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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歌中的花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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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中国民歌所表现的内容非常丰富,而孕育其中的“花”意象则更是异彩纷呈,不仅在情歌中普遍存在,还隐含于一些生活歌、革命歌曲中,其修辞艺术上广泛使用的赋、比、兴手法和《诗经》中的“赋、比、兴”手法一脉相承,不仅以花敷陈其事,以花起兴,更把花作为女性和男性的象征,显示出民歌独特的艺术魅力和顽强的生命力。

关键词:民歌 意象 花 赋比兴

热爱自然和生活的中国各民族,对花都有着特殊的感情,所谓“花开富贵”、“花好月圆”、“如花似玉”,皆是基于对花的热爱而产生的感叹。各民族民歌中亦是随处可见花的影子,人们在歌唱生活、歌唱爱情、歌唱劳动时,总是与花有关,常以花传情、以花喻人、以花抒情、以花起兴、寄托情思。

中国民歌中的“花”意象从《诗经》中可初见端倪,譬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1]此歌看似描写桃花盛开之貌,实则借物起兴,以鲜艳的桃花比喻新娘的娇媚可人,兴中有比,比兴兼用,开辟了以花比喻美人的先河。《楚辞》更是初步建立了以“花”作为人格象征的意象内涵。如《九歌・少司命》:“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夫人兮自有美子,荪何以兮愁苦?”[2]诗人以鲜花、香草托物喻志,表达对品行高洁的君子之赞美。乐府民歌中已有许多关于“花”的记述。如汉城帝时童谣《黄雀谣》:“邪径败良田,谗口乱善人。桂树华不实,黄爵巢其颠。故为人所羡,今为人所怜。”[3]华,同花,华不实,只开花不结果,隐射成帝无子嗣。古代歌谣尚如此,现今口耳相传的民歌亦有过之而无不及。中国各民族民歌中“花”的意象非常普遍而有趣,在不同的民族背景、不同的语言环境下,不同的“花”表现出的意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表达本民族民众的心理动向和精神气节。一些民族用“花”为自己代言,充分体现该民族民众爱花、赞花的情思和敏感丰富的内心世界,更体现出人与自然相处的天人合一境界。“花”是各民族民歌从寻常中发现不寻常的独特情感,正是这样的意象表达,使民歌充满了新意和清丽之感。总之,将花与民族文化相结合,植根于民族文化,尤其是与民族心理、习俗、审美情趣乃至民族精神交融在一起,便凝聚成生命力和灵魂情感的精灵。

中国各民族民歌里,“花”意象的存在作为一种呈现民众情意的方式,其往往具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赋比兴的运用,极大的丰富了民歌的内容和艺术性,推动了歌谣向更美更高的境界发展。

一.以花赋陈

“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4]在篇幅较长的民歌中,铺陈与排比往往是结合在一起用的。铺排系将一连串内容紧密关联的景观物象、事态现象、人物形象和性格行为,按照一定的顺序组成一组结构基本相同、语气基本一致的句群。它既可以淋漓尽致地细腻铺写,又可以一气贯注、加强语势,还可以渲染某种环境、气氛和情绪。如流行于安徽巢县的民歌《四季花》[5]:

春季里来暖洋洋,迎春花儿香,蝴蝶花间飞舞忙,张生跳粉墙,哎呀咙子哟,哎呀咙子哟,张生跳粉墙;

夏季里来夜风凉,荷花出水香,并蒂莲花随风荡,伯虎点秋香,哎呀咙子哟,哎呀咙子哟,伯虎点秋香;

秋季里来天气爽,桂花十里香,喜鹊飞来架桥梁,织女会牛郎,哎呀咙子哟,哎呀咙子哟,织女会牛郎;

冬季里来雪花扬,梅花傲雪香,千里迢迢寻夫郎,坚贞女孟姜,哎呀咙子哟,哎呀咙子哟,坚贞女孟姜。

这首民歌采用铺陈与排比相结合的手法,以春、夏、秋、冬四季盛开的花为起句,且借用典故,表现姑娘对“小哥哥”的爱情。无独有偶,流行于广西的民歌《十二月歌》[6]也采用了赋的手法:

正月里来桃花鲜,好比彩云满山间,红罗包饭来等妹,桃花树下等妹连。

二月里来李花白,满树李花白绯绯,哥娘生哥无缘份,摘花不到挨风吹。

三月桐树花正新,桐树花开春正深,哥等一夜不见妹,手攀桐花泪满襟。

……

全歌十二段,作者用铺张的手法,从“正月里来桃花鲜”唱到“十二月过又一年”,明言快语,直说其事,不加曲折,不用渲染,将青年男女之间的谈情说爱描写得活泼生动,情意盎然。

