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比礼物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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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磕碰碰，礼尚往来

我2013年3月进入法国里昂一家全球五百强企业工作，因为文化背景不同，我在人际交往中，闹过很多笑话和麻烦。

刚工作没多久，我的上司琳达生病住院了。琳达是个年近六旬的女士，平时对我照顾有加，我认为于公于私都应该去探望一下。可是探望的话就涉及到送礼物，我该选什么礼物合适呢？

法国人的习惯是送花，但据说琳达在医院所收的花之多几乎可以用来开花店了，我也就不好再“锦上添花”了。于是我精心挑选了一双厚厚的织花袜子，作为老人家出院后回家休养的礼物，因为我知道，女人上了年纪，双足很怕冷。

琳达的精神很好，见我送上一包礼物，一面问我到底带什么惊喜给她，一面动手拆礼物。按照法国人的习惯，要把收到的礼物当面拆开。

老太太看到我的礼物竟是一双袜子时，表情非常意外，她说：“中国人的花样真多。”我感到她并不太高兴和满意，便解释说我是广东人，在中国方言中，粤语的“袜”字与“密”字同音，送袜子是表示亲密、体贴，且袜子可带来温暖。之后她才高兴起来，并说很喜欢这个比喻。

不过，琳达拆开礼物时的诧异表情，却常常在我脑海中重复播放。她为什么不满意？我始终没想明白。从此以后，为了保险起见，给外国人送礼，我决定不再盲目做主，而是以跟风为主。

几个土生土长的法国本地人告诉我，要想安全起见，就乖乖地送红玫瑰，因为红玫瑰的花语包括示爱、道谢、道歉、庆祝、祝福、勉励等，比什么实用的袜子强多了，而且这样可以节省不少考虑的时间。

一次，我送给心仪的女生爱丽丝一条漂亮的丝巾，想隐晦地表达爱意。可没想到爱丽丝开心地收下了，随后又把买丝巾的钱还给我，让我心里寒凉不已。

我向好友们讲述被拒的痛苦时，他们奇怪地问道：“爱丽丝怎么知道你的丝巾值多少钱？”我说： “有标签啊！”他们恍然大悟：“问题就出在标签上！”

原来，法国送人的任何礼物都不能带价格标签，若是书籍类的礼物，商家还会用专门的油性笔将价格涂掉，总之不能让收礼人知道价格是多少。如果配着标签，很容易让人误会是要付钱的。因此，每个人收到的礼物都是无价的，大家会收到无价毛衣、无价香水、无价玩具等。

在糗事出过一箩筐之后，我在礼尚往来方面越来越谨小慎微了。

送礼“小气”但真诚

法国每年有两个最重大的节日――圣诞节和复活节，在这两个节日前后，彼此之间互送礼物是很重要的礼节。我总结了一下，法国人送礼最重要的一个特点是“小气”！

比如一次，朝夕相处的同事生宝宝了，大家在祝福之余琢磨送点什么。最后商定下来竟是一张签上所有人名字的卡片。这也太寒酸了吧，礼物分摊到每人身上才一毛钱！

不料，新晋妈妈主动带着宝宝和水果来感谢大家，她一边读着卡片上的温馨字句，一边给所有人一个大大的亲吻。

看来接受礼物的人并不看重礼物值多少钱，而在乎里边的情意有几分。因为看到这名同事的反应，我觉得这一毛钱花得特别值。

礼物送出去后，我也经常能接到回礼。我发现法国人在送礼方面还有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务实和坦诚。

比如我曾经送给上司琳达一双毛线袜，在快到中国春节的时候，她又把一个神秘的信封塞给我，说：“中国新年到了，所以特意买来这个送给你。”我打开一看，原来是法国猪年生肖邮票的小型张，奇怪的是原本完整的五张只剩下三张。

琳达补充道：“这种中式邮票太漂亮了，我自己留下两张，剩余的送给你，希望你喜欢。”我在受宠若惊之余赶忙道谢，心中不禁感慨琳达真是个实在人，买来送人的礼物，自己也要预留一点儿，而且还这么实话实说。

参加婚礼送心意

我和爱丽丝恋爱了。一天，爱丽丝告诉我她的姐姐要结婚，我将以她的男朋友的身份出席婚礼。以这种身份见她的家人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下定狠心，打算随份大礼。可爱丽丝却说：“你想送大礼也送不成，因为我姐姐提前给所有宾客送来一张结婚礼物明细表，上面罗列着他们举行婚礼和婚后生活需要的各种必需物品！总之，我们不能随便做主，要按图索骥，照单买礼品！”

一看礼物明细表的物品，我发现就是想买更贵的东西，人家也不需要。这里最贵的是烤面包机，每台几十欧元，最便宜的是口红，一支只要几欧元。

既然这是新郎新娘的心意，那我只好按表挑选。有趣的事情是，结婚礼物明细表上居然还指定购物商场，也就是说我们要定点采购！

就这样，我和爱丽丝揣着一张50欧元来到指定的那家商场。选购商品时，店员一直陪着我们，时不时提醒我们：微机显示，某某礼物已被其他宾客购买了。我忍不住开玩笑说，我们这次采购是来补漏的！

让我遗憾的是，50欧元的礼品已经被别人抢购。按照店员小姐的介绍，我们为新婚夫妇选购其他宾客未买的一套陶瓷餐具，价格为19欧元。

因为爱丽丝的家族很大，而且有世袭的爵位和农场，我以为婚礼一定很奢华。可出乎我的意料，爱丽丝姐姐的婚礼显得十分简朴，就在她们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农场草坪上举行。婚礼上，农场的大公鸡、狗和猫也过来凑热闹。

婚礼上，我又见到国内不敢想象的一幕。司仪竟然在婚礼现场拍卖新娘的：从20欧元一直叫到260欧元。婚礼变成拍卖会！尤其让我这个中国人目瞪口呆的是，每次有人竞价，新娘的长裙就要往上撩高一点，一直撩到露出袜带为止。这看得我脸色绯红，不敢抬头，而其他宾客却视若无睹地起哄、竞价，最后新娘和新郎表示，这260欧元将会资助他们婚后的蜜月旅行。

这对新婚夫妇对每个到场的人都万般感激，甚至反复感谢我送的那套19欧元的餐具。我忍不住计算一下：我和爱丽丝总共花费19欧元，可是我们这天吃喝玩都在这里，那新郎新娘岂不亏本？

我的这个意思刚刚表露一点点，就被爱丽丝笑话。她说，我们参加婚礼送来的是祝福，我们送的是心意，而不是裸的金钱交易。礼物是有价的，而祝福是无价的。

朱明春摘自《知音・海外版》

2014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