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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吗?
我们拥有云端、创造无远弗届的通讯系统,即便在撒哈拉沙漠的中心,仰望无垠的星空,赞叹大自然奇妙的组合,都可以实时拍张照送达人潮汹涌的纽约时代广场。他们在倒数,我们不费劲地写下几句祝福,叮,最原始的与最现代的两端立刻连接成一条线。
1969年第一颗商用通讯卫星被发射到天空,现在有几百颗卫星飘浮在地球之外,改变我们对世界的应对方式。那象征不只是一种前进与突破,而是一种生活态度的异化,面对每一天产生的事件想法,都在那标志着无重的接触方式中,逐渐形塑于把责任、语言、行动,以轻浮如在外层空间那一颗颗孤绝却自以为紧密相连的卫星一般,改写着我们对生命的观想方式。以前我们目测,看到的不多不仔细,却可以用语言想象来描述。如今我们用加大广角360度,全面实时无一疏漏。重编一出紧贴这时代步伐的剧目:跳跃似的思考、140个字的观点、短句轻松的俏皮话。刻意忽略那任何有重量的长句、严肃的表述和庄重自重的脸谱。我们都这样微薄了我们的人生,浅薄我们的过去与未来。
因为这年代,就轻浮好过一些。
轻浮,老实说也没什么不好,相对于沉重,至少我们有发泄的出口,我们有让自己觉得不那么沉重得像被压在崩坏的社会里,不能呼吸喘息的一种最简便的方法。
看看吧,这世界,有什么值得我们可以严肃对待的理由?轻浮,我们如果把它当作一个现象,而不只是一种要起而挞之鞭之的坏习性,那起因不是一时一地,也非我们独力扮演的。坏的消息连环而至,预言说,2012年12月21日是末日;新闻说,到下一个10年我们的粮食短缺,而气候剧变;传闻说,如果某国核武启动,地球毁灭。
我们看着广漠的地球,看看每个国家,看着自己的社会,无力感、挫折感充斥在普罗人群,幸福感、满足感在太遥远的上端,我们够不着。那么个人总要让自己不要那么焦躁与急促,别那么绝望与挫折,我们于是创造一个可以轻浮自便的国,那里,远离现实而接近无所思无所想,轻松地说个段子交换个意见;那个世界有一组人不愿再被欺枉及镇压;那个世界像个有香槟美酒,喝了可以蒙头不理外头的纷乱无知与暴烈。轻浮是一杯有着高浓度酒精的美酒,当你不想面对敌意的世界时,你就用那类似酒徒般不认真待人的装傻劲出场,而人们就不会认真待你,没人要负责,无人愿承担。
那些如“泰坦尼克号”往下沉的心理,出现在每个族群、每个地域和老中青三代。今日面对的不是恒常的价值、亦非如四季常有的稳定而令人安心的环境。
问题是我们这样以轻浮对抗这沮丧的人生,到底有没有效?我们是唬弄了这个世界并反讽了这社会,还是最终被唬弄的其实是自己?世界运转如常,不动如山,而我们,那无重的生命轻飘着,如一根羽毛,而非奋力拍打的羽翼,羽毛会掉在地上,它无法往上,它就在地面随着泥泞而被践踏,要逃离或改变,先要有重的本能,有飞翔的能力,否则你看着自己吧,继续轻浮地活着并冀求有人拯救水面的你?别傻,你轻浮不思考,行!那是你挑的。只不过,当你看到那在前面努力找路的人,他们不想放弃他们的包袱,不起舞也不醉酒,不随众沉默独行,他们在每个脚印上说自己的故事,最后得着一种闲适,你也别讥嘲他们。
是,我们都避悲而趋喜,避重而就轻。不再严肃而失去扛负的能力。失去面对悲伤的那种静默而沉稳的力量。
当然,也就失去一种可以紧可以松的能力。就如那古老的传说,父亲教导他的儿子,如果你要让你的箭直达那高远的目标,你要好好握好你的弓,让弓弦绷紧,用力拉开。再放开它,那手势是紧弛并用才可使用的功夫。
我们于今于此,却忘了相对于轻,那拉弦的力道才能使我们轻盈而有飞起的力量。像箭般可以直射目标的能力。总要有个目标吧,活着的人。
亚理士多德说,人类是唯一会说话的动物。这话我们可以存疑,但至少人类是唯一利用语言或文字表达其思想,对正义、公理、自由等有看法的动物。语言已经超过日常运用进入一种政治与哲学的层次,它的表达,可以改变世界可以撼动权力可以不合理的极权。
于是,在我们说说玩笑话的同时,我们也可以说说理性批判的话。
所以,如果我们轻浮的对象是我们自己,是社会百态,是以一种无伤大雅的幽默释放我们的怒意与无奈,那没错。如果我们也用这样的姿态去面对必须正经面对的议题,把已经涉及公领域的事件拿来作为玩笑的目标,那真的是,你已经失去议论的能力,也就失去运用语言的能力。
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以游走于严肃和轻浮之间,用语言来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拿来嘲讽拿来伤害人,不经意把所有你的情绪不加控制地丢出去,我们称之为真性情。然后,再用怒骂的方式鞭打所有你不喜欢的议题,你以为这是你的真意。
这就是轻浮最恐怖的面貌,它以两种形式出现,最真实和最虚伪的两面。真实的人以为这是真实的呈现,并且不在乎所有的后果。虚伪的人以最真诚的假面唬弄我们,以为他那轻浮的矫饰找到了一种最佳说服的效果。
于是我们沉游在云上,还以为这些都是真实有重量的生活。
最后,我们忘记我们其实有不轻浮的能力。废了武功,缴了械,你跟着那些人混久,你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而混蛋是,即使你想偶尔严肃认真一下,别人都当你是喊“狼来了”的那个牧羊孩子,不再当你是个值得认真对待的人,你失去了可以让别人眼光有着信服、赞许的能力。那是轻浮的代价。如果人人都这样,轻浮的年代已经铺设好一条轨道,那是投掷我们进入一个无精神的太空,一张张空白页面飘浮,我们如《阿飞正传》那没脚的小鸟,你下不到地面,你不能亲吻大树上的绿叶,和在草地行走,甚至,你那惫懒对任何人事轻忽、不在意的举动,你的脸变成小丑,剥不下来。你那笑面具上的一滴眼泪,竟然成为箴言,原来小善小恶,都是关键。原来轻浮的年代带来的空虚,你有份参与。
这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提醒自己,别太低估轻浮的破坏力,别太高估自己可以随时变身,或一个小丑或一个沉思者。
齐泽克早就提醒我们了: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所做的。最后,我们嘲弄的对象,不是个人、社会,而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