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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虚此位以待君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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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灰姑娘遇到了落魄中的富家小姐,即便是再如何幸福,在后者面前,终归还是自卑且拘谨,似乎互相知晓的那段过往,成了伤疤,永远都去不掉。灰姑娘依然是卑微自惭,而富家小姐也依然是有过去的尊贵与身份。所以狐女青梅尽管有其母的大胆与聪慧,却在本该属于自己独有的男人面前,不像她的狐母那样决绝,而是惶惶然将位置让给了富家女阿喜。

青梅的狐母,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看好男人程生,半路上便隐在其衣服间回了家。在为其生下女儿青梅之后,又劝程生不要再娶,因为她可以为其再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可惜程生受不了亲戚朋友的讥笑,很快又给湖东的王氏下了聘礼。她得知后大怒,连女儿也不要,便忿然离去,再不归来。

青梅承继了狐母的美貌和灵巧,因此虽然之后父亲死去,被收养的堂叔卖给王进士的女儿阿喜做丫鬟,但是她的“能以目听,以眉语”,却让主人一家“俱怜爱之”。所以在选择男人上,她同样有母亲的一双慧眼。“自谓能相天下士,必无谬误”,看到租房住在王进士家的张生,对父母极其孝顺,便断定此人现在虽贫,但将来“必贵”。而这贵人,她首先想到的,便是给阿喜介绍。

阿喜尽管是富家女,却没有青梅如此有主见,又是怕父亲厌恶张生贫穷,又是惶恐嫁给了他却等不到富贵,遭来天下人的耻笑。倒是青梅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而且精细,力劝阿喜的父母,在他们面前盛赞张生将来必会大富大贵。可是阿喜的父母高高在上,从骨子里便瞧不起张生,唤女儿来,也不过是当做一件玩笑事,随便问问。所以当阿喜嗫嚅着说出自己有嫁给张生的想法时,便引来了其父一通诟骂和羞辱。不仅吓跑了媒婆,还气哭了阿喜,并彻底断了她嫁张生的念想。

青梅到底是狐女生的,有着狐母的热烈与奔放,见小姐嫁不成,便在夜间毛遂自荐,主动登门告诉张生,自己想要嫁他。张生一脸文人的正气和清高,用仁义道德给了青梅一通义正言辞的训斥。尽管未曾完全拒绝,但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即青梅不应没有羞耻之心,夜晚前来自荐,另外他也不能为自己婚事做主,需经父母同意,而即便父母同意,赎身之钱他也无处筹集。

而没有父母的青梅,又能去求谁呢,她只能自荐且自谋出路。这一场婚姻,尽管阿喜资助她一些私藏的微薄银两,又在父亲即将离任时,在母亲面前说好话,按购买时的原价遣散了她,但是终归还是青梅付出了眼泪的代价,并在阿喜和张生父母间奔波来往,及时沟通,这才一切如愿。

而阿喜的父亲,这个进士出身的官宦男人,未曾忘了揶揄嘲讽张生家人,说既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只配娶一个丫鬟,当初又何必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要娶自家的千金小姐?虽然是因为“青梅太黠,恐导女不义”,才将其嫁出,但是还要顺手卖个人情,说假若“鬻媵高门,价当倍于曩昔”。这个一切“向钱看”的官员,最终因为贿赂之罪,被“罚赎万计”,并死于疫疾,也算是罪有应得。

青梅对于自己的人生,有着清醒的认识和独立的掌控力。她在嫁给张生后,未曾坐等富贵生活的到来,而是辛勤刺绣,赚取家用,又一心一意侍奉公婆,不让张生的学业因俗事受任何的干扰。假若青梅是那个世俗人生中的灰姑娘,那么她的进取实用而且有效。她知道自己位卑,尽管有如阿喜一样的美貌,可是不主动出击,哪得幸福?所以外人的误解、奚落和张生曾经的冷淡,她都能很快地忘记,并为已经得到的生活一路朝那明亮处走。

但是,她却忘不掉阿喜曾经的炫目与光华,忘不掉她说“子得所矣,我固不如”时微微的嫉妒。所以,这一程幸福,在她的心里,本应属于阿喜,她不过是借来,暂用片刻。而那个夫人的位置,亦始终空着,留待阿喜的到来。

两人别后,便是灰姑娘和富家小姐位置与人生境遇的互换。不过是两年之内,阿喜的父母和唯一照顾她的老媪便相继去世。她孤苦伶仃到连安葬父母的钱都没有,想要嫁人,在听说只能做妾之时,大哭说:“我搢绅裔而为人妾耶!”这样的清高,终于在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被弃之一旁,同意用嫁人来换取父母的安葬与自己的生存。可惜这种交换并没有好结局,她所嫁的男人,胆小懦弱,而他的老婆,则凶悍善妒,门都没有让阿喜进,便将其“杖逐而出”。

富家小姐阿喜流落至尼姑庵中,试图削发为尼,却被庵中老尼拦下。但是外面好色的恶少们却拦不住,日日敲门扰乱,求助了官吏,一次次警告,后来又有贵公子窥其美,要招其为妾。阿喜无力承受这些骚扰,一次次自杀,都未如愿,是她突然醒悟了的父亲,托梦给她,告诉她耐心等待,必会满足夙愿。

阿喜的夙愿,当然是嫁给张生。她的父亲,死了还不忘掌控女儿。但是这种托梦,依然让人怀疑他看中的,究竟是张生的人品,还是张生而今已经飞黄腾达的身份。但不管怎样,这个夙愿,终于在雨夜遇到“仆从煊赫,冠盖甚都”的青梅避雨庵中,而得以实现。两人相遇,地位置换,但青梅却换不了自己曾为阿喜丫鬟的心理位置。而阿喜,其实在落魄之中,遇到青梅,也不想失去自己曾有的尊严,一句“今日相看,何啻霄壤”,可以窥见其内心的尴尬与难堪。而顾虑“同居其名不顺”,则是她在青梅面前依然存有的富家小姐的骄傲与矜持。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小姐的架子,就像青梅也终究放不下丫鬟的卑微。

这一次,青梅终于操办成功了阿喜与张生的婚事。洞房花烛夜,青梅对阿喜说:“虚此位以待久矣。”这样一句话,青梅说来内心一定有外人不能理解的感伤。而之后她始终以丫鬟的身份和礼数拘谨地对待阿喜,甚至夜晚连张生的卧室都不再敢进,似乎,那个床铺已经与她无关。

而在张生的心中,也认可了阿喜为正室的位置,专程去曾经收容过阿喜的尼姑庵中,为阿喜建了王夫人碑。是到后来张生官至侍郎,向皇帝上书,青梅才与阿喜一样,“俱封夫人”。但是在这个男人的心中,阿喜这位出身“名门”的小姐,才是真正的夫人,否则,不会与青梅生下二子一女,而与阿喜则生下四子一女。

门当户对,在男人的心里,即便是走至今日,也是一个跨不过的槛。女子昔日的光华与名贵,在虚荣的男人那里,始终有着正室般的尊贵与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