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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巷里的碧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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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巷里的人家,都说他们大概算是小城里起得顶早的人了。

碧碧眼看着天井上那块方方正正的天,刚刚还是漆黑的,但等前屋厨房那口锅里的油热起来,妈妈把第一个栗子饼放进去的时候,“辍―”的一声,像尖利的刀刃,一下子就把浓黑挑开了个口子,白色的天光,就从那个豁口里,汩汩地流出来。酥皮的栗子饼,一个一个,又快又匀地被贴到汪着油的平底锅上。“昀病―昀病―”,单面煎成饱满油润的虎皮色,再翻过来,直到整个饼都酥松金黄。灶台上淋淋漓漓的尽是油迹、酥皮上掉下来的面粉屑子、白色芝麻粒。

这边的碧碧,手一直没有停。她抓紧把最后几个栗子饼的酥坯摁出来,齐整地排列在边上的扁箩里。“手脚麻利点,好吧?早饭还没烧呐!”她妈围着个腻满油的铁皮似的围裙,过来催她烧早饭。然后一手抄起最后一张扁箩,OO@@挤到前头去继续煎饼子。

天井里很快就亮得一览无遗。一字巷里还有许多这样四方的小天井,它们都在这时候被天光迅速点亮。巷口的烧饼铺子,张张巴掌大的面坯已经贴进炉膛里,不多会儿就会有焦脆厚实的香味飘出来。隔壁卖的是油条豆浆,这两样吃起来拆不开。再过去就是四喜汤圆、虾籽馄饨、蒸饺、灌汤包、蟹黄小笼……巷尾卖的是汤面,浓油赤酱的大肉、鲜爽可口的雪菜肉丝,这些浇头都是先焖好炒熟,只等雪似的面条从锅里挑出来,再舀上一大勺,“噗”的一声浇上去。这条巷子,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短且直的一划。从头到尾,做的都是早点小吃,自然是要早起的。

碧碧,就住在这一字巷里,她家卖的是酥皮栗子饼。

炉子上的小铝锅里,咕嘟咕嘟煮着咸泡饭。火苗小舌头一样,在锅底边上舔呀舔的。碧碧捏着勺柄在锅里搅了几下,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连菜带饭的东西。隔天晚上没吃完的饭菜,都一股脑倒在一起煮,汤汤水水的。还不如吃纯粹的白泡饭,就点小鱼冻咸菜,也爽口得多。

“碧碧――”她妈在前屋又喊起来了。碧碧也顾不得是不是爽口,是不是喜欢了,赶紧盛了齐口的一大海碗,给她妈送过去。趁着买早点的人还不多,把早饭解决掉,等会儿忙起来,肚子才不会给你闹事。

对门馄饨铺的辜老太正下第一锅小馄饨,隔着白气腾腾的热汤,朝着碧碧她妈喊:“月雅,你倒好,有现成早饭吃,我到现在还是空肚呐!”林月雅,就是碧碧她妈的名字。她举着筷子,敲了敲碗口,“哎!就是咸泡饭,你要吃?碧碧,去,再盛碗给辜老太太去。”

于是碧碧又进去盛了一大碗出来,辜老太接过去,笑得合不拢嘴,“你就是有福的,月雅,有这么个孩子在家里,帮着洗衣做饭,你统共省了多少事情。”林月雅呼呼地往嘴里划完咸泡饭,末了扔出一句:“我难道白养她么?”顺手又狠狠翻了几块锅里正煎着的栗子饼。

虽然不喜欢,但碧碧到底是把剩下来的咸泡饭喝掉了。若是不吃完,待会儿热一热,就得当午饭吃。热的次数越多,味道就越古怪,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可林月雅说了:“总不能倒掉吧,我的小姐啊!”反正已经吃了十七年,难道还在乎多这一碗吗?

这几天没有大太阳,总是湿漉漉的嫩阴天。有没有好天气,对一字巷里的其他人家来说,并没有什么要紧,但对栗子饼铺,多少有点利害关系。制饼馅的原料,自然是成簸的小毛栗,在煮前要放在大太阳底下晒上一两天。这样曝晒后,栗肉更易熟烂,和成馅也更绵软滑腻。其实如此细小的出入,买的人不一定尝得出来。但林月雅就会觉着心上不爽利,这几天对碧碧说话都格外不耐烦。碧碧是识眼色的,不声不响收拾碗筷,在天井里洗起衣服来。

