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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理解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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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卡夫卡是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虽然许多专家、学者、作家都声称自己理解了卡夫卡。卡夫卡的问题其实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问题;理解卡夫卡,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理解我们自己。

卡夫卡研究

曾艳兵著,商务印书馆,2009

卡夫卡是谁?什么是卡夫卡的问题?卡夫卡的问题何以成为我们今天的问题?谁能理解卡夫卡?读罢《卡夫卡研究》,我们对这些问题或许会有一个答案,或许因此反而没有了答案。

随着中国对卡夫卡的译介与研究越来越深入、成熟和系统,卡夫卡对中国当代作家的影响也越来越深刻、持久和全面。1999年新世纪出版社推出了一套丛书《影响我的10部短篇小说》,其中莫言、余华、皮皮均选了一篇卡夫卡的小说。卡夫卡不仅促使中国作家改变了文学创作的观念,扩展和丰富了中国小说的写作手法,而且教会了中国作家怎样将小说写得更新鲜、更深刻、更尖锐、更动人魂魄。卡夫卡的某些小说成了中国当代小说家必读的经典,是影响他们一生的作品。中国作家从不同的角度领会卡夫卡的奥秘,他们从不会无所收获。他们总能从卡夫卡那里发现或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卡夫卡成了许多作家将自我与世界连接和沟通起来的桥梁和中介。

然而,理解卡夫卡是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虽然许多专家、学者、作家都声称自己理解了卡夫卡。中国作家残雪,就被誉为“当代中国的卡夫卡”。有位叫虹影的作家,甚至写了本书叫《我与卡夫卡的爱情》。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树则写了本《海上的卡夫卡》。有关卡夫卡的学术专著和论文,则更是汗牛充栋、数不胜数。在如此多的文山字海、甚至文字泡沫中,谁理解了卡夫卡?谁最有资格说他理解了卡夫卡?

也许,当年那些与卡夫卡最为亲近的人最能理解卡夫卡。那么,谁与卡夫卡关系最为亲近呢?卡夫卡的家人吗?显然不是。卡夫卡的父亲与卡夫卡最缺乏理解,他们甚至相互鄙视、敌视,卡夫卡那封36岁时写给父亲的著名的信可以为证。当年卡夫卡满怀热情和期待地将自己的作品送给父亲时,父亲的回答是冷冷的:“放在床头柜上吧。”卡夫卡的母亲与卡夫卡的关系纠缠于爱与不理解之中。卡夫卡曾在一封信中这样写道:“母亲对我的爱正如她对我的不理解一样深,这种不理解融进了她的爱之中,因而,她也许就更加无所顾忌,这是我目前所不能理解的。”卡夫卡有三个妹妹,他与她们的关系应当说是不错的,尤其是他与小妹妹奥特拉的关系最为亲近,但他们之间似乎还谈不上最为理解。1912年当卡夫卡因为石棉厂的事与家庭发生争执时,“总是站在他一边的”最小的妹妹对他也“怀有巨大的不理解”。她“这次离他而去”使他感到非常痛苦和绝望。卡夫卡当时几乎想从窗口跳下去,结束自己的生命。总之,卡夫卡感到在自己家里,“他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不过,另外有三位女性却与卡夫卡关系较为亲密的,她们是菲莉斯、密伦娜和朵拉。卡夫卡终身未娶,但这并不妨碍他同女性的交往。“文学、姑娘和死亡:弗朗茨•卡夫卡就在这个三角中游戏人生,消耗人生。”“这些偶然碰到的少女,指示一条道路或者用一种可能的援助来引诱人的少女贯穿于卡夫卡的作品始终。”卡夫卡一生主要与以上三位女性有过较为亲密的交往,卡夫卡与菲莉斯分手后创作了《诉讼》,与密伦娜诀别后开始写作《城堡》,而朵拉则伴随卡夫卡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也是最痛苦的日子。

菲莉斯与卡夫卡有过五年的恋爱史,两次订婚又两次解除婚约。但是,菲莉斯并不真正了解卡夫卡。她像卡夫卡的母亲一样确信,如果有一个关怀备至的妻子,提供一个平静的家,一份明智的饮食,那么,卡夫卡就不会过于发展他的浪漫气质,而会安心地从事他的商务工作,将写作当做一种业余爱好。菲莉斯需要的是一个丈夫,一个孩子们的父亲;而卡夫卡却首先是一个作家,或者说他只能是一个作家。他们之间的这种不理解导致了他们的悲剧。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不理解,卡夫卡才在书信中不断地表白自己。因此,通过他的致菲莉斯的信我们可以窥见卡夫卡的内心深处。总之,菲莉斯与卡夫卡交往时间最长,受伤害最深,但了解却最少。当然,这与其说是她对于作家的卡夫卡了解太少,不如说是对于卡夫卡这位独特的作家太缺乏了解。菲莉斯一直将卡夫卡看做是一个平常人,或者至少希望他是一个平常人,尽管他业余爱好写作;而卡夫卡则将菲莉斯看做是奇迹,或至少希望她是奇迹。在务实、冷静、严谨的菲莉斯看来,写作对于生活总是次要的,生活中最重要的是金钱;而对于卡夫卡来说,生活的目的和意义就在于写作,“我写作,所以我活着”。

