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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以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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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艺术家是动物,那么绘画则是艺术家在时间与空间里留下的痕迹的记录…一但是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记录,我更想要身入其中。

死亡及其他

“一千年”是Damien Hirst的首件动物装置作品。他将一个封闭的玻璃柜分成两半,一边是盒子,从里面孵化的苍蝇通过小洞飞出;另一边躺着牛头,在从盒子中飞出来的苍蝇的叮咬下已然面目全非,牛头上还悬挂着盏灭虫灯。当这件作品出现在1990年Hirst与他的两个朋友Carl Freedman及Billes Sellman其同策划的、位于伦敦Bermondsey废弃的饼干厂的展览上时,到场的Charles Saatchi顿时目瞪口呆,后来他买下了这件作品。而画家Lucian Freud看了这件作品后则说,大概Hirst是从最后一幕开始创作的。尽管在Freud看来这是“最后一幕”,事实上“一千年”可以视为Hirst创作的开端,随后他开始了“自然历史”系列的创作。

“自然历史”大概是Hirst众多系列作品中最著名的系列。其所有作品都是用甲醛保存在玻璃柜里的动物尸体装置。同Hans Ulrich Obrist对谈曾提到,他喜欢将自己的作品通过系列展现。这其中既有Robert Motherwell的影响,也有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元素带来的某种安全感。就像一个人将某句话说上两三遍会显得这句话更有说服力似的。同时重复也是关于无限的暗示,一种理论上逃离死亡的方式。在此系列中,最著名的有这么几件:1991年的“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是一条用甲醛保存在玻璃柜里的虎鲨,从澳大利亚捕获,共花费6000英镑;1993年“母子分离”,被剖成两半的母牛和它的小牛分别被保存,这件作品首次出现在威尼斯双年展中;到了94年“远离羊群”是一只保存在玻璃柜里的绵羊,在画廊展出期间牛津艺术家Mark Bridger把墨汁倒入柜中,并将其改名“黑羊”,Bridger随后遭到Hirst,被判缓刑两年,此作后来花费1000英镑得以修复。同系列的其他作品还使用了牛头、公牛的心脏、鱼、鸽子等各种材料。

Hirst受画家Francis Bacon影响颇深。在画作“折叠床上的肖像研究”中,Bacon用线条将位于画面中央的人物围起,看似无形的笼子将人物罩住,而这启发了Hirst使用玻璃柜的灵感。玻璃亦是Hirst十分喜欢的材料。它的种种特质相互矛盾却又能自圆其说。玻璃作为隔离作品与观者之间的一道屏障,坚固且危险。它又是透明的,作品就在观者眼前,甚至还带有一种邀请观者进入作品的意味,然而这种邀请只可见不可触。Hirst也喜欢水(液体),关于玻璃和水之间的关系,他说当玻璃放在水里它便消失了。此外,无论是作品中仅有的三种元素――动物尸体、玻璃柜及甲醛溶液,还是将玻璃柜排列在一起的效果,都容易联想到Donald Judd、CarlAndre等一批极简主义艺术家的作品。

从“一千年”开始,Hirst便以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深入探究生与死的奥秘。不过,同随后的“自然历史”系列相比,不断孵化出来的苍蝇围绕着腐烂牛头嗡嗡飞舞的慑人的肮脏、混乱又恶心的场面使得“一干年”看上去太像典型的cult电影,而这些苍蝇随时可能被灭虫灯杀死使得cult的味道更浓。尽管死亡充斥着“一千年”,不过幸存下来的苍蝇点缀其中,同时不断有生命从盒子中诞生,有如一幅末日场景;“自然历史”系列则可以视为末日之后的世界,除去死亡与无机体别无其他,充满天蓝色甲醛的漂亮玻璃柜干净整洁,其中装着鲨鱼、牛、绵羊等死物。看来Hirst大学毕业后在医院太平间的工作经历对日后创作颇有影响。这一系列仍在继续,年代较近的作品中,柜子里的死物被摆布得越来越精致,如07年作品“圣塞巴斯蒂安,精致的疼痛”,一头被缚在白柱子上的公牛,周身插满彩色的箭。在一系列不断地反复之中,死亡被玩弄得愈发精巧复杂,似乎它已经不再是一件可怖可畏的事,而是一系列精致当然始终有些疹人的玩意儿。“自然历史”有点像Peter Greenaway的电影(比如“动物园”),布景精美,内容骇人。有趣的是,Hirst将“自然历史”设想成由一堆死去的动物组成的动物园,而“动物园”恰巧是关于某个动物园中一系列动物死亡事件。此外,两人作品中另一个相似点便是某种对死亡的迷恋。但不得不说这种迷恋有些病态。

