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城市生存场景的颜色剖析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城市生存场景的颜色剖析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摘要]李锐是相信文字力量、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短篇小说《颜色》是李锐众多作品里不起眼的一篇创作。作品中,李锐以颜色解读城市生存场景,描写的是主人公在社会大变革时期于城市里所目睹的一切,和所目睹的事物对主人公的诱惑和所导致的迷惑。但李锐依然在作品里对城市的生存状态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在不动声色的冷静笔调中,对欲望横流的城市场景进行了剖析,用文字写下让人沉重的事实,体现了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

[关键词]颜色;城市欲望;启蒙

短篇小说《颜色》发表于《上海文学》2004年第2期,2006年李锐将其2004年就开始写作的“农具系列小说”结集出版时,也将《颜色》一文收入“附录”中。在“后记”中,李锐说,《颜色》可以看作是农具系列之前的准备或序曲,虽然没有以农具命名,但其主人公把自己变成了一件卖苦力的工具,坐在路边待价而沽,他所经历的一切,也正是农具系列小说里的人们所经历的。

《颜色》里李锐以颜色解读城市的生存场景,描写的是主人公在社会大变革时期于城市里所目睹的一切,以及所目睹的事物对主人公的诱惑和所导致的迷惑。

一、鲜红――城市欲望的展现

就像文中那幅大大的广告,“只画了半张脸,两片鲜红的大嘴唇,嘴唇下面用鲜红的唇膏写了一句鲜红的话”,鲜红正是城市吸引人们眼光的代表颜色,它给人以刺激和诱惑,城市人在诱引下揭开了沉寂于身体内的欲望,蠢蠢而动,不停地追逐。

早就来到城市的小芳也在所难免。为欲望所驱,被大款包养,一个月挣的钱比局长的工资还多。于是她活得很高兴,很喜欢这个城市。小芳早已不是乡下老家的那个小芳了,认为家里带来的衣服是土包子衣服,她的嘴唇也涂满了鲜红的唇膏,表示自己对这个城市的认同。那像鲜花盛开的两片鲜红的嘴唇,让刚从老家来的玉明感到了欲望的可怕,也勾起了玉明的欲望想象,他神迷心乱手足无措,看着“地铁口像一张黑乎乎的大嘴,只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小芳和小芳身边的人群吞了下去”。

第一次接触这天翻地覆世界的玉明,花着最少的钱吃住在火车站,却从车站广场的大屏幕上目睹了城市欲望的集中展现――“吃的、喝的、使的、用的、女人抹的香水、小孩儿用的尿布、花园洋房、汽车手表、电视连续剧、流行歌曲……天底下的好东西那个大屏幕上都有。”而这一切都是屏幕上的,与他无关,他只悄悄地生发出一个小小的私念――让在马路边上表演的艺术家雇自己干点活,不能让三天的饭钱白花,而且干这些活比犁地、割麦子轻省八百倍。可是他却是被城市排斥于外的,他渴望被两名艺术家注意到,当没被注意到时也无法可施,只能在心里骂着“我他妈才是个‘静物’呢,咋就没人看看我和这个城市的关系”?

城市在发展中呈现了严重的商业化、物质化倾向,文化价值取向也趋于世俗化,有的人往往满足于官能刺激,阻窒了深度的精神阐扬和艺术开掘。由乡下初次涉足城市的玉明当然更没法抵挡这鲜红欲望的诱惑了。

二、黑白――简单的颜色,颠倒的城市

一男一女的行为艺术家企图展示“宇宙的本色”,“你用刷子把我刷黑了,我用刷子把你刷白了。然后,倒过来,你再把我刷白了,我再把你刷黑了。一天三遍。刷完了,就在那面铁墙下边像机器人一样,走过来,走过去”。黑和白是非常简单、泾渭分明的两种颜色,给黑白颠倒的城市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注脚。

这城市距离玉明和小芳的乡下老家不算太远,只需要一天一夜的火车。而这里却有百无聊赖的“疯子”,“一下子雇了一百二十个民工,什么活儿也不用干,就让一百二十个人光了膀子坐在国庆广场的观礼台上,每个人背后立一面大镜子,然后,一百二十个人靠着一百二十面大镜子晒太阳”。火车站广场的大屏幕上说这“疯子”是个艺术家,这是一件作品,名字叫“静物”。

艺术家想让城市人联想起这座城市和这些静物的关系,可能他体会到了城市的浮嚣、城市的动荡。就如文章中描写的,城里人就是挤死,也还是照样把汽车一辆又一辆地塞到马路上来,好像马路不是为走车修的,是为了挤车才修的,塞车了,开车人只能焦躁不安不停地按着喇叭。

城市人的欲望是膨胀的,不休止的,那个叫阿林的歌星唱着“我们的心很小,装不下人间的烦恼,我们的眼很大,看见了全世界的美好……”阿林是男扮女装,他的“长头发又黑又亮地披在肩膀上,把自己弄得像个闺女”,男女的颠倒就如城市的颠倒。玉明也慢慢地明白了,阿林是一个给城市人解宽心的人。人的心胸小了,却有无尽的欲望压迫着。这无尽的欲望来自眼睛,眼睛在各种媒体上看到了世界上的一切好东西,于是膨胀了人去获取的野心和欲望,人丢掉了纯洁的心灵,不能自拔。那车站广场钟楼上的八面大钟,每半个小时敲响一次,每一个小时演奏一次《东方红》,永远不停地向这个城市报时。大钟催促的是城市人的脚步,实际上加重的是城市人的压力和紧张感。而这种种颠倒了人心的黑白,也颠倒了城市的黑白。