密伦娜是一位年仅24岁的作家、翻译家,她的确能够理解作为作家的卡夫卡;也正因为如此,她才非常清楚,卡夫卡绝不适宜于作丈夫,因此,在他们恋爱的关键时刻,她离开了卡夫卡,回到了并不爱她却为她所爱的丈夫的身边。她在一封致马克斯•布罗德的信中写道:生活对于卡夫卡来说,与对其他的普通人完全不同。首先,像金钱、交易所、外汇市场,或是一台打字机这样的东西都是完全神秘的(事实上它们也是如此,只是对其他人并非如此)……比如他在办公室里的工作,有什么地方像是普通的工作吗?对于他来说,办公室,包括他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都是一个谜,一个奇迹,其情形就像火车头对于一个小孩一样。您曾同他一起去过邮局吗?看着他写好一封电报,摇着头去找他最喜欢的一个窗口,然后毫无道理地开始从一个窗口走到另一个窗口……不,整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谜,并且一直如此,一个玄奥的秘密……他的书是令人惊讶的。他自己则更令人惊讶。 在这三位女性中,恐怕要数朵拉对卡夫卡感情最深。卡夫卡生命中的最后两年是同朵拉一起度过的。但是,朵拉则反对阅读卡夫卡,尤其反对通过阅读卡夫卡的作品,来了解和认识卡夫卡。1930年她在一封致布罗德的信中写道:只要我与卡夫卡生活在一起,我所看到的就是他和我。除了他自己外任何事情都是不相干的,并且有时是可笑的。他的作品是最无关紧要的。任何试图将他的作品当做他的一部分的做法在我看来都是可笑的。这就是我反对在他死后出版他的作品的原因。除此之外,我现在才开始理解,这里还存在着害怕别人来分享他的恐惧。每一次公开的陈述,每一次谈话,我都认为是对我的私人领域的野蛮入侵。这个世界并不一定要了解卡夫卡。他不关别人的事,因为,的确,没有人能够理解他。我认为──我现在仍然这么想──毫无疑问,除非你自己认识他,否则你就不可能理解卡夫卡,甚至都不可能对他获得一个模糊的理解。所有试图理解他的努力都是徒劳的,除非他允许你看着他的眼睛,或是握着他的手。而这些,他当然已经做不到了。也许朵拉与卡夫卡太亲近了,以至于她将卡夫卡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这又使她远离了作为作家的卡夫卡。

总之,菲莉斯将卡夫卡理解为一个有着独特的业余爱好的保险公司的高级职员;密伦娜将卡夫卡理解为一个不得已而上班工作的具有独特个性的作家;朵拉则将卡夫卡理解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生命的个体。哪一种理解正确呢?都正确,又都不正确。从菲莉斯的角度看,我们首先应当阅读卡夫卡的书信和日记,至于他的小说,可以像他父亲所说的那样,“先放在床头柜上”;从密伦娜的角度看,我们首先应当阅读他的作品,因为他首先是一位作家;从朵拉的角度看,我们则应该放弃一切文字的阅读,去面对卡夫卡,“看着他的眼睛,握着他的手”,与他交谈。但遗憾的是,这一点现在恐怕谁也做不到了。菲莉斯用头脑理性地理解卡夫卡,她离卡夫卡似乎最远;朵拉用心灵去接近、温暖卡夫卡,她离卡夫卡最近;密伦娜用头脑去理解作为作家的卡夫卡,又用心灵去接近作为独特的“个人”的卡夫卡,因此,她同卡夫卡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正是这种距离使卡夫卡在她那里没有被变形、夸张或神化。看来,无论我们从哪个角度、哪个位置去观察和理解卡夫卡,有一点恐怕是共同的,即我们必须用心灵和头脑同时去阅读卡夫卡,无论是单用头脑,或是单用心灵的阅读,肯定是不够的,并且其结果往往会适得其反。

不妨说,卡夫卡的问题其实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问题;理解卡夫卡,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理解我们自己。最后还是引用作者在该书后记中的一段话作为结语吧:“我担心,任何人一旦走进了卡夫卡这道门,他是否还能摸索着走出来,而走进去和走出来的人是否还是同一个人?走近卡夫卡不易,离开卡夫卡似乎更难,即便你下决心永远不再见卡夫卡。”评

作者单位:青岛海洋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