四季歌,十二月花歌并非某一民族所独有,其他各少数民族地区也有相应的歌,有独唱形式亦有男女对唱,总的来说,这些情歌,歌者通过恋人们的热烈、直率的语言,通俗易懂地描写生活场面和情感,增强了民歌语言的感染力。

另有描写客观场景的赋, 一般着眼于主人公所处的环境和状况。例如青海“花儿”:

纸烟瓜子香片茶,三炮台碗子里泡下;再折上一朵尕梅花,妹妹的心上哈倒下。[7]

这首“花儿”具体详细地描写了一位姑娘热情招待心上人时的一连串动作,生动地反映了姑娘的热情和细腻,也是西北地区接待宾客的传统习俗的真实写照。“花儿”中主人公还含情脉脉地加入了一朵小梅花。如此的招待可以说是最高礼节的款待,折射出姑娘的无比欢喜。这种喜悦、欢快的待客场面,正是通过赋的铺排描写完成的。

二.以花喻人

比即喻,是民歌中最基本的手法,用得也最为普遍。一般说,用来作比的喻体事物总比被比的本体事物更加生动具体、鲜明浅近而为人们所知,便于人们联想和想象。中国各民族民歌中的“花”多与男女情爱联系,渲染的是爱慕、热恋、离别、相思的氛围,不仅以花喻女性,也可以喻男性,甚至男女对喻,增加语言形象性和生动性的同时,还能使民歌更好地表情达意。

(一)女性的象征

以花卉来比喻女性,以花之美来比喻女性容貌的美丽,是民歌中最常见的表现手法。如西北民歌《远看黄河一条线》[8]:

远看黄河一条线,近看黄河是海边,远看尕妹是藏金莲,近看尕妹是牡丹花。白鬃白尾的白龙马,石崖的沿儿上站下,尕妹好比是马兰花,阴山里开,我在阳山里看下。

这首“花儿”中提及的花卉,如牡丹、芍药、藏金莲、海纳花、山丹花、马兰花、刺玫花、石榴花等,都是西北地区常见的花卉,多用来指年轻貌美的女子,而其中以牡丹喻人的作品最多、最突出,正如花儿中所唱的“花里头好不过红牡丹,人里头好不过少年”。正因为花朵可以作为女性的象征,所以,男子采摘花朵也就成了求女或娶妻的象征。如《上去高山望平川》[9]:

上去高山望平川,平川里有一朵牡丹,看起是容易摘起难,摘不到手里是枉然。阿哥的白牡丹呀,摘不到想找的花儿枉然。

此歌大气磅礴,苍茫开阔,咏诵了典型的西北高原之境。表面不写人,却处处有人的感情弥漫在字里行间和音符的流动之中,以牡丹隐喻心爱的姑娘之手法,含蓄而曲折的表露出了阿哥单相思的苦恼和感叹,在景与情之间,达到极度的融合。

(二)男性的象征

“花”不只是女性的专属,用以象征男性也别具一番韵味。有些诗歌中也把男子比作花朵,如诗经《魏风・汾沮洳》中的“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就是赞美一位在汾水河边采摘野菜的男子美如花。在现代民歌中,也不乏类似的现象,将花卉作为男性的象征,如:

太阳丢到个河那下,光气儿还在个这下;把阿哥好比山丹花,风刮着落不到地下。石崖塌了着路开了,一对香子着过了;阿哥是牡丹才开了,尕妹是绿叶儿配了。

自古以来,以花比喻女性是在太多,这种以男性为“红花”、女性为“绿叶”的象征手法,在民歌中可谓鲜见,这是我国民歌歌词艺术中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

另有一首广西颂情歌《虎背熊腰凤眼睛》[10]:

女:哥娘赞哥生得精,妹也赞哥生得灵;面似桃花红润润,虎背熊腰凤眼睛。

可见,这首民歌以女性的口吻赞美阿哥面若桃花一样红润,亦是将男性比作桃花。

除了从正面以花喻男性,亦有从反面把花作为男性的象征。如《送郎一朵牵牛花》:

送郎一朵牵牛花,愿郎不是牵牛郎。一年一度来相会呀,未免太久长。依呀依得儿哟呀,依呀依得儿哟,一年一度来相会呀,未免太久长。

这里将牵牛花比作牵牛郎,告诫情郎勿做牛郎,以牛郎织女一年一会的故事寄予女子的相思相守之情,委婉流露出自己对长相厮守的渴望。

(三)男女对偶式比喻

从上文可见,民歌中有单独以花喻女性,亦有单独以花喻男性,而以对偶形式出现的男女对喻现象,笔者在土家族民歌中略有发现。“花连花”是土家情歌中独具带代表性的意象。在土家族文化里,“花”代表娇媚,青春活力,土家姑娘是土家儿郎心中的一朵花儿,“花连花”则更胜一筹。因此在以“花”为喻的情歌中,“花连花”实为“情郎连情姐”的符号:

