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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祭
1
木渎
苏州的一个古盆景
早年西子的胭脂盒
云向西时鹊从东来
我来是为藏一朵雪
雪是我的亲骨肉
我的四妹妹
她挨着正月接着腊梅
黄鹤黄鹤
风冷了雪大了一道回家吧
2
在你的新家 妹妹
我点上一支烟 不说话
世界一下子小起来
小得像包着心性的江南园子
小得像装着骨头的玉石盒子
小得像你戴了戒指的无名指
其实天地无论大小
心是人永远的边疆
3
木渎有古老的春秋
万木归宗之地 属水门
妹妹 我们的姓氏本为草木
风雨一世一生命理自见枯荣
雪花落时
梅花刚好打开尘世的时钟
4
梅花里面有小小的骨头
妹妹 花都是水做的
世界用来感受暖和疼
一池清水流干的时候
骨头随光飞走
5
水握着旧时光
如果温降快于流水
记忆就会发生弯折
妹妹 井亭在你西南
清冽的井水深藏铜镜
它历经王朝圆了碎碎了重圆
6
尘埃也有泪水
有人在湖泽之央种植玉米
你说河流说断就断了
你以雨露为生灵引路
看见命的人
也看见看不见的事物
妹妹 会飞是痛还是福
7
人间的重逢
是现在的自己
与自己的从前再次相遇
妹妹 你的世界
无始无终 没有重力
一切来自光又归于光
最后一次送你回家
多像第一次送你去远方
多年以后
在同一枝上 雪花笑醒梅花
世界美到骨头 都得放回原处
下 午
坐在光里的人
等一个人
用尽了所有的光
翻开第21页
他走近写书人的故乡
一条深巷斑驳的午后
两杯咖啡上桌的时候
她起身再次歉意来迟
银匙轻旋
升腾的热气风动的窗纱
灯在方桌上画圆
弦外的那杯渐渐冷出苦涩
此时有人轻语
先生你的龙井
从书中省过神
斜阳落于书眉
其实 我早知道
他等的人 再也无法回来
深 秋
秋气凝重
沙子渴望一滴雨水
在一张洁白的纸上
我画上南山
画一地菊香
这便是我们的家园
我站在靠近水岸的地方
大路上走来我们的孩子
黄昏时
你的笑声翻过院墙
家 国
究竟有多少小草
用命 装点着你
究竟有多少河流
为你在搬运泥沙
那些瘦小的村落 依然
收养着你古老的燕子和炊烟
而在道路之上
我是如此的渺小
像一颗怀想的谷粒
遗落在你无边的秋天
恭 城
如果醒得过早就会失去美梦
如果起得太晚又要错过美景
时光停在恭城 那个下午三点
一枝修竹 像打上侧光的美人
你的呼唤 沿青石小街
穿过柚子稠密的林荫 拾阶而下
是浅浅的水墨 可以走入宋元的山水
转回身 你正剪断雨丝
细花的油伞 像一尊移动的佛龛
隐约的池塘胭脂几点 在我家山水
与更多的山水之间 桥 时隐时现
曦 光
我要谢谢你
那个每天为我送来金子的人
即使是在深夜
我也听见你打马赶路的声音
我曾挥金如土
在酒中散尽月亮的白银
而我的朋友
大都背起行囊去了远方
他们登临高山
黄昏时和打鱼人从海上归来
在异国寻访苹果园
在丛林朝圣菩提树
内观自己深处刹那的莲开
而我的家在一杯茶中
不会大过一盆兰草
不会多于一窗竹枝
卧榻之侧是我放下的包袱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
都将成为我的生日
那个每天送我金子的人
我依旧会常常忘记晨起的问候
我们陌生得如同父子
但我深知会有一天
我会敲开你的房门
轻轻地说声 晚安
朱 耷
一只鸟
应该以怎样的眼神
来看这个世界
一只鸟
要在怎样的高枝上
才可以行使更多的白眼
一只鸟的白眼
在黑暗中像虚无的白云
并不承担雨水和雷电
天空穿着宽大的布衣
鸟当空而立
紧闭双眼
目睹流云
江山与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