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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良辅《南词引正》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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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南词引正》是昆曲创始人魏良辅唯一的传世著述,全文虽然不足1500字,但对昆曲的歌唱规律和歌唱技法进行了全面的理论总结,既是开创性的,也是划时代的。本文对《南词引正》的理论精髓进行了解读。

关键词:正声;字清;腔纯;板正

中图分类号:J809文献标识码:A

《南词引正》是魏良辅留传于世的唯一著述,俗称“曲律十八条”。《南词引正》是魏良辅在南曲声腔改革后,对新声腔歌唱方法的理论总结。元代有过同类著述《唱论》,但《唱论》是元曲家燕南芝庵对杂剧(北曲)歌唱实践的归纳。《南词引正》则全面总结了南曲的歌唱规律和歌唱技法。全文虽不足1500字,但对南曲而言,既是开创性的,也是划时代的。

《南词引正》有多种刻本传世,如:

(一)《吴Q萃雅》卷首附刻本。此本首行题:《吴Q萃雅曲律》,次行题:《魏良辅曲律十八条》;

(二)《词林逸响》卷首附刻本,题作《昆腔原始》;

(三)《吴骚合编》卷首附刻本,题作《魏良辅曲律》;

以上述版本为底本重作编辑校勘的还有:《读曲丛刊》本、《曲苑》本、《重订曲苑》本、《增补曲苑》本、《古典戏曲声乐论著丛编》本等。上世纪60年代从明末张丑《真知实录》中发现了由毗陵吴昆麓校正、文征明抄写的《娄江尚泉魏良辅南词引正》,可认为是与原著最为接近的版本。各本文字出入异同,是后人对《南词引正》进行了增删改编。文氏手抄的《南词引正》附有明嘉靖进士曹含斋所作的“叙”,云:

右《南词引正》凡二十条(文中实有18条―作者注),乃娄江魏良辅所撰,余同年吴昆麓较正,情正而词逸,思深而言婉,吾士夫辈咸尚之。昔郢人有歌《阳春》者,号为绝唱,今良辅善发宋元乐府之奥,其炼句之工,琢字之切,用腔之巧,盛于明时,岂弱郢人哉!

可见曹含斋写“叙”之时,昆曲已经流行,“吾士夫辈咸尚之”又表明昆曲此时为士大夫贵族所青睐,业已是跻身于上层社会了。

就《南词引正》的18条内容,可以归类为声腔历史、字声、过腔、学曲、听曲等几个方面。比较诸版本文字,唯文抄本《南词引正》的第5条为诸本所无,而这一条恰恰包含着有关昆曲的若干重大信息。原文如下:

腔有数样,纷纭不类,各方风气所限,有昆山、海盐、余姚、杭州、弋阳。自徽州、江西、福建俱作弋阳腔,永乐间,云、贵二省皆作之,会唱者颇入耳。惟昆山为正声,乃唐玄宗时黄幡绰所传。元朝有顾坚者,虽离昆山三十里,居千墩,精于南辞,善作古赋。扩廓帖木儿闻其善歌,屡招不屈。与杨铁笛、顾阿瑛、倪元镇为友,自号风月散人。其著有《陶真野集》十卷、《风月散人乐府》八卷,行于世,善发南曲之奥,故国初有“昆山腔”之称。

魏良辅在提及昆山、海盐、余姚、弋阳、杭州等南曲声腔时提到,南曲声腔之所以“腔有数样,纷纭不类”,是由于“各方风气所限”。声腔的形成与地方人情、风俗,特别与语音密切相关。不唯南曲,北曲亦然,魏良辅在第8条论述北曲声腔时又说:由于“五方言语不一”,才有“中州调”、“冀州调”、“古黄州调”以及“磨调”、“弦索调”等。从而指出了民间声腔形成的一般规律。但魏良辅对声腔的“各方风气所限”的表达,也可以看成是他在研究和运用新的声腔语音――苏州官话(“苏州―中州音”)过程中切身经验的反馈。