前屋厨房里满是声响,林月雅大概开始熟练地包饼子,系袋子,找零钱。一字巷真正热闹开了。嘈杂人声一浪浪地漫进来,直到这小小天井里,却已是收敛安稳。此刻,这里是敞亮的,静好的,只属于碧碧一个人。吸饱了水的衣裳,抓在手里滑溜溜的,一下两下推在搓衣板上,手指头会一阵阵地发麻,待重新浸到凉水里,又会发红变木。家里有那么一台老式洗衣机,竖在楼梯间里多年了。大约是坏了,那为什么不修呢?为什么不买新的?这些碧碧从来不问。她不问的事还有许多,比如做栗子饼是有套秘法的,多少油,多少水,分量适当,不差分毫,酥皮才有品相,纸样的薄;多少糖,多少栗,馅才够糯够上口,咸而不干,甜而不腻。只是这秘法,碧碧一点也不知晓,林月雅从不提及。因而每日碧碧摁出的那些饼,皮馅都是她妈现做的。

好在两个人的衣服并没有许多,洗起来也不大费事。碧碧执意要将每件衣服有节奏地搓上五下,“一,二,三,四,五”,过下清水,拎起来,翻一面,再五下,“一,二,三,四,五”。盆子里的水渐渐地就浑了。这样做并无什么道理,她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好像她妈煎栗子饼一样,煎好一面,再熟练地拎铲翻到另一面,相似的节奏。

可许多事情,即使不去问,答案还是会找上你。一字巷里的妇人们,像对门的辜老太,常常在天气晴朗暖和的午后,拣几条长凳,拼在一起,再抓把瓜子,就在铺子门口的廊檐底下坐下来。巷头巷尾的所有流言,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源头。她们也常叫林月雅加入,“碧碧她妈,过来歇一歇,吃瓜子啊?”不过只是客套话而已,不见得真欢迎那个栗子饼铺的老板娘。因为被谈论的常用素材里,有一部分,就关于林月雅。

“小丫头不是月雅亲生的啊?”

“可不是!哎呀,早说了是领养的,可还不止这么简单呐。”

“是呀,我也听说林月雅自己不能生,三十五六了,才催着丈夫去抱个孩子回来。”

“谁知道,搞了半天,抱回来的碧碧是她丈夫在外头和别人有的。”

“这是个什么事情!月雅倒肯接下碧碧?”

“总不能无后呀!碧碧亲妈生产的时候就死了,嘁,也是自作孽。”

“哦,那月雅也不容易,本来么,养着这么个来历的孩子就算了,没几年,丈夫也死了。”

“可不是,终究不是体面的事。”

“不过,碧碧这孩子倒是端正的,她若能尽心地服侍月雅几年,月雅也算有福的。”

……

这群咬耳朵的妇人边嚼着那些蜚短流长,边拿眼觑着栗子饼铺,摇一回头,叹几口气,再继续嗑瓜子。

同样的闲言碎语,被嚼了多年,自然就成了默认事实。况且林月雅耳朵里多少刮到点儿,却未曾生气或否认过,更可见是真的了。碧碧从小就是在一字巷的传闻里长起来的。玩耍,汲水,买盐,打油,一不小心就可以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嘴里就着花白的瓜子壳,一齐吐出来。她倒是习惯了,再说街坊四邻也对她真不坏,从没当面讲过什么不是,总是夸她乖,或是笑眯眯地对她讲:“碧碧拿两块钱去,给你某某姨送块栗子饼来。”有太阳的时候,一吃过午饭,日光就响亮地照彻整条巷子,从头到尾,河一样白晃晃的。那一地的瓜子壳被这么一照,也亮晶晶的,像无数尾翻了白肚的死鱼。

林月雅吃过午饭,照例要眯一会儿。她每日里那么早起来,不睡午觉吃不消。她一沾枕就可以睡过去,沉沉的睡眠里,一个梦都没有。或许是没有什么心事。四百个栗子饼一上午已经卖得差不多。刚吃过的午饭,自然是碧碧收拾出来的:一个豆芽炒咸菜,再下饭不过了;一碟焖茄子,拌点酱醋,淋上麻油,蛮爽口;还有一罐蛋花汤。一坐下来,就有这样滚热的饭菜吃,算是舒心的了。养足精神,下午再做上两百来个饼,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一字巷里的日子,是家家户户都这样平稳又规整的。早几年,林月雅还是喜欢抱怨的,抱怨命或是别的什么。可年纪一点一点添上去,她倒也稍微看开了点,衣裤腰身开始放宽,一径扩大起来。除了总盼着明天有个大太阳,好晒晒她的毛栗子,剩下的,唯一的心事,就是碧碧。

