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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尔善:大众电影要给人情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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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电影特别需要对基本价值观进行梳理。

“国产大众电影在市场的缺位是很不正常的,我们想努力把创作推向正常。”接受《t望东方周刊》一个半小时的采访期间,电影导演乌尔善将这个观点重复了两次。

在收获16.82亿元票房的《寻龙诀》之后,乌尔善有段时间没出现在媒体报道中了,他在用三年时间筹备《封神三部曲》――一个以《封神演义》的故事为题材,投资30亿元的重工业系列电影项目。

中国电影工业化虽已是老生常谈,但乌尔善认为,要做好大众电影,除了讨论工业化的技术问题,更要讨论电影的内容核心,即主题和价值观选择,这恰恰是很多创作者没有充分认识到的事情。

“中国电影特别需要对基本价值观进行梳理,包括那些很简单但又最基本的主题,比如是非、善恶、信仰、我们如何变成更好的人、我们如何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乌尔善说,“文艺片总讨论知识分子和精英关注的边缘性话题,普通人最基本的话题却成了空位,但这些话题才是主流娱乐电影最该讨的事情。”

中国人应有自己的神话史诗电影

《t望东方周刊》:为什么选择《封神演义》的故事?

乌尔善:它的故事拥有历史和神话元素,是适合电影改编的好题材。其实,历史电影市场风险过大,但《封神演义》中,历史是基础,还有大量想象,有神仙、妖怪、法术,天然具备幻想电影的娱乐效果。

《t望东方周刊》:在此之前,中国电影是缺少神话史诗类型的,你为何敢于选择这个类型?

乌尔善:最能够体现《封神演义》原著价值的电影类型是神话史诗或者说是奇幻史诗,它能极致表现时代变革、善恶斗争、英雄成长、秩序重建。受限于市场、技术和资本,目前在中国电影史上的确还没人拍过这个类型。我想用十年的时间填补这个空白,把《封神演义》的魅力现代化和电影化,使中国人也有属于自己的神话史诗电影。

神话史诗要以开创时代的神明或英雄为主角,讲述新秩序的建立和新价值的创造。故事要有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色彩,这是中国电影缺失的。我们有很多作品是以史诗的格局来讲小人物的故事,这种电影观众看了不会热血沸腾。虽然小人物故事自有讲述的意义,但世界上还有曼德拉和甘地的故事,你可以拍“蚂蚁”的故事,也可以拍“狮子”的故事,我选择后者。

《t望东方周刊》:是否担心年轻观众对这种古老的神话故事感到陌生,无法产生共鸣?

乌尔善:我们可能对神话有一些误解,认为神话是讲古代、神仙的事,其实神话是一个民族潜意识里经历的考验和抉择,这种内在心理演变为充满幻想的叙事,神话讲述的是一个民族的心理现实。

美国的漫画、超级英雄电影其实就是神话的当代变体。神话故事、科幻故事、超级英雄故事,本质都是在讲人面对生命中的挑战,如何去解决问题、获得成长。

《t望东方周刊》:从《刀见笑》《画皮2》《寻龙诀》到《封神三部曲》,你的作品一直和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相联系,这是一种自觉吗?

乌尔善:电影是西方的发明,我们也一直在利用西方取得的成就帮助我们让电影变得更好看,但这还不够。最终还是要找到自身文化的存在价值,这是所有中国创作者的课题。

这和虚荣心无关,无论是在思想价值还是美学价值上,传统文化里都有很多资源值得共享。我们需要拿出这些压箱底的东西,把它变成当代的电影和其他艺术形式。这当中需要技术转化,而且必须由我们自己做,你不能总指望外国人替我们拍《功夫熊猫》。

找到主流观众能够共鸣的话题

《t望东方周刊》:将中国上古文化系统衍生而出的故事放到电影叙事中,难度在哪里?

乌尔善:虽然讲中国的神话,但是现在我们讲故事、听故事的经验大多来自于西方电影和文学的耳濡目染。大众化的娱乐电影有固定的叙事规则,这个规则从西方三幕剧的叙事传统而来,渐渐形成一套商业电影讲故事的方式。

中国的传统文本改编为电影作品,创作者要面对三个核心问题。

首先,传统小说、话本的戏剧结构不明显,《封神演义》一百回的章回体更适合拍成电视剧,把它放进一个两小时左右的电影里很难。

第二,传统文本中的人物缺少成长曲线设计。我们的主人公性格往往不会变化,故事也不会因人物选择而转折。

第三,传统文本里有些价值观是腐朽过时的。比如《聊斋》原著中的画皮故事,带有强烈的歧视女性色彩,在价值观上是当代人无法接受的,因此在改编时要重新建立价值观。

《t望东方周刊》:在项目研发阶段,你曾和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和民俗学家讨论《封神演义》,讨论的内容是什么?有什么启发吗?

