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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语言起源的神话映射了先民对语言产生的认识和思考。语言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标志和事项,在人类文明起源的发展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早期人类诸多活动源于对自然界的模仿,语言源于模仿的观念也基于此而产生。按照模仿的对象来看,可以分成模仿动物的语言和模仿自然界的声音两种类型。神话中表达的语言起源于模仿的认识,更强调了先民的学习能力和探索精神。
关键词:模仿型;语言起源;神话
神话是对原始社会的客观反映,而其中的语言起源神话便映射了先民对语言产生的认识和思考。语言是生命体存在的重要表征,它从出现的最开始就被赋予了特定的文化功能,它应该是生物之间通讯息的最为古老的方式之一。语言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标志和事项,也确实在人类文明起源的发展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西方模仿说认为,艺术是对自然的模仿,早期人类诸多活动确实源于对自然界的模仿,如舞蹈、乐器、建筑、工具。语言源于模仿的观念也基于此而产生。目前搜集的文本中,有壮族、佤族、哈尼族、畲族、基诺族、台湾排湾族等6篇文本,它们在语言起源的神话中都指向了语言源于模仿,按照模仿的对象来看,可以分成模仿动物的语言和模仿自然界的声音两种类型。
一、模仿动物的语言
按照进化论的思想,人是从森林古猿进化而来的,是动物的一部分,所以跟动物学习语言的思想自有其合理的一面。然而这只是在科学发展进步的情况下,人类对自身有了更为全面的认识之后才作出的判断。在上古时期,人们尚未对自身的源起有科学的认知,只能依靠自己的猜测来推断人类语言的源起。动物的语言虽不如人类丰富,但动物之间的交流恐怕还是通过动物之间的语言进行的,人类最初的语言本也没有那么丰富,只是随着时代的进步而在不断的交流与交往之中产生了多样化的语言。神话中将语言源于动物的观念展现得较为明显。如壮族创世史诗《德傣掸登俄》讲述,洪水后,兄妹成婚生了四对儿女,他们分别管理东西南北四方。远古时候,语言没有区别,兄弟姐妹让人把语言分开:居住河边的人是土僚,因河谷有猴子,就按猴声来分;居住山边的人是彝族,因山林有松鼠,就按鼠声来分,话音像鼠声。从此,世上的人各有各的语言,分族分语,讲话就不乱了[1]717。佤族《司岗里》讲,人类从司岗走出来之后并不会说话,就去找人神莫伟要语言,莫伟指点岩佤(即佤族)学牛,尼文(即拉祜族)学斑鸠,三木傣(即傣族)学细蜜蜂,赛口(即汉族)学画眉鸟,各民族才有了自己的语言[2]612-613。再如高山族的百宛人神话《始祖的传说》叙述,两颗蛋变成了一男一女,他们跟鸟学习说话,也根据鸟的叫声获得了自己的名字———“普纳雷”(男)和“鸠谷”(女)[2]421-422。这几则神话都在讲人类的语言源于动物,其中有三个方面需要重点解读。第一,语言最初已经形成,却仍要进行分化。壮族这则神话中的土僚就是壮族的别称,按神话所讲,远古时期的人类是有语言的,而且语言是一样的。为何还要重新习得语言?一方面,神话要与现实保持一致,现实中语言分化的情况是存在的;另一方面,就如神话所述,语言分开,讲话就不会乱,它同《圣经》巴别塔神话中所设定的语言分化的原因、过程较为相像。反观佤族和排湾族的神话,无论是从司岗走出的佤族祖先,还是从蛋中出生的排湾族先民,他们在诞生之初并不会说话。其实,壮族神话所强调的语言分化是发生在人类第二次起源之后,而佤族和排湾族神话反映的则是人类第一次起源,出现时间有所不同,洞生人、卵生人的思维观念的产生也应更为久远。如此看来,壮族所认识的语言模仿论应是对语言的二次加工和改造的过程,而佤族和排湾族神话则是对语言原生起源的解读。第二,选取模仿动物的原则较为相似。神话中采取的基本原则是声音相近,依靠声音来择取模仿的动物,如佤族神话中,佤族、汉族、傣族、哈尼族四个民族的语言模仿对象分别选取了牛、画眉鸟、蜜蜂和斑鸠,这些动物自然是佤族生活中所熟识的动物,而且在他们看来,汉族的说话就像画眉鸟一样,佤族的说话类似牛的低沉声,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几种语言的发音与他们所选取的动物的发声有相似之处。