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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语境下的《周东迁失计》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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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苏轼的《周东迁失计》一文,多被后世常视为关于迁都问题的史论而并多有批评。如果我们详细考察《周东迁失计》的写作语境,以政论文的视角来重新审视此文,就会发现苏轼表面上在讨论迁都问题,实际上却是批评变法派“尽弃祖宗基业”,反映了他维护祖宗之法的政治观念。

关键词:苏轼;祖宗之法;变法

苏轼虽不是史学家,却作有多篇史论,广为流传且影响深远。然而,他的史论因文学性强于史学性、多主观臆断而饱受争议。其中有一篇《周东迁失计》(《苏轼文集》卷五作《论周东迁》①),就因主观地把周朝衰亡归咎于周平王迁都而被后人诟病。可是,苏轼的这种论述,必然有其特定的写作的目的,或是有意无意地掺入了自身的主观因素。陈寅恪曾说,“苏子瞻之史论,北宋之政论也。”②如果我们详细考察《周东迁失计》的写作语境,以政论文的视角来重新审视此文,就会发现苏轼表面上在讨论迁都问题,实际上却是批评变法派“尽弃祖宗基业”,反映了他维护祖宗之法的政治观念。

《周东迁失计》作于苏轼谪居海南儋州时期,约在北宋绍圣四年至元符三年(公元1097年-1100年)。③自绍圣元年(1094)起,宋哲宗亲政,决意绍述神宗遗志,变法图强。随着被压抑已久的变法派官员再次掌权,国家政策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针对旧党官员的政治清洗运动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轼的旧党身份使他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贬谪、流放:

绍圣元年四月壬子,苏轼坐坐前掌制命语涉讥讪,落职知英州。……六月甲戌,来之邵等疏苏轼诋斥先朝,诏谪惠州。……四年闰二月甲辰,苏轼责授琼州别驾,移昌化军安置。④

“昌化,故儋耳地,非人所居,药饵皆无有。”就是在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苏轼“独与幼子过处,著书以为乐,时时从其父老游,若将终身。”⑤然而,苏轼著书却也并非仅“以为乐”,而是有其针对性――“犹当距杨墨,稍欲惩荆舒”⑥――他要做排斥异端邪说、维护儒学纯正的 “圣徒”,而“惩荆舒”更是暗示了其矛头所指正是以王安石为首的变法派。⑦尽管此时的苏轼走向了人生的低谷,可他的济世之心仍在,政治的失意毕竟难以释怀。著书写作成了他实现政治理想的无奈选择,借史申论也就成为他延续政治生命的主要手段之一。《周东迁失计》从字面上看是谈论东迁之缪,若是细读其中文字,却也不难看到其政治观点之流露。

在这篇文章中,苏轼引《史记》原文开篇:

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其实不然。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九鼎焉,而周复都丰、镐。至犬戎败幽王,周乃东徙于洛。”⑧

随后,苏轼用“苏子曰”的形式发论:“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缪者也”,把周的衰亡归咎于平王东迁。他认为周朝先贤经营洛邑“非有意于迁也”,暗示周平王迁是违背祖宗本意的。紧接着他做了一个比喻:

今夫富民之家,所以遗其子孙者,田宅而已。不幸而有败,至于乞假以生可也,然终不敢议田宅。今平王举文、武、成、康之业而大弃之,此一败而鬻田宅者也。夏、商之王,皆五六百年。其先王之德无以过周,而后王之败亦不减周幽、厉。然至于桀、纣而后亡。其未亡也,天下宗之,不如东周之名存而实亡也。是何也?则不鬻田宅之效也。

苏轼为何忽略东迁背后复杂的历史因素,简单直接地将周亡归咎于东迁?从他先是强调周先王无意迁都、又以“一败而鬻田宅”作比喻,我们不难看出:在他看来,“东迁之缪”正在于违背祖宗本意、背弃祖宗基业,而“不鬻田宅之效”一句更是明确指出保守祖宗基业才是维持王朝存亡的关键。

