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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20世纪90年代初期涉足古物收藏,匆匆已送走20度春花秋月。盘点过手之物,足够我数点家珍的。但我不敢自诩让人过目难忘的有多少多少,确有数十件可圈可点倒也不假。其中两件陷地深刻竹根雕――周芷岩款“松下高士图”笔筒和沈全林款“一路连科图”仿犀角杯,乃我之珍爱。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清代竹雕史上,有位值得一书的人物,他就是嘉定派竹刻大家周芷岩(1685~1773年)。他精于刻竹,继承嘉定派“朱氏家法”立体圆雕的同时,别树一帜,独创了“陷地深刻”的竹雕技法。继他之后,嘉定派竹刻大家沈全林,其陷地深刻工艺亦享有盛名,最擅工刻花鸟。
所谓陷地深刻之“深刻”,其“地”指竹皮,物象深陷竹肌,是凹刻中最具立体感的一种,是综合运用圆雕(含半圆雕)、透雕、高浮雕等技法的一种立体化雕刻。这种工艺可以称为凹刻的浮雕,其物象悉数刻陷地中,可以展现五六层甚至更多层次,最深处竟接近3厘米,故名之为“陷地深刻”,与阴纹深刻的那种平面雕刻截然不同。这种刻法多见于竹筒、竹杯,以雕刻白菜、荷花等题材为主,雕刻山水人物颇为困难,因此不多见。
竹雕笔筒又有竹茎雕和竹根雕之分。竹根的竹肌非常厚实,陷地深刻尤能施展刻家身手。竹茎雕笔筒选取竹茎两节之间的一段为材,端正平整,好构图,好走刀,所费工时相对竹根雕少得多。相较而言,竹根雕笔筒可谓舍易求难。竹根雕笔筒选材一般截取3节或3节以上陈年竹根,肉质虽厚实丰满,但歪斜曲欹,纹理纠结,加上疤节硌岢不平,因此走刀困难,造型不易。但在艺术想象力丰富而造诣精深的竹人眼里,其歪斜、其纠结、其硌岢,虽然不好表现竹的平直外观特点,却总是能发现它们与某种自然界中物象有相似之处,只要巧妙地加以利用,这些天然的纠结纹理、硌岢疤节甚至瑕疵,都能够因形顺势,状物刻象,雕琢出山水人物、走兽花鸟,表现出独特的审美情趣。所以对于竹刻高手来说,竹根越是纹理纠结,越是硌岢不平,展现给竹人的艺术想象空间就越是宽阔。
出自大家之手的陷地深刻竹根雕,每一件都有其独特的艺术特点和魅力,世上绝无相同的第二件。从构思到操刀到定格,甚至要两三个月才能完成,本来数量就少,沧桑数百年,躲过劫难流传至今的更是极为罕见。周芷岩、沈全林同为嘉定派知名人物,其陷地深刻竹根雕作品自然便是收藏家梦寐以求之物。
“再来只恐无寻处,好记悬崖一古松”
周芷岩款陷地深刻竹根雕“松下高士图”笔筒,其竹皮竹肌皆已呈老熟状枣皮红色,润亮而温莹,过渡极自然,古色古香。发现它时,竟被安化一专好收藏石雕的爱好者随意搁置在窗台上,笔筒内壁有累累叠叠的“虫蚀蚁路”(图1),外壁亦见几处蛀孔洞穿,用“真、精、稀、美”四字收藏原则评价,似应为弃之不藏之物。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被丢弃在窗台,满身尘垢,备受冷漠。偶被下乡淘宝的长沙人发现,3000元购去。经辗转,此次笔者以2.4万元收入囊中。
“松下高士图”笔筒选材为一截歪斜不正的竹根,从疤节上判定,其竹根为4节。竹人将二三节最为硌岢不平的一面设计为“琴台知音”(图2),先陷地深刻2厘米,雕刻出上下两处悬崖峭壁,两处崖壁之间深刻一琴台。琴台上半圆雕席地而坐的两个人物,抚琴者心对五徽,意通三会;听琴者心无旁骛,凝神聆听。硌岢的根须疤节,竹人稍动刀凿,便将其处理成悬崖的“皴苔”。留下的竹皮作为琴台下的峭壁,纠结的纹理,凹凸的疤节,亦仅仅稍动刀凿,就被巧妙地利用为峭壁的“皴线”。峭壁旁有圆雕、半圆雕苍松杂树,树荫下有陷地深刻近3厘米的坡路,拾级攀登,历历可数,直达琴台。“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此情此景,观者不免生发出“曲生真吾友,相伴素琴前”的感慨。