下午两三点的样子,最忙乱的时段已经过去,离做点心生意倒还有些时候。碧碧坐在自家铺子临街的柜台里,剪着手指甲,“咔吧――咔吧――”多数店铺都半掩了门,休整午息。况且又没有和暖的日光,天阴阴的,廊檐下自然就没有嗑瓜子的女人,或是被大人强行摁住脑袋洗头的孩子。一字巷,此刻竟是少有的安宁寂然。这让碧碧心生欢喜,她坐在铺子里,却好像坐在后屋的天井一样舒坦自在。她妈不许她留长指甲,更不要说涂各色的指甲油,“手是干活的呀,留那么长的指甲,涂颜色,画上几朵花,还怎么做事?”碧碧先剪干净左手的指甲。她伸开手掌,仔细看一会儿。剪完的指甲还留着毛边,手指头秃秃的,粗粗短短。谈不上粗糙,但比起一双十七岁女孩子该有的手,碧碧想,自己的手大概真的接近于“一双做事的手”了。她换了手拿钳子,开始剪右手的指甲。左手总是用不太惯的,使不上力。剪了几下,“咔――吧――”声音不及之前那么平顺干脆,是滞涩的,大拇指的指甲还有一段连着。碧碧忽然想起早上喝下的那碗咸泡饭来。

“哎……那个……你好。”

碧碧抬头,想不到这时候还会有生意。

一个人骑着单车停在铺子前,一脚点地。

“嗯?”

“那个……我要一斤栗子饼。”他好像对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感到有点窘迫。

确实一字巷这个地方,来的都是提着菜篮的老太太们,踢着外八字步的胖女人,神情疲软的秃顶男人。他们都长于杀价或拌嘴,和这巷子有相同气息,是拖沓的。但眼前这个,却是头发短短的少年,穿着白色短袖棉恤,车尾上夹着一只篮球。在凉意渐浓的季节里,不觉得突兀,反而干净清爽。至少,在碧碧眼里是这样,他不属于她常见的,一字巷的人。

碧碧很快地站起来,才发现大拇指上的指甲还没有完全剪干净,一半秃了,一半还是原来的长度,整片指甲看上去奇形怪状的。她想再坐下去,剪完。可都已经站起来了,再坐下去叫人家等,又似乎不太好。这么犹疑着,她竟有点慌乱。

“一斤就是六个咯。”碧碧像说给自己听似的,伸手去柜台上扯了只薄薄的红塑料袋,再揭开身边扁箩上的一层纱布,露出十来个早冷透了的焦黄栗子饼。她又犹豫了,平日里拿起饼来,总是赤手就去拣。一字巷里不兴戴什么一次性手套。做生意,有什么不卫生的,手又不是没有洗净,又不是要把手吃到肚里去。但现在,她想到自己要伸出那双“做事的手”,指甲还未剪平整。这样的手赤着伸出去……碧碧觉得脸都有点烧。可她终究还是伸出手来,拣了六块饼,递出去给柜外的人。

“那个……可不可以……要热的。”

“啊?”碧碧好不容易伸出的手,顿了顿,红塑料袋晃啊晃的,又缩了回去。

“哦,要热的啊?”她依旧轻轻说给自己听,觉得自己的脖子也开始烧了。

少年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妈说……呃……她要热的。”虽说顾客当然可以要冷要热的,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可他也看见,炉灶明明是凉的,炉膛里也没有火星。整条巷子望过去,只有他这么一个顾客。而他,要求铺子里那个看起来有点拘谨的女孩子给自己一份热的栗子饼。

“没有现做的,重煎一遍,要么?”碧碧抬眼问,她的脸确是红扑扑的,可那双眸子,黑是黑,白是白,还很透亮。

“好,麻烦你。”

若是林月雅在,定是不乐意,“年轻人,这炉子烧起来费好大的工夫,你把饼拿回去,微波炉里转一转,一样的么!”她的栗子饼,多是由固定老主顾买的,零碎的小生意,可做可不做。但碧碧和她妈不一样,马上就蹲下去把炉子点上,又在黑乎乎的平底锅里倒上层油。酥皮的栗子饼,重新煎上一遍,趁热吃,是和头锅一样香脆的。甚至因为微微的焦糊,会格外酥松可口一些。碧碧想着,要把这六个栗子饼煎得喷喷香的,给柜外的少年。

锅里的油开始腾起白汽时,碧碧又想起还没系上围裙。等会儿油热透,油星子会迸到衣襟上,被她妈看到又该骂了。可那条围裙,实在糊了太多油腻。她想到少年的白色棉恤,终是没有穿围裙的勇气。

骂,就骂吧。

六个酥皮的栗子饼,一个一个,排进铁皮煎锅里。“昀病―昀病―”又热闹起来。这种声响在寂寂的一字巷里,听起来比平时都响。碧碧知道,锅里升起的渐浓的热气,开始把自己挡在了后头,那么柜外的人,大概就再不能看出,自己的脸是不是红是不是烫了。她之前的不安慌乱,全部渐渐被按了下去。和洗衣服一样,碧碧坚持要默数到固定的数字,再拿起锅铲去翻饼子。她想,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并不多。比如咸泡饭,由不得她来讲吃还是不吃。只有这种带着小偏执的关乎节奏的习惯,才可以被自己所保留。数到几,翻面煎,是碧碧自己说了算的。这算是她的小快乐。