据载,为《南词引正》作“叙”的曹含斋与毗陵吴伯高(即《南词引正》校正吴昆麓)以及《浣纱记》的作者昆山梁辰鱼常“结客秦淮”,且有“莲台之会”,而其时新声腔因得到梁辰鱼的推波助澜,广为流传,以至“取声必取伯龙氏”,并“谓之‘昆腔’”[注:张大复《梅花草堂集》卷12,齐鲁书社,1995年版,第11页。]。魏良辅似乎很乐意人们把新声腔称为“昆腔”或“昆山腔”。尽管在南曲“四大声腔”中,昆山腔最晚出,这支小小的民间声腔,直到“国初”(明初)因顾坚曲家群落的改革才取得了“昆山腔”的冠名权,但魏良辅却断语在南曲诸多声腔中“惟昆山为正声”。为了给“正声”张目,魏良辅又把它说成是“唐玄宗时黄幡绰所传”。在明代,唐玄宗已被梨园界奉为“戏神”了,黄幡绰作为宫中艺人与昆山很有关系,他死后就葬在昆山(墓葬处现名“绰墓”)。魏良辅借着黄幡绰为“昆山腔”找到了通向“正声”的通道。在《南词引正》的第8条,魏良辅还把北曲“磨调”、“弦索调”说成“乃东坡所传”,这是因为魏良辅已把北曲引进昆曲的缘故,与“黄幡绰所传”乃异曲同工。与此同时,魏良辅大大抬举了元朝的风月散人顾坚,更使新声腔的血脉从唐朝,历经宋、元而至“国朝”,绵绵不断。魏良辅把自己的著述取名“南词引正”可谓用心良苦。但后人在刊刻《南词引正》时,不约而同都删去了这一条内容,一是这条内容与全文的主题“曲律”无关;二是昆曲随后就成了主流声腔,已不必再向“正声”“引渡”,三,也是很重要的,刊刻者心中都很明了,昆曲的母体其实并非是单一的昆山腔,而是南曲整体改革的成果。故后人的刊刻本大多以《曲律》命名以直奔主题。

“曲律”的精髓在于:字声、过腔、板拍。魏良辅称之为“三绝”:

曲有三绝,字清为一绝,腔纯为二绝,板正为三绝。(《南词引正》第18条)

“字清”是对字声和字韵的要求。《南词引正》之第10条,对“字清”作了具体阐述:

五音以四声为主,但四声不得其宜,五音废矣。平上去入,务要端正。有上声字扭入平声,去声唱作入声,皆做腔之故,宜速改之。“中州韵”词意高古,音韵精绝,诸词之纲领,切不可取便苟简,字字句句,须要唱理透彻。

四声(平上去入)是五音(宫商角徵羽)的基础,四声不得其宜,等于毁了五音基础。故魏良辅谆谆告诫歌者“平上去入,务要端正”,倘为了“作秀”(做腔)之故而使字声走样,则“宜速改之”。

魏良辅在对字声的阐述提到了“中州韵”。《南词引正》第10条中有所提及,但“‘中州韵’,词意高古……字字句句,须要唱理透彻”,文意欠通,疑有脱文。南曲与北曲的不同,很重要的一点在于南曲有入声。“韵遵中州”方有入声的地位。盖昆曲已以“苏州―中州音”为歌唱语音,而这种语音当时并没有韵书,《中州韵韵》(即《中原音韵》)是其唯一理想的拣索工具。“字清”,乃是魏良辅“曲律”的律中之律。吴江曲家沈宠绥在总结魏良辅的演唱特点时着眼点也正在于字声,所谓:“声则平上去入之婉协,字则头腹尾之毕匀”。声韵学介入南曲歌唱领域,不是一种简单介入,它在被消化的过程中,终于达到了两个最基本的功利目标:字正和腔圆。而“头腹尾之毕匀”是魏良辅字声“务得端正”的重要手段。声韵学上的反切法是一种用反切“上字”和反切“下字”相切成音的方法,所谓“头腹尾”者,即在反切“上字”和反切“下字”之间另立出一个反切“中字”作为字腹。在度曲过程中,字头即“上字”(声母),字尾即“下字”(韵母),而字腹即“中字”(介母),于是出声、音渡,收韵皆有所归。古代声韵学的学术成果,赖此长驱直入地介入了南曲歌唱,从而彻底结束了南曲“随心令”的无律状态。但声韵学介入的意义远远超出了歌唱者对字声有效把握本身,它由此而推动了古代度曲领域中的理论革命,并为昆曲的宫调理论、曲牌理论的建立和发展奠定了基础。