栀子花的姐,玉兰花的郎,紫荆花纱窗,茉莉花的房,桃呀桃花枕,梅呀梅花帐,牡丹花的被褥,铺呀铺满床。

金豆花来银豆花,金花银花金银花。金花开了惹蜂迷,银花开了蝴蝶爬。情哥情姐花连花。

这些情歌描绘的是“花的海洋”,女性是栀子花、金豆花,男性是玉兰花、银豆花,同时“连”与“恋”双关,直接勾起听者对爱情的联想。

另有民歌《哥是笑蓉花一朵》[11]:

哥是荚蓉花一朵,妹是鲜花日日红,妹是有心哥有意,移根种入哥园中。

将哥哥比作芙蓉花,妹妹比作日日红,两花相应,表现出哥妹两人你有情我有意的内心情感。

三.以花起兴

“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12]从特征上讲,有直接起兴、兴中含比两种情况;从使用上讲,有篇头起兴和兴起兴结两种形式。借物起兴是我国诗歌,特别是从《诗经》以来的民歌常用的一种写作手法。以渲染,烘托,触景生情,和谐音韵。这种修辞手法的广泛运用及构思素材的丰富多彩正是民歌极富艺术魅力的重要原因。在《西北花儿精选》、《中国歌谣集成・宁夏卷》两书收录的“花儿”中,出现日常生活中的花卉品种多达30种。

有的起兴有比喻意味,但表现得比较隐晦。如:

园子里栽的是向日葵,跟上太阳转了;身子而在家心在外,三魂跟着你转了。

这首“花儿”一开始即以园中的向日葵绕着太阳转起兴,兴中有比,以向日葵和太阳分别比喻阿妹和阿哥,道出了为伊人魂牵梦萦的相思之情。

有的起兴,创造诗的一种意境或渲染气氛或设置情景,并无比喻的意味。如陕北人民欢迎中央红军到陕北的革命歌曲《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艳艳,领导咱打江山。

这首民歌则是在歌词结尾处采用了典型的起兴手法。山丹丹花形似萱草,开放的时候漫山遍野被染得火红,起兴一开始就渲染了气氛,把山丹花开的美景传递给后面的江山,从而表达老百姓对这位领导我们打江山的的无比崇敬和感激。

有的起兴只是为了押韵,为了起势的需要,跟歌的内容没有多大的关系。如佤族民歌《山顶开了迎春花》:

山顶开了迎春花,家家舂粑粑。山腰开了白露花,寨寨烤新茶。山脚开了樱桃花,酒香飘千家。

在歌中起兴用的迎春花、白露花、樱桃花与后面的舂粑粑、烤新茶、酿酒并不直接相关,仅仅只为全文的押韵而发端起情。但百花的盛开为春天的农事活动营造了一个新春新气象的氛围,也不失为一种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表现手法。

综上所述,赋、比、兴的表现手法是形象思维的重要载体,这些表现手法在民歌中的使用是相当普遍的,尤其是对千红万紫的“花”的修饰,显示出了独特的艺术魅力。从上述所引民歌中我们可以看出,我国各民族民众赞花、爱花、以花喻人无不体现了对花的痴情和眷恋。民歌的生命,源于抒发现实生活真实的情感。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各种花构成了各民族民歌中的“花”意象,歌手们按照各自的生活体验和理解,借花表现人世间抽象的事物及复杂的感情矛盾,运赋、比、兴的表现手法使之具体化、形象化、简约化,在内容表现上富于生活气息和地域特色,在抒发感情的同时,也塑造了许多活灵活现的人物形象,在创作手法上也起到了烘云托月、营造氛围的作用。

参考文献

[1]葛培岭注译评.诗经[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5:6.

[2](战国)屈原,宋玉.楚辞[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1:56.

[3]曾德.汉代乐府民歌赏析[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87:119.

[4](宋)朱熹集注.诗集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8:3.

[5]安徽省文化厅著.带露的花朵[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3:94-95.

[6]黄勇刹等主编.广西歌圩的歌[M].广西壮族自治区民间文学研究会.1980:95.

[7]孙立群,马青海.浅论赋比兴手法在河湟花儿民歌中的运用[J].文教资料.2014(32):8.

[8]朱刚编.传统爱情花儿百首[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1982:1.

[9]吴岫明编著.中国民歌赏析[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184-185.

[10]覃九宏收集整理.传统情歌精选[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2002:48.

[11]马学良主编.中国民间情歌[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398.

[12](宋)朱熹集注.诗集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8:1.

(作者介绍:王曼,中南民族大学文传学院2015级民俗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社会民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