六个酥皮的栗子饼,一个一个,被翻过一遍了。几个饼子重新吃透了油,又鲜亮饱满起来。碧碧又看了几眼少年。现在她认为油烟该完全把自己遮住了,多看几眼,也不会让人察觉。前几年,自己还在读书的时候,学校里不满是这样的男生么?若是在那里,眼前这个,自然不稀奇。可在此刻,在面前,这个少年却完全散发着和一字巷相矛盾的气质。碧碧也只十七岁呢,自然是喜欢那种特质的:自由自在,带着棱角,充斥着变数。

六个酥皮的栗子饼,一个一个,翻到第二遍。腾腾的油气,把碧碧淹没掉了。林月雅醒了,肯定要骂她的,“这么身味儿,你不晓得把围裙系上,啊?还有,看看这些油星子!嘁,反正衣服你自己洗,你爱洗,我也没办法。”她妈总是抓紧一切机会数落她。但碧碧是知趣的,因而也就不曾觉得太委屈。

六个酥皮的栗子饼,一个一个,已经煎到最后一遍。焦香味已经四溢开来,眼看着就好了。碧碧隐隐地竟觉得遗憾。因常常提醒自己要知足,要识相,所以她很少有什么遗憾的事情,但这种感觉,却似曾相识。初中毕业的时候,成绩是中不溜秋,她妈只说了两个字“没钱”,她就没敢再提。却在当天吃晚饭的时候,硬僵着没去碰那碗咸泡饭。林月雅登时就火了,冲进里屋翻箱倒柜,最后拍出件东西来,一对翠绿的、圆圆的耳坠子,是碧碧未曾见过的。

“拉长脸给我看么?你!我告诉你,九年义务教育,我可已经负担完了。剩下的,你问你的死鬼老娘要去!”

两只耳坠在桌子上滚了几滚,差点落下去。“呐!她就留了这么件东西……一样的贱!”那晚直待深夜,碧碧才悄悄地摸黑把那对坠子取回屋。也不敢开灯。好在月亮大而洁白,借着光亮,她终是看清了:是对碧绿的耳坠子,没什么棱角,被光一照,现出淡淡的晕,老旧,厚重,沉甸甸的。碧碧把这对坠子攥在手心里,紧紧地。她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为着这对翠玉耳坠子和她自己――大概是世上仅剩的,属于她生身母亲的两件东西了。可碧碧,她蜷在黑暗里,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六个酥皮的栗子饼,好歹是热完了。煎得有点糊,是火候太过的缘故。依旧是碧碧伸出大拇指盖剪得参差不齐的手,把几个热乎乎香喷喷的饼放进塑料袋,递出去。锅里的白色油烟气已经没有了,一点不剩,全被吸进碧碧的外套面料里。她趁着伸手,偷偷偏头去嗅衣袖上的气味。柜外的少年还是干净清爽的,他接过饼,“谢谢。”付了钱,脚再一点地,单车就轻悄地消失在巷子口。

中午那盘咸菜豆芽的盐,是搁多了。林月雅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发涩,于是披衣起来,去前屋找水喝。她踢着拖鞋,吧嗒吧嗒地穿过天井,倒了水。又悄悄地掀起帘子,看看铺子的情形。只碧碧一个人,坐在柜台里,剪着指甲。光线暗沉,整个画面好似压得过实的饼皮,密实厚重,起不了酥。

“咔吧――咔吧――”碧碧又重新找回剪指甲的节奏来。

她后来想想,那晚的情景,除了遗憾,不再有别的感受。大概是因为自己叫“妈妈”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

那个人骂她,也打她,这些都过于稀松平常,太多了,碧碧反而记不起。她记得的,是另一些事情。幼时,林月雅带她去吃对门铺子的虾籽馄饨,禁止她碰辣酱罐子,只蘸了自己碗里浇过红辣油的汤,在她舌头上点一点,看她辣得龇牙咧嘴,笑着骂:“小畜牲,缩头缩脑的样儿!”还有时候,是和众妇人染喜饼,林月雅一高兴,也会指尖挑些红颜料,轻轻按在她的眉心,再问辜老太她们:“我家碧碧漂亮啊?”

……

去叫妈起来吧,还有百来个饼要做呢。

碧碧站起来,望着眼前的巷子,短短的,笔直的,没有曲折,一眼就看到了头。

还是出个大太阳吧,明天,好晒晒那堆毛栗子呀。

发稿/田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