如果“字清”要求于“字正”,“腔纯”则是“过腔”的功夫。魏良辅制定曲律,以“清曲”为对象,即所谓“冷曲”(一称“冷板凳”)。清曲不比戏场能“藉锣鼓之势”,从而可以“躲闪省力”,因而在“字声端正”外,特别要求于过腔的纯正。由于魏良辅集南、北曲于一体,而北曲仍作为一个独立体系介入于南曲。南曲以五音阶为本,北曲则是七音阶。故“南曲不可杂北腔,北曲不可杂南字”(《南词引正》第18条),此所谓“两不杂”者,也是过腔的先决条件。而“腔纯”的要害更在于“过腔”。过腔即运腔,而运腔过程中最容易丢失的就是字声。故魏良辅指出“过腔接字,乃关锁之地”,绝对不可以“扭捏弄巧”。特别是生曲,一定要经过“虚心玩味”,唱来才能使长腔“圆活”而短腔“遒劲”(《南词引正》第12、13条)。此外,《南词引正》第18条规定运腔之“五不可”――不可高、不可低、不可重、不可轻、不可自作主张,则进一步关系到了曲牌声情内容的纯正。腔之高低,轻重为曲牌的声情内容所决定,过腔超越了曲牌的声情要求就谈不上“腔纯”。

魏良辅《南词引正》第11条云:“唱曲,俱要唱出各样曲名理趣”。魏良辅在这里所言的“各样曲名理趣”,不仅包括在唱词内容中,同时也可以在曲牌的格律形式中去探求,曲牌格律,形式上是平上去入的字声组合,实际上代表了曲牌的个性。“腔纯”乃是实现曲牌个性的重要途径,歌者通过运腔,以出字之轻重、反切之圆熟、归韵之粗细、收音之高低等种种技巧来体现内容的情感色彩, 使运腔功夫最终与“曲情”紧密联系,这样才得以真正进入“功深熔琢,气无烟火”[注:沈宠绥《度曲须知》,《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的至境。

字正、腔纯之外,魏良辅把“板正”也视为一绝。板即“拍”,而“拍乃曲之余,最要得中”(《南词引正》第2条)。古人把词称作为“诗余”,把曲称为“词余”,而魏良辅把“拍”看成是“曲余”,可见板拍在魏良辅心目中的重要地位。明周之标选辑的《吴Q萃雅》卷首所附刻的《曲律》之第8条,文字与《南词引正》有出入,但对板拍的论述似更为透彻:

清唱,俗语谓之“冷板凳”,不比戏场藉锣鼓之势,全要闲雅整肃,清俊温润。其有专于磨拟腔调,而不顾板眼;又有专主板眼而不审腔调,二者病则一般,惟腔与板两工者,乃为上乘。

拍,说到底乃是一种节奏形式,但与其说是过腔的节奏,还不如说是对情感宣泄的控制。周之标刊本之第11条云:

北曲字多而调促,促处见筋,故词情多而声情少;南曲字少而调缓,缓处见眼,故词情少而声情多。北力在弦索,宜和歌,故气易粗;南力在磨调,宜独奏,故气易弱。

南北曲的这种词情、声情的多少、缓促,以及过腔力度的强弱,很大程度上表现为运腔节奏。魏良辅认为,错板是因为“不识字戏子不能调平仄”的缘故(《南词引正》第2条),可见,在魏氏的曲律中,字正、腔纯与板正是三位一体,是不可分割、不分主次的。故魏良辅告诫听曲者:

听曲尤难,要肃然,不可喧哗,听其唾字、板眼、过腔,得宜方妙,不可因其喉音清亮,就可言好。(《南词引正》第15条)

魏良辅为昆曲歌唱制定了批评标准,最重要的不是喉音,而是吐字、板眼和过腔,也就是“曲律”第18条所规定的字清、腔纯和板正的“三绝”功夫。

《南词引正》体现了一种强烈的曲学理论批评思想,洋溢着根植于场上的实践精神,他把歌唱的艺术实践不仅作为歌唱艺人的实践,同时也看成是听众的实践,因而他的律曲内容还包括了“听曲”的守则。把受众作为视听艺术本体不可分离的一部分,这也是魏良辅曲学思想中的一个独到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