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是“社会化”民间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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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您觉得民间博物馆在我国文化、学术乃至文化产业上处在什么位置?

马自树：首先谈不上文化产业的位置。国家的博物馆是事业单位，民间博物馆不是，但它们功能靠近，都是属于公益性质的，因此，不能把它归于文化产业，它不能跟市场相挂钩一旦与市场联系紧密，它的宣传教育的功能就会被淡化，一个公益机构就会变成为一个盈利机构，那它也就不具备一个博物馆所具有的社会功能，也就不能称其为博物馆了。

在学术上，它对于国有博物馆是一个重要的补充。很多民间博物馆办得很有特色，也很专业，有一些是国有博物馆甚至都很难做到的。而它的管理机制，用人模式等，有很多比国有博物馆相对灵活的地方，这应该说是民间博物馆的优势。

但是，现在的民间博物馆在学术研究方面非常薄弱，对于博物馆的理论、功能研究，包括基础的学术研究都比较欠缺。民间博物馆大多是藏家，企业家来办的，他们缺少专业人员，在研究方面也不是很注重。

学术研究对于博物馆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如果没有学术研究，那么这个博物馆的品位、功能的发挥发展都会受到限制。

记者：民间博物馆有学术短板?

马自树：现在学术研究力量大多在国有博物馆，而很多文物是在民间博物馆。这种分开不是人为的，也是现实的。今后如何把学术研究的力量和民间博物馆的收藏、展示有机融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从政府部门来讲，要指导民间博物馆开展学术研究；民间博物馆方面要办得有特色，有品位、能够持续发展，应延揽研究人才，或者跟科研机构、国有博物馆进行合作，开展学术活动，提升博物馆的生命力。

记者：民间博物馆的生存要靠国家的扶持吗?

马自树：当然。民间博物馆的性质是“公共文化教育机构”，它带有一定的公益性质，对整个社会都是有贡献的，它的生存和发展应该得到国家，社会的关注和扶持。而且，现在国家有没有对民间博物馆扶持的能力呢?其实是有的。

记者：那么目前国家政策方面是个什么情况?

马自树：目前国家没有扶持民间博物馆发展的一套制度和政策。实际情况往往是，某地上报说，哪里有民间博物馆成立了，政府部门会说是件“好事儿”，甚至会点名提出表扬，但当这个博物馆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政府部门该怎样支持、怎样增援，没有具体的方法，也没有相应制度政策，更没有具体的行动。

记者：似乎社会环境也没有给民间博物馆好的生存土壤?

马自树：这跟我国整个文化氛围有关。现在中国民众追求足球、流行音乐等大众文化，对于接受高雅文化仍是一个需要提高的方面。博物馆承载的是高雅文化，并没有那么大的接受度，很多国有博物馆都门可罗雀，何况民间博物馆。

记得以前大英博物馆的一位老馆长讲过这样的话，他说来博物馆不完全是一个享受，也是一种学习，而且有时候是一种强迫的学习。特别是对于孩子来讲，有的人认为学习是快乐的，也有人认为是痛苦的。这时候就需要一点强制，当孩子们发现其中的快乐之后，才能变成自觉的学习。

记者：既然民间博物馆生存困境是真实的，您也认为国家应该给予扶持，那么相关政策进展为什么比较慢呢?

马自树：在这里要谈一谈民间博物馆的性质问题。

我们的民间博物馆跟国外的民间博物馆有着根本的区别。国外的所谓民间博物馆，包括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美国的赛克勒博物馆等，它的藏品源自某个藏家的捐赠，随后以他的名义或者不以他的名义开办一个博物馆。接受捐赠者和办博物馆者是社会――由社会的某个组织或者某个基金会来管理。

接受藏品捐赠后，这个组织会去筹集资金，开办博物馆，然后运营。这个博物馆会有很多的会员，会有很多的赞助商和赞助机构，他们会来支持这个博物馆的生存和发展。政府首先是不管他们的，而这个博物馆与藏品原来的所有者也已经脱离了关系。

虽然某些博物馆用的是藏家的名字，但是这些藏品与该藏家已经没有所有权关系了。因此，国外的民间博物馆都已经成为了社会博物馆，他的性质等于是一种公有性质，由社会承担它的发展和运营。

而我们国家的民间博物馆，谁有藏品谁就自己办博物馆，所有权仍然是藏家自己的。由于博物馆没有转化成社会的，所以他要自己承担博物馆的生存和发展的问题。一方面藏家不舍得放弃所有权，另一方面，社会上接受的组织不够强大，没有承接民间博物馆的能力。

记者：看来民间博物馆的社会化尚需时日。

马自树：对，现在的问题是，既然民间博物馆是公益性质的教育机构，他们的萎靡或者消失，是我国文化事业的损失，所以应该由国家拿出办法和政策给予扶持。

现在很多人对民间博物馆有一种偏见，觉得民间博物馆带有“私”的性质。这是传统的观念，实际上从国家的经济发展来讲，无论是国有的，私有的博物馆，都应该有同等的国民待遇，不应该觉得它有“私”的特点就区别对待。

对于民间博物馆应该与国有博物馆享受同等国民待遇这方面。很多人恐怕都不是很清楚的。民间博物馆，国家应不应该支持?支持它了是不是就支持了某个个人的利益?国家利益是不是就流失到个人腰包里去了?因为民间博物馆所有权是个人的，如果一旦这个博物馆不办了，那么以前的投入是不是就都白投入了呢?当然，怀疑是善意的，但从现实的角度讲，带有一定的片面性。

记者：是不是这些问题也是困扰国家扶持的因素?

马自树：只是国家目前没有相应的政策来扶持，即便是私有所有权性质的博物馆，国家也应该给予扶持帮助，只是缺少方法和政策。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方法对民间博物馆进行扶持和帮助。比如某个民间博物馆要办一个展览，国家可以针对这一个展览给予短期的专项的支持。再比如，某个民间博物馆承诺不买卖、不转变，那么就可以给予一个长期的支持。不一定要剥夺了所有权，才要给予支持，毕竟民间博物馆是一个公益事业。

其实这里面有一个环节不能忽视，那就是政策限制。比如国家支持了民间博物馆之后，它应该怎么样、不应该怎么样，在支持了之后，怎样逐渐地引导私人博物馆变成社会博物馆，要用政策杠杆来限制它，也提升它，使它转变，脱离它原来相对“自由”的状态。在政策上有所涉及和限制，这样才能让投入放心，也才能让投入达到应有的效应。

记者：在政策支持和政策限制下，那藏品买卖怎么办?

马自树：有些收藏家开办了博物馆，同时又跟艺术品的买卖牵连到一起。方面，开办博物馆，另一方面进行着艺术品的买卖。有些人是在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博物馆的旗号做生意。其实，博物馆跟生意应该有一个切割，画一条界线。只要是博物馆，就应该是公益的，展品是供参观展示的，就不能够买卖。想以藏养藏也可以，但是不能卖成为展品的藏品。

有些民间博物馆遭遇到生存困境，又不能卖掉展品，这个时候就要想办法帮助它生存了。这是个两难的问题，这个问题的解决，是需要社会和政府给予支持。

记者：您对国内民间博物馆的未来怎样看?

马自树：随着民间财富的增长，民间博物馆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发展。民间博物馆将来也 定会慢慢转化为社会博物馆，这是民间博物馆的出路，再有，民间博物馆有困难，要呼吁国家社会组织政府部门采取不同的办法进行支持，让中国民间博物馆能够有所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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