不过通过这则神话,也足以见得佤族在早期与汉族、傣族和哈尼族有着较为密切的交往,彼此之间比较熟悉。壮族与佤族神话相近,选择了猴子和松鼠作为壮族和彝族学习语言的对象,而且神话中强调的也是按照声音来划分;排湾族也是按照鸟的叫声来学习语言的:可见按声划分是较为共通的原则。第三,模仿动物型的语言起源神话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在单一民族内部的起源,二是通过比较多民族语言的源起来发掘出本民族语言起源的特点。壮族和佤族都强调了本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同源共祖关系,且在语言的产生上有一定的联系。而排湾族语言起源神话与之相比,并未涉及其他民族的语言,只是单一的语言起源问题,从两个蛋中出生的男女是跟鸟习得语言,跟着鸟叫获得了自己的名字,单看这样的神话表述,很难会明白为何排湾人会选取飞鸟作为自己的学习对象。这就跟排湾人的民间信仰观念和神话文本中的隐含信息有关。陈勤建认为,在稻作文化地区,“稻作鸟化心态”是“从事稻作生产的民众,由实践经验中直接产生的一种原生态的群体心理状态”[3]。因而在稻作文化区域,“稻鸟化”的心态烙印较深,在南方很多民族地区的确有这种心态存在。排湾人所在区域虽为山地,但随着农耕文化的渗入,稻作文化也浸入排湾族的文化之中,在排湾族神话之中,有多篇谷种起源神话便是佐证,如排湾人的祖神saljimlji到地下界得到了粟种后播种并分给众人,幸存的兄妹得到从天上而降的粟种[4],这些神话都间接表明排湾人的很多部落已经进入了农业文明社会。排湾人一方面可能受稻鸟文化的影响,另一方面可能存在着鸟图腾崇拜的信仰观念,这样才有神话中向飞鸟学习语言的情况出现。若单纯地认为飞鸟是随意择取的对象,恐怕是不符合神话更深层寓意的,而且对于男女祖先的出生,神话也表现了一定的隐喻,他们是由两颗蛋变化而来,但这是什么蛋,这蛋又从何而来,我们似乎不得而知,按照通常的理解,我们学习语言的对象大多应为有姻亲血缘的一方,而若将语言起源作为神圣的事情来对待,那么这蛋极有可能是鸟蛋,他们向飞鸟学习语言便也讲得通。《诗经》也有言,“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可见商代始祖神话所孕育的就是鸟生人、卵生人思维。由此观之,排湾人拥有这种文化思维模式也不难理解。
二、模仿自然界的声音
模仿型语言起源的另一种方式是模仿自然界的声音,基本是按照树枝的声音、砍树的声音、水的声音来创造自己的语言。如壮族、畲族、哈尼族、基诺族都有此类神话。向自然界来寻找语言创造的灵感,也蕴含着人们独特的思考。此类神话对于语言产生的叙述基本只是跟树和水有关。如壮族创世史诗《德傣掸登俄》中,除了壮族和彝族是向猴子和松鼠学习之外,居住在山上的人是哈尼族,因山上有树木,就按砍树的响声给他们分习语言,也就产生了各族分语的情况[1]717。畲族神话《高辛造万物》中,文化英雄高辛在完成了造太阳、造月亮和补天的重任之后,他听到树枝响,就教人说话和唱山歌[5]。哈尼族《塔婆、模米生儿女》和基诺族的《玛黑、玛妞和葫芦里的人》两则神话都讲述了不同民族的语言起源。哈尼族神话:塔婆和模米喝了怀胎水,浑身上下都怀孕,塔婆生下一百个人,模米生下一千个人。傣族从脚趾出生,住江河边,学水的声音说话;瑶族从鬓发出生,住森林里,学砍树的声音说话;彝族从手臂出生,住在山腰,常放火烧山,学树枝燃烧的声音说话;哈尼族从肚皮中间出生,住在半山腰;苗族从髀骨出生,住大山的石岩之间[6]。基诺族神话:洪水之后只剩玛黑、玛妞两兄妹,他们只找到一粒葫芦种子,种下种子之后,兄妹成婚,葫芦成熟之后,烧了一个洞,人便从葫芦的洞中出来。第一个走出的布朗族不会说话,玛黑和玛妞让他模仿水声说话;第二个走出的基诺族就是用玛黑和玛妞的话,所以不用再去学别的语言;第三个走出的傣族学习布朗话和基诺话,又进行改造,成了自己的话[7]。上述几则神话都表现出语言起源于自然界的声音,然而他们之间有相似,也有较大不同。具体可以从如下三个方面进行解读:第一,自然型语言起源神话中,出现了特定的文化英雄承担起创造和传播语言的重任。畲族神话的高辛,基诺族神话中的玛黑和玛妞,佤族神话中的莫伟,壮族神话中的兄弟姐妹,都属于此类文化英雄。高辛是上古五帝之一的帝喾,《左传》《史记》都对其事迹有记载。按照畲族神话所载,高辛的出生和业绩又极类似于。《高辛造万物》中,高辛随风而长,长大后用松树枝、杨柳条分别编成了球,点火之后放在天空而成了太阳和月亮,用宝石做钉子把天补好,又用枫树叶、大小树枝和木渣分别变成了鸟兽鱼虾虫。可见,高辛在神话中的地位类似于的创世大神,而神话的设定是高辛出生的年代已经有很多人,他不承担造人的使命,只负责造物和文化发明,因而他的神格更近于文化英雄。