“琴台知音”一侧为“松下对弈”,依然是先陷地2厘米雕凿出笔筒近底处的平地,平地上半圆雕对弈图。对弈者左侧为圆雕(含半圆雕)巨松一株,雄奇伟岸,冠荫十丈。“再来只恐无寻处,好记悬崖一古松”,这株顶天立地的挺拔苍松(图3),谁能忘却得了?右侧为留皮的入云峭壁,横列的4道硌岢根疤须节,竹人只略施刀笔,便十分形象地雕琢成高崖陡壁上“皴皱”历历的凹凸角石(图4)。对弈者一方捉子要下,一方捻须微笑,松荫之下,峭壁之侧,黑白战正酣。松涛阵阵。
“松下对弈”右侧为“山中读书”,亦为陷地2厘米深刻,上有悬崖,下辟坡地,硌岢疤节连成的圆斑状蛙背花纹,竹人处置成山路荒坡的遍地乱石,平添了几许山乡野趣。坡地上,或坐或立的三人正在讨论诗书。
虽说“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古来雅士仍然喜好去深山读书。隋代的李密牛角挂书,远赴缑山访名士包恺求学。唐末五代的杜光庭,在四川青城山筑“读书台”。元明时文人画家王蒙隐居黄鹤山读书,“卧青山,望白云”,终成饱学之士。将“山中好读书”搬上竹雕笔筒,正合文人雅士的情趣。
“山中读书”在悬崖之下,但见崖壁重重,杂树丛丛,几刀几凿,硌岢疤节便恰成“苔点”崖壁陡峭的错乱角石。再往右则是悬崖一架,峭壁两面,层叠杂累,竟达七八层次。
“松下高士图”竹根雕笔筒陷地深刻两三厘米,圆雕(含半圆雕)、高浮雕、透雕并用,且糙地为纹,意趣古朴。刀笔粗放,进退自如,或陡壁如削,或悬崖盖洞,或松风追云,或高士儒雅,陷地深达六七层次。更有笔筒上9个人物,个个细如枣核,作者没有刻意于口、鼻、耳、目多动刀凿,身形亦只简略的几刀,即形神俱佳,栩栩有动感。
无疑,周芷岩擅长阴纹雕刻山水树木、竹石人物,其刀笔有兼工带写的笔墨意趣,刀法清健秀丽,对后来的竹刻艺术影响甚大。而他独创的陷地深刻的工艺技法,刀笔古朴,意境旷达,则开拓了前人末曾探索的艺术领域,推进了竹雕刻工艺的不断发展。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沈全林款陷地深刻竹根雕“一路连科图”仿犀角杯,其竹皮竹肌亦已呈老熟状枣皮红色,润亮温莹,过渡自然,古色古香。长沙古玩店老板去平江收货,在平江的古玩商店偶遇而购获。后被笔者在寻宝途中发现,几番议价后以1.8万元购入。
碧莲粉荷,两汉时即被奉为佛门圣花,北魏龙门石窟便已见莲荷藻井。宋以后,莲荷成为工艺美术的传统图案。“一路(鹭)连(莲)科(荷)”是明清时期最常见的工艺纹饰之一,有祝颂学子一帆风顺、金榜题名之寓意,是文人士子案头吉祥如意的摆饰。
“一路连科图”仿犀角杯上的纹饰为一幅通景花鸟图画,竹人采用圆雕(含半圆雕)、高浮雕、透雕等工艺,自右向左依次展开。首先是一柄壮硕的荷花,粉瓣犹在,莲蓬正熟,莲子可数(图5)。竹根疤节处的圆斑状蛙背花纹,竹人只是略加刀笔,便精心地处理成残瓣上极似虫蚀的伤疤。莲蓬左侧有水蓼扶摇,有残荷开张,接着是一柄先熟的莲蓬,粉瓣凋零,莲子圆熟。莲蓬下正有一只白鹭举足涉水,但见它斜眼偏头(图6),悄无声息地接近戏水鱼虾,突然袭击将要发起,鱼虾在劫难逃。白鹭毛羽亮丽,竹人捕捉住它举足偏头的一瞬搬上竹根,形态分外生动。再往左便是荷叶田田,水蓼丛丛,一柄莲苞突兀,亭亭玉立,分外抢眼。
“一路连科图”仿犀角杯陷地深刻超过2厘米,陷地五六层次,荷叶的卷叠舒张,花瓣的开合残败,莲蓬的壮硕成熟,水蓼的柔婉丰硕,白鹭的轻捷机敏,都飘忽着早秋清新的情韵。竹人采用圆雕(含半圆雕)、高浮雕、透雕等技法,将根节之硌岢角突削平后的圆斑状蛙背花纹,恰到好处地处理成荷叶上的虫蚀、花瓣上的伤痕。刀笔工细,造型准确,展开即一幅水墨工笔花鸟画,赏心悦目。
盛唐诗人王昌龄曾经吟颂秋日采莲,说是:“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一路连科图”仿犀角杯以莲荷为饰,就连杯底杯口皆设计为荷叶,一派碧荷连天、水蓼似火、白鹭悠游的景象,真就是微缩了的几亩莲荷。把杯遐想,恍恍惚惚,少不得是要乱入池中了!这便难怪,《竹人录》称沈全林亦为陷地深刻的妙手,说其居所绕屋遍种寒梅,最擅竹刻花鸟,其刀笔如画如诗,花鸟鲜活灵动,余妍绰约。细细赏读,由不得你不击节赞唱,《竹人录》所言不虚。 责编 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