归档

装置“药房”是Hirst的另外一件著名早期作品,最早在1992年于纽约Cohen画廊展示。展厅的几面墙是药橱,另一端摆着一张相当于药房收银台的桌子,上面放着几件充满彩色液体的玻璃管,同时天花板上还挂着一盏灭虫灯。这件作品跟“药橱”系列相关,该系列将各种药品陈列在药房橱柜里,展现了Hirst对于科学,尤其是医学的兴趣。“自然历史”系列同样也展现了某种“科学性”,一尘不染的展厅充满了实验室的冰冷氛围,甚至可以将玻璃柜想象成档案盒,浸泡在甲醛中的死物则是实验室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自然历史”这个标题本身也带有明显的科学色彩,还充满着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感觉。

18世纪“有用”的科学与“无用”的艺术分离,不过时至今日,科学与艺术逐渐或明或暗地关联起来,前者的代表是结合科学与艺术的众多新媒体作品,技术在这一类作品中占据重要地位;那些不带有明显科技含量作品,则用档案作为表现方式。档案是一种古老的记录方式,严谨、客观甚至因为乏味而变得可信,而这同样是科学的特质。不过比起真正的自然历史博物馆或者科学实验室,Hirst的作品个人化,并以一种富有戏剧性的方式陈列。尽管这些作品带有科学式的冷静或者冷漠,其中并无多少情感的余地,正如Hirst所言,他有时候试图让自己变成一台机器,但它们绝非意在揭示客观真理。它们看似严谨,但背后并无一套完整的逻辑。甚至,在冰冷严肃外表下死物各种夸张的戏剧化的造型还有种微妙的对理性的嘲讽。Hirst还认为博物馆是提供教育的场所,同时它还具有娱乐性,因此,以一种类似博物馆的形式展出的系列作品同样也提供了某种显然属于科学以外教育,同样还在不断出产的这系列作品带有波普艺术式的娱乐色彩。此外,Hirst雇用大量助手的创作方式与Andy Warhol的“工厂”也十分相似。

档案的特质在1991年创作的作品“没有生命的形式”和“没有你的生活”中也展示得淋漓尽致。这两件作品都以贝壳为材料,前者分层排列于档案柜中,后者则按大小平铺在白色的桌子上,形式上同样带有60年代极简主义艺术作品的遗风。贝壳表面五彩斑斓,档案柜及桌子的外表乏善可陈,两者之间形成一种怪异的对比。这些贝壳是Hirst在泰国旅游期间购买的纪念品,旅游业中的商品与现代工业中大批量生产的桌子和柜子倒是相得益彰,使得可以追溯至19世纪流行于上层士绅之间的收藏各类物种的爱好蒙上了一层现代色彩,同时,作为商品出售的贝壳必定经过人工清理与打磨,因此,陈列于此的不仅是自然界的珍奇,还是批量生产的商品,组成了消费主义的又一奇观。这两件作品的标题中都带有“生命”,Hirst自称喜欢它们是因为其包含着生命。或说贝壳作为保护生命的无机体,生命曾经存在于此,而之后生命从此剥离,保存生命的物件作为档案或生命消逝的证据被收藏被展示,档案与死亡相连,记入档案的一切不是已死便是没有生命。

或许诸如“自然历史”及Hirst的其他类似作品是一份直接展示死亡的档案。与其说这份档案关于死亡本身,不如说它将死亡变成了前所未有的奇观,它们形状巨大,布局精美,它们在甲醛中保存得完美无缺,被站在玻璃另一边的人们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