城市的一切就像幻影,当街灯亮起时,城市如被妖怪施了魔法,“地面上立刻掉下来许多许多的影子,黑乎乎的影子奇形怪状,有长有短,有大有小,好像被灯光从黑夜深处切下来的肢体扔在了地上,有的动,有的不动。车流和人流也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在影子的尸体里川流不息,没头没尾,不知去向,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玉明已经开始见怪不怪了。

三、苍白――无力的“启蒙者”

一男一女两名艺术家在地铁口这人来人往的显眼地方表演行为艺术,名为“宇宙的本色”。他们是虔诚的。连续三天,每天三遍互相刷成黑白。

艺术家企图用黑与白这两种简单的颜色来概括宇宙,唤醒人们心头被“复杂”所蒙蔽了的“简单”。可惜他们面对的早已经不是简单的城市人,获得的只是冷漠的眼光和塑料桶里被施舍的钱。他们无法引起预期的轰动,只有当天色将晚路灯亮起,他们用水互相清洗时,才会有匆匆路过的人们吃惊地停下来,人们欣赏的根本不是他们身上的颜色,是褪尽了颜色的女艺术家的身体,“有些人吃惊地停下来,盯着眼前罕见的场面,可惊讶的眼睛大都只是看那个女的,看那双诱人的,也看细腰下面更诱人的屁股和长腿”。

艺术家那火烫的启蒙热情,在这里显出了尴尬和苍白无力,他们“只能依靠冷漠和坚硬的眼光来包裹身体,掩饰烦躁和失望,只能依靠冷漠和坚硬的表情来抵挡预料之中的那些中烧的眼睛”。

玉明是惟一一个“虔诚”的欣赏者,可惜,他在一旁观赏只是为了引起艺术家的注意,让他们雇他干点活。他干咳一声,把写着“杂工”两个大黑字的纸板又挂到了胸前。

可怜的“启蒙者”最终反受预期的“被启蒙者”启蒙。围观的人群中,有流氓想对女艺术家施暴,并用刀子刺向了男艺术家的胸膛。男艺术家倒地流血,女艺术家绝望地嘶喊起来,“咱们到这儿干什么来啦?咱们为什么要到这儿来表演……他们哪懂得什么叫颜色,哪懂得什么叫行为艺术,全都是流氓,全都是坏蛋,全都是畜生……”

这绝望的嘶喊或许是最后的启蒙的声音,本该具有震撼力,但“只一眨眼,所有聚在一起的背影突然跑散了”,“车流和人流在暗影下无动于衷地从身边流过,尖利的警笛声远远地响起来”,声音归于虚无,启蒙宣告了彻底地失败。

留在现场的玉明逼真地看见了死亡的颜色。讽刺性地,他明白了黑色、白色、鲜红色都不能真正吸引全世界,“他觉得眼前这两只晃来晃去的才是真正吸引全世界的,要不然就不会惹出这么大的祸”。

玉明一直希望被“看”到,却一直被他人忽略。但在他眼中却看到了城市的一切。他渴望着被雇佣,得到一份杂工来维持生存,却发现了在城市生存的真实本相――在身体欲望面前,其他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四、结语

在短篇小说《颜色》里没有过多地描写城市化进程中的丑恶一面,而是以行为艺术家的启蒙表演失败从侧面表现了李锐对城市发展中人们所遇到的新的生存状态和精神境遇表示了重重的忧虑。

李锐对启蒙行为是有所怀疑的,在《幻灭之痛》一文中,李锐认为,“人的尊严和平等,本来就不应当是一些人对另外一些人居高临下的施舍和赠予”。在他的长篇小说《万里无云》、《银城故事》里写的都是启蒙者、革命者的悲剧。但《颜色》里还是沿用了鲁迅先生“看/被看”的启蒙小说模式。看客依然冷漠,被看者仍然孤单。所以说李锐又是相信文字力量、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他说“真正的痛苦不是‘哀莫大于心死’,真正的痛苦应当是:哀莫大于心之不能死”。于是他用文字写下了这展现血淋淋的让人沉重的事实,体现了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韩少功说,李锐“这种自我对峙和自我撕扯的写作方式,不必为任何批评家的口味和学识量身订做,只需回应自己的内心逼问”。

《颜色》虽然只是一篇应邀之作(据李锐的注释,《颜色》一文是应邀参加法国人文科学之家基金会主办的“两仪文舍”文学交流活动而创作的),却依然闪烁着李锐深邃的思想。

[参考文献]

[1] 李锐.颜色[J]. 上海文学,2004,(2).

[2] 陈离.“历史”之外的悲凉人生――从《寂静》《颜色》看李锐短篇小说的艺术追求[J]. 上海文学,2004,(2).

[3] 翟永明,高小弘.个体生存困境的展现与突围――简析李锐小说《颜色》与《寂静》 [J].名作欣赏,2005,(9).

[4] 李锐. 幻灭之痛[J].南方文坛,2007,(3).

[5] 韩少功. 多“我”之界[J]. 南方文坛,2007,(3).

[6] 王尧.李锐论[J].文学评论,2004,(1).

[7] 李锐.太平风物:农具系列小说展览[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

[8] 李锐.李锐精选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

[作者简介] 梁吉,男,华南师范大学南海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