起着点睛升华的作用。宝民的口头禅就是"太入画了",他自己也时常被古典女性的美所深深感染。工笔人物画创作是讲究摆"POSE "的,惯常的形象要么正襟危坐动作僵直,要么扭捏作态搔首弄姿,很难让人怦然心动流连顾盼。可宝民笔下的朝鲜族少女,却是一种大家闺秀的雍容典雅、脉脉含情。在"野蛮"女友泛滥、女性主义张扬、中性渐趋时尚的今日,久违了的女性那种温柔含蓄、款款浓情重又在宝民的神笔下被呼唤出来。最能打动人的是他画笔下,朝鲜族新娘那冰清玉洁的美。低垂眼帘、欲说还羞的动人温婉,脸上的点丹尤其增添了几许妩媚妖娆。画少女的人不少,但少有人能似宝民把这种美刻画得如此透彻。他的作品《秋叙》即是这种风情的群体展演。水练一般的银白调子中,潺潺诗意从画面流淌开来。不像舞台表演定格那样呆板,反倒如生活中的一个平凡的场景,从容随意。她们的面部刻画尤为突出,肤色通透宛若凝脂、冰肌玉骨。让人想起庄子《逍遥游》里的描绘:"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他的系列作品《新娘》更是把他理想中的女性美演绎得隽永绵绵,画面上朝鲜族新娘身着民族婚礼盛装,正在闺房里等待迎娶。她低垂眼帘,满含羞涩与一丝紧张,双颊刻意涂上的殷红的圆晕平添了几分妩媚。引人注目的是宝民对细节的雕琢,头饰串串晶莹洁白色的珍珠、簪带上金黄色的蝴蝶纹饰、婚服上的团花和对凤,描绘得精致入微。以深沉的大朱砂为主调,黄蓝相间,朝鲜族最钟爱的颜色--象征纯洁的白色抢占了画面的主要位置。平整的构画流溢着一种静谧、恬美和庄重。技法的娴熟、绘材的把握使宝民能够游刃有余地编织他理想中的美。宝民作品的人物形象大都焕发着一种冷彻的美,如《秋韵》、《祝福》、《屏》、《时光》、《洁》、《纤之绪》、《晨》等,形象的塑造蕴藉着一种诗意特质,宛若在似练如水、佳期如梦的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畅游的天鹅,优雅华美。这种感觉像是晨曦中的雾霭朦朦;又像黄昏中的淫雨霏霏。那不是大开大合、剑拔弩张的直观的力量,而是只能细细品味的琴韵茗香。

哦,虽然宝民当厨子的愿望没能实现,但并不妨碍他天生的一手高绝厨艺。时常的,我们品尝着佳肴美馔,赏评着国色天香,让我禁不又一声长叹: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难逃"出色"的宿命。

(朴城君:本文作者系中央美术学院史论系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