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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火车的女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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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州求学时偶尔至学校附近的一家饺子馆吃喝,见店里柜台边贴着照片和剪报,表明该店于某日曾为刘嘉玲宴请旧日师友处。以后每次走过这家店就会想到刘嘉玲,足可见她在平头百姓的心目中具备相当的名人效应。不知何时起,刘嘉玲成了优雅坚强的现代都市女性代言人,而她也真的是美人依旧,愈来愈有魅力。

暂住苏州的几年里并未见到多少真正的美女,好像街上还是城乡结合风味的女子居多。分析原因不外两条,第一美女都在洋房香车里,故我等挤公车走人行之辈无缘目睹,第二条也是最可能的一条,就是真正的美女可能都像刘嘉玲一样飞出这温婉的江南城市到黄金铺地的花花世界闯荡去了。那是她们的旅程,她们走了,我等平庸之辈峰涌而入,忙忙碌碌,寻寻觅觅,这也是我们的旅程。只不过她们搭的是飞机,我们坐的是火车罢了。

忙碌寻觅的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电影了。求学生涯快要结束时,《2046》火爆登场,怎能不看?只不过看不懂罢了。不过,在这个崇尚个性率真、力挺粗鄙无知的时代,宣传自己看不懂王家卫就好像女人说自己不会做饭一样,倒有些洋洋自得。当然这部堪称王家卫电影世界的达・芬奇密码的大作,对我来说也并非雁过无痕,其中露露在一片窗帘前哭泣的场景就十分震撼,当然不是震撼于她的眼泪,而是被时间在刘嘉玲脸上留下的脚印给吓着了,以至于我一直疑惑导演是故意如此。

以后但凡提到《2046》我都会想到刘嘉玲,看到关于她的任何报道都会想到她在《2046》中哭泣的面孔。她赶了这么久的路,岁月流逝,似乎还是人在旅途,并未见到下飞机的可能,甚至连暂时停步稍息一番都没有。独自奔波的女人总让人怜悯,认为她没有找到自己的终点站。女人的终点站又在哪里?露露苍老的脸上流淌的眼泪似乎暗示答案是爱情。当然,在这个痛恨大叙事的时代,爱情已成为拯救人生的唯一希望。

可能因为到不了爱情终点站,结束了苏州的旅程,我继续奔赴外地谋生。岂料我前脚刚走,一个老同事就风尘仆仆乘着汽车,带着两大包行李和一个儿子开进苏州求学。年纪一大把了还要抛家别夫的出来上学,放在十年前她可能想都没想过:那时她以为工作了,结婚了,有了满意的老公,乖巧的儿子,终点站也就到了。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在外教书育人、按时领薪,日子过得连旁人看着都觉得安心。不料突然有一天形势大变,她也不得不走出自己的小窝,重新启程,再度奔波了。她本是个永远由老公领着坐公交车,连公交车牌都不会看的人,如今独自在外求学,凡事都要靠自己:找出租房子,给儿子联系学校,学电脑,难得出门的她本来只坐汽车,现在离家远了,还要学着坐火车。她常常带着忧愁且无赖的表情道:“我原先又不懂这些”,算是为自己辩解吧。

长途旅行中的女人尚且自怜自艾,难怪外人更要唏嘘不已。王家卫的2046号列车上,干脆让乘客限于男性,女人们成了乘务员,充当沿途的风景,免受奔波之苦。于是,荣任乘务员的刘嘉玲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姿色,看来在众人的世界观里,女人凡是沾着奋斗奔波之类的词就注定要心力憔悴的不堪目睹、了无生趣。

以后每次孤身一人乘火车都会心生疑虑,害怕成为旁人同情的对象。后来重游苏州,去看望那位老同事。她租住着一个小房间,房里摆着两张床,床中间放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大家正好坐在床沿上就着这个桌子吃饭。她说:怎么办呢,凑合着吧。一副万般艰苦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似乎未来有许多美丽的前景机会等着她呢。

不久,假期到了,我和她一起坐火车回乡。她领着儿子、拖着行李上了火车,找到座位安顿好。小孩子第一次坐火车,兴奋的很,不停地问:“火车怎么不开?”好不容易盼到火车一晃,缓缓开出站,加快速度,轻松前进。她儿子又换了问题来烦她:“火车开到哪里?”她专注地看外面的风景,并不理他,眼里露出兴奋与期待的表情来。

我们聊到吃饭的地方,我说:“学校附近有一家饺子馆,味道还可以,里面还挂着照片说刘嘉玲在里面吃过饭。”

她茫然的问:“谁?”

估计她现在应该带着儿子把学校附近的饭馆都尝了一遍了吧,那家饺子馆可能也在涉猎范围内。如果她观察力好一点的话,应该可以看到那家店柜台内的照片和剪报。如果她忙中偷暇看一看《2046》这部电影,就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了吧。如果她知道了刘嘉玲是谁了,就应该知道自己是属于“坐火车的女乘客”,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不管怎样,要学会享受在路上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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