基诺族神话中的玛黑和玛妞兄妹,他们负责人类的传承和文明的传播,他们指定布朗族向水声学习语言,这与高辛教导人说话、人神莫伟指点人向动物学语言、洪水后兄妹婚生的兄弟姐妹让人分开语言等,都有着相同的作用。特定文化英雄的出现,让特定民族或多个民族获得了语言,这也反映了人们对这些文化英雄的崇敬之情,他们也是特定民族存在的精神符号和象征。第二,不同民族的神话之间可以相互佐证。哈尼族神话中并未表现出哈尼族是如何获得语言的,而壮族神话说哈尼族是听砍树的响声而得到语言的。基诺族神话说,布朗族是跟水声学习语言的,傣族又是跟布朗族学习语言的,那么傣族说话自然也如同水声,而哈尼族的神话《塔婆、模米生儿女》中也确实是这样表述的。壮族创世史诗《德傣掸登俄》中说,彝族是住在山边,是按照山林中的松鼠学语言的,而哈尼族神话就说,彝族住在山腰,是按照树枝燃烧的声音说话的。在彝族语言起源神话中,彝族语言的获得确实跟竹子在火中燃烧的刺激有关联。这些神话的先后顺序如何,已无从辨析,但它们反映出了各民族之间在早期较为密切的交往,也表现了特定民族对其他民族的独特认识和看法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第三,神话选取特定的意象作为语言学习的对象。水和树木这两种意象是最为常见的意象。如哈尼族和基诺族神话分别认为傣族和布朗族的语言源于模仿水声,在其他民族看来,傣语和布朗语可能与水声有相同之处,但意识到他们的民俗和信仰观念时,便能发现水在这两个民族中的重要意义。布朗族受小乘佛教影响,每年清明后的第七天要举行泼水节,“男女击锣鼓,尽情舞蹈,然后互相泼水,并互祝吉祥如意”[8]。傣族也同样有泼水节,其寓意也是用圣水将病灾冲走。这其中蕴含着对水的原始崇拜观念,“水崇拜的原始内涵是与早期人类求生存、求繁衍的基本要求分不开的”[9]。古巴比伦和古埃及的神话都曾讲,万物皆由水而生。据傣族创世史诗《巴塔麻嘎捧尚罗》讲,古时候在天地尚未形成的时候,“烟雾和气体的下层,是白茫茫的一片水”[1]735,气团和大风孕育了英叭神。除了太空里的英叭神之外,水里还有水鱼神巴阿嫩,“他们的生命与心脏,还有智慧和本领,同是从水汽和风气中萌芽”[1]739,大地则是由英叭神身上的泥垢和海面上的泡沫渣子融合而成。万物也皆是从水中而生,神话中处处透露出傣族先民对水的崇拜之情。可见,选择水作为语言的模仿对象也绝非偶然,水与人类文明的诞生是相关的。同样,选取树枝和砍树的声音作为语言起源模仿的对象,也不应同表象所反映的那样,它更应同深层次的民族文化和宗教文化信仰观念相连。然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语言起源的神话基本都不是本民族的认识,大多都表现了他者民族的看法,这种现象与多民族同源共祖的观念和民族间的文化交流相关。
三、结语
先民在神话中表达了语言起源于模仿的认识,虽然神话文本的数量不多,但也能揭示先民对语言产生的一种认识。西方文艺理论早期比较盛行的是模仿说,这一派别认为,文学来源于对自然和万物的模仿。这种说法其实是有据可循的。如人类造房子、编织渔网、制作衣裳等最初的文明事项,都是跟自然界燕子、蜘蛛、蚕等动物学习而得的,它强调了人类学习的能力,这也是人与动物很大的不同。在语言起源神话中,也能找到多篇与模仿有关的神话,如这些语言有的是学习动物的声音,有的是学习自然界流水的声音。赫尔德在对语言起源的认识中也提到,有人可能认为人类是从鸟类那里学会歌唱的,其实“如果说,最早的人类语言是歌唱,那也是一种人所固有的、非常适合于他的器官和自然本能的歌唱,就像夜莺飘荡在空中的歌唱只属于它和它的同类一样”[10]。语言可以后天习得,但也必须符合人的发声特点,像神话中所提到的流水声、画眉鸟的鸣叫、牛的声音都是属于自然界的声音,人类语言也只是与之声似,所以模仿说只是人类对语言起源的一种探索,也反映了先民在远古时期善于向大自然学习的状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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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JG赫尔德.论语言的起源[M].姚小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52.
作者: 单位:廊坊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