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一窗风景更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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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在路上的感觉。坐汽车,喜欢坐在末排的角落里;坐火车,喜欢坐在最靠边的位置,总之就是要有窗有风,而我能够透过那一扇窗窥见外面的风景。如此,再冗长的旅途也是一种美妙的际遇,心灵无限制放空,轻盈到可以兀自飘飞,坐卧之间即已漫溯到无限深远处。

那一次,我坐在开往学校的列车里,一个人拖着大小行李,虽累犹欢,只因我的位置临窗、有风,窗外的风景真是赏心悦目,我不禁有些轻飘飘的得意。列车就要启程了,我正饶有兴致地对着一窗风景发呆,耳边忽的响起一阵细细的女声,她说,我可以坐你那个靠窗的位置吗?我的心瞬时一紧,头皮再一发麻,觉得真是不可思议,竟然有人这样直白地“抢位置”,一点谢意与歉意都不带?再一抬头,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文静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望着我,看似柔弱的一个人,却有着咄咄逼人的强势。我愣了半晌,想了想,还是不声不响地把位置让给了她,自己抱着包坐到一边去,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其实我挺恼火的,所以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字时,我是虎着脸的,怎么都无法把表情调整到最初的阳光灿烂。

列车就这样走走停停,在铁轨上一路蔓延下去,我再不抬头,双手一直在笔记本上跃动着,捣鼓我的文字。两个多小时的蓄电也终于用完,我拿起相机左拍右照了一阵子,又觉索然无味,整个人一下子像松懈了发条的钟,几近散架,百无聊赖着,窗外的风景再美,在我眼里也只不过是青山碧水绿树红花,再无更深层次的意境与韵致。

而身旁的那个女孩,面前放着三本崭新的杂志,都是她刚才翻过的,这会儿,她正斜斜倚在座椅上,欲睡未睡的样子。我隐忍再三,还是喃喃地试探性问她:这本杂志能借我看吗?她显然是受了一点惊吓,有如颤枝之蝶、惊弓之鸟,尔后用力点了点头说,好啊。看到她满脸的惊惶与其间漫散开来的点点笑意,我的心里霎时云淡风轻。剩下两个小时的车程、甚至连多出来的四十分钟的晚点时间,也没有觉得多漫长,因了那本精彩的杂志。列车几近到站时,我将杂志捧住双手奉还给她,她也盈盈笑着接下,一切看上去都在静静地圆满着。

其实,自打我把临窗的位置让给她后,虽有怨怼,但余气很快就消掉了――为何要用不良情绪将自己锁住呢,再说,现实不一定就比自己想象得糟糕,要勇敢地直面当下。我窥见她看书时的专注神情,看得出来,她很爱看这些心灵鸡汤类的美文。喜欢与文字为伍的人,心灵能够恶劣到哪里去呢?倘若我一直怨恨她抢走了我的临窗景致,那么这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于我,无疑就是人间地狱,坐车这件美妙的事情,于我还有什么美感可言呢?

所以,比一窗风景更美的事,是拥有一颗善良与宽容的心灵。人与人之间以诚相待了,便不再有过不去的人情坎。就像在下车时,我们甜甜地相视一笑,轻轻招手,互说“再见”,最终彼此消失在茫茫人海,心中却是同一片水流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