接下来,苏轼排除了盘庚迁殷、古公迁岐、卫文公渡河及齐、晋迁都的事例,将自己的观点进一步总结为“避寇而迁都,未有不亡;虽不即亡,未有能复振者也。”随后,他以诸多遇寇不迁都而兴、避寇迁都而亡的事例,论证并强调了自己的观点:“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缪者也”。王水照、朱刚认为苏轼此文是论形势,“苏轼突出了‘形势’之得失为成败攸关之大事,而迁都与否直接导致‘形势’之得失。”⑨这一点体现于“闭寇迁都”问题上,而形势得失的关键,恐怕还在于守祖宗基业。形势毕竟只是一个虚指,将它落实到现实政治中――即推行祖宗良法美政、巩固祖宗江山社稷――这才是苏轼孜孜以求的。文中的一个假设指出了这一点:“使平王有一王导,定不迁之计,收丰、镐之遗民,而修文、武、成、康之政,以形势临东诸侯,齐、晋虽强,未敢贰也,而秦何自霸哉?”在他看来,不迁都只是药引子,保守祖宗基业、修明祖宗之法才是重振王业的药方,由此才有所谓的“形势”。保守祖宗基业正是宋代政治史的核心问题――“祖宗之法”的主旨。⑩

自宋神宗任用王安石,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围绕变法的政见之争酿成了新旧党争。旧党主张谨守祖宗之法,新党则以为“祖宗不足法”。苏轼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旧党的一边,不仅两次上皇帝书反对变法,而且于《拟进士对御试策》一文,明确提出:“必畏天,必从众,必法祖宗。……未尝言天命不足畏,众言不足从,祖宗之法不足用也。”尽管苏轼的政治观念随宦海沉浮有所调整,但谨守祖宗之法的观念可谓贯彻始终,而《周东迁失计》中保守祖宗基业的论调正是此一观念自然流露。

苏轼写下《周东迁失计》不久,政局发生巨变。哲宗驾崩,其弟赵佶继位为徽宗,向太后垂帘听政,大赦天下,苏轼也得以北归。建中靖国元年,元v大臣纷纷起复,舆论普遍认为苏轼将再获重用,甚至即将入相,有可能将将他的政治理想付诸实现。然而,此时的苏轼已经无意于仕途,且年老病重,于北归途中逝世。徽宗即位之初,宋政府尚有更革弊政、调和党争、恢复祖宗良法的政治行动。随着向太后去世,徽宗再次高举神宗的变法大旗,政治投机者蔡京等人曲意迎合、谋取私利,打着变法的幌子胡乱改动祖宗法度,导致弊政丛生、军败,北宋政权渐渐走向日暮穷途。(作者单位: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注解:

①(宋)苏轼:《苏轼文集》卷五,第一册,孔凡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151页。

②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审查报告》,北京:三联书店,2001年,第281页。

③参考孔凡礼《苏轼年谱》卷三十九,下册,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1333页。

④《宋史》卷十七,第一册,第340、341、346页。

⑤《宋史》卷三三八,《苏轼传》,第三十一册,第10817页。

⑥(清)王文诰 辑注:《苏轼诗集》卷四十一,《和陶<赠羊长史>》,第七册,孔凡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281页。

⑦“惩荆舒”极可能含有对以王安石为首的变法派及其学说进行批驳的意图。参见邱俊鹏《苏轼贬儋时期的理想追求与自我排遣》,《天府新论》1996年,第5期,又见《王水照、朱刚:《苏轼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25页。

⑧(宋)苏轼:《东坡志林》卷五,王松龄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100页。以下同引文不再出注。

⑨《苏轼评传》,第298页。

⑩参见邓小南《祖宗之法:北宋前期政治述略》,北京:三联书店,2006年,第436页。

《苏轼文集》卷九,《拟进士对御试策(一)》,第一册,第307页。

参见张邦炜《北宋亡国的原因》,《西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