乌尔善:主要是讨论它的原著价值和当代意义。

武王伐纣发生在三千年前,这个故事在不同的时代已经被讲述了很多次,每个时代所讲述的内容都有变化,都带有当时的文化特色和作者诉求。

《封神演义》作者是道家文化的拥趸,成书背景和当时与佛道竞争有关,其写书的目的是创造道教神谱,方便道士们打醮请神。所以古人也在遵循“主流故事回应时代需求”的原则。

现在要编写一个封神故事,我们肯定不是为了给现代人讲道教神谱或者再现明朝人的想象世界,而要讲和当代人相关的故事,原著中的东西可以作出大胆的取舍,这才是真正继承了“封神”的精神。因此我们确定了改编策略,让它更接近于神话史诗的格局,主角换成年轻人,探讨一些永恒的价值观。

我们的主流观众平均21岁,故事要讨论一个年轻观众能进入的话题。讨论中年危机、婚姻问题的国产中低成本电影特别多,但年轻观众的问题是成长,针对这个年龄段所创作的娱乐电影很少。我们的市场已经很饥渴,电影创作却跟不上。

如何最大程度与现实对话

《t望东方周刊》:中国近年来拍了一些幻想题材的大片,制作规模和明星阵容都很强大,这好像是很多人对“主流大众娱乐电影”的认知?

乌尔善:大片的“大”,不是因为花了很多钱,炸了很多楼,做了好多怪物,那是舍本逐末。电影是公共艺术作品,最重要的是它如何最大程度与现实对话。主流的娱乐电影应该把严肃的现实问题转化成精彩好看的故事,吸引更多观众进入话题,产生共鸣。

比如《疯狂动物城》讨论歧视问题,囊括了美国很多社会议题,虽然是动物做主角,但讲的是美国人的现实生活。创作者懂得现实也懂得电影,懂得叙事技巧和类型包装的手段,能巧妙地去触及问题本质,并尝试给问题一个正面的解答。

我们用电影包装的问题是真的还是假的,观众是能感觉得到的。

《t望东方周刊》:中国的大片创作问题,根源是价值观和叙事技巧的问题?

乌尔善:一些早期的中国大片,虽然场面很大、影响很大,但是主题和讨论的方式、提供的答案,都不是正面的。这个问题到后来积重难返,中国大片变成了花很多钱、聚集很多明星但主题却难以触及人心的“类型”。

成功的主流电影都会给人情感共鸣,即使《阿凡达》的故事没有发生在地球上,但仍然是全球最卖座的电影。我去过几次好莱坞片场,和导演、编剧交流,他们很少讨论技术,谈的都是在寻找一个感动他们的情感主题。

有些创作者很迷恋故事的复杂性,却不明白要想把一个故事讲简单讲清楚非常不容易,这个故事必须有明确的价值观诉求并达到型叙事标准。

《t望东方周刊》:如今观众对国产片产生了一种负面印象,认为国产片不好看,作为创作者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乌尔善:我们以前创作电影不是面对市场的。现在我们就在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要想清楚观众是谁,怎么寻找一个有共鸣的主题,如何提升叙事技巧和制作质量,完成一个精彩的故事。谁解决得好、解决得快,市场回馈他的成功就多一些。

我们有些小清新的校园爱情故事,但看起来很虚假,也没有什么想象力,而美国超级英雄电影起码拍出了想象力,观众自然选择它。我们现在跟全世界最强大的电影生产国和最优质的电影产品在同一市场竞争,如果不抓紧时间提升自己,丧失了信誉,使大家对国产电影继续失望下去,最终失去本土市场是非常可怕的。

这件事必须最终由电影人自己解决。创作者需要花时间、动脑子去研究和行动,谈概念和喊口号改变不了电影的质量,我们需要具体的解决方案,用质量征服观众来赢得信任。

这个阶段可以向美国电影行业里的前辈学习工作方法,包括剧本创作、制作管理、技术上的实现,但中国故事的叙事内核,不能由来自其他文化的人提供。你在中国长大,关心这个土地上所面对的一切问题,关心我们民族的进步方向,了解所有人共同的焦虑,叙事内核才能具体和坚实,作品才能跟你的观众产生内在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