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之地加德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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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经昆明转机，四个小时就能到达加德满都。飞机接近降落时，如果天气好，可以远远望见耸入云间的雪山。如果是从成都转机，航线距离珠峰更近，几近达到“俯瞰”的角度。

夕阳照耀下的雪山，呈现出神圣的金色，如果有厚重的云层在下面衬托，那就更加耀眼。这厚重的景象也提示着你，尼泊尔――这个神圣的国度，就要到了。

厚重“灰红”的城市

当飞机冲下云端的时候，便能看见加德满都的山谷地形。严格意义上，这个被称作加德满都的谷地是由四个城市组成的：加德满都、帕坦、巴德岗和奇提普。

加德满都城修建于公元723年，不到7平方公里的市中心里，有着将近3000座大小庙宇，被称作是“寺庙之城”、“露天博物馆”。初到加德满都的游人一下飞机便会感到这个城市的厚重，但这厚重并不来自于寺庙的恢弘，而是来自于视野的“灰红”。

由于是典型的山谷地形，加德满都的空气质量非常差，与悬浮在北京的白色颗粒不同，加德满都城市的空气污染物略带灰色，还有烧焦的味道。汽车尾气和城市周边的砖厂烟囱是污染物的主要来源，烧焦的味道则来自于尼泊尔人露天焚烧尸体的习惯。

加德满都市区和周边的帕坦、巴德岗有三个杜巴广场。尼泊尔人视作骄傲的那些寺庙主要集中在这三个广场中。这些世界遗产大部分是砖木混合结构，红砖灰木，远远望去一片“灰红”。

“4・25”地震，尼泊尔共倒塌了12座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建筑。据日本地震专家描述，造成如此大损失的原因就是“灰红”的砖木结构。根据当地向导描述，尼泊尔几百年来经常遭遇大地震袭击，每次地震之后，都会照原样复原这些建筑。实际上，在这次地震中倒塌的诸多建筑，大多都是历经数次地震的复原品。能在千百年来顶住数次地震保留下来的建筑并不多。

加德满都市区并不大，从亚洲最大的博达纳特大佛塔步行半小时，便能穿过尼泊尔人的生活区，来到帕斯帕提那神庙，也就是俗称的“烧尸庙”。虔诚的印度教徒认为，只有在神庙周边被火化，烧剩的尸体顺着巴格马提河流走，死者的灵魂才能得到救赎。虽然有无数的世界级公共卫生专家一再提醒尼泊尔人，要想断绝因为水污染造成的传染病，就必须停止在河流两边公开燃烧尸体，但权威的声音在习俗面前，仍旧显得非常无力。

“我们尼泊尔人不是不知道卫生的重要性，但是我们的信仰告诉我们，人是来自于自然的，终究也要回归自然”。当地向导告诉我们，在尼泊尔，几乎所有的印度教徒都用这种仪式进行葬礼，如果条件允许，死在其他地区的人也都尽可能地把尸体运回加德满都的烧尸庙火化。

在“烧尸庙”火化的尸体中，如果是被用竹担架搬来的，是死在家中的尸体。如果是金属担架，则是从医院搬来的。尸体要用黄色的布裹起来，死者的儿子们用河水为其洗脸，并最终由长子将尸体点燃。至亲死后，尼泊尔的男人会将自己的头发剃掉，向导告诉我们，在街上看到光头的尼泊尔人，一定是家里有人刚刚去世。

在“烧尸庙”的河边，至少有四五个烧尸体的露台，有的露台上还有顶棚，以防下雨。向导告诉我们，虔诚的人会留下遗嘱，即使下雨也不在有顶棚的露台火化，因为顶棚会阻碍灵魂上天堂。“越靠近神庙的那个露台就越抢手，以前最靠近神庙的那个露台是王室专用的，第二近的那个是达官贵人用的，不过这些特权现在都取消了，我们的国家共和了。”2008年，尼泊尔爆发革命，正式宣布取消了君主制，尼泊尔从王国转变为共和国。

厚重质朴的思想

尼泊尔奉印度教为国教，信奉者占全体国民的80%，此外还有10%的佛教徒以及10%的其他教徒。喜马拉雅山脉造成的隔绝山谷，让尼泊尔避免了印度平原上历次的政治运动和战乱，这也让尼泊尔保存了更为完整的印度教传统。

在浓厚的宗教氛围下，尼泊尔人非常相信运气。每天早上，加德满都的老百姓都要去街上的庙宇拜神，触动佛龛上的铜铃，再触摸自己的头以求好运。几乎所有的女人和部分男人，还要用庙里的红颜料在额头抹上一个红点儿，表示求得的好运气。

即使是在游人如织的商业街区泰米尔区，加德满都商人们也保留着这样的习惯。他们认为，如果每天进门的第一个顾客没有买下东西，今天的运气就是坏的，生意相应的就不会好。反之，如果和每天进门的第一个顾客成交了生意，则预示着一天的好运气。

尼泊尔人这种迷信运气的习惯，也逐渐被聪明的中国游客摸透。如果对一件商品很中意，在价格上又没有谈拢，中国游客会在第二天一早守在商店门口，去充当当天的第一个顾客。一般情况下，出于对运气的考虑，尼泊尔的老板们会忍痛折价将货物出售。

“以前尼泊尔的游客都是欧美的，在之后日韩游客比较多，最近几年都是中国人。”不止一位尼泊尔老板跟我抱怨过，“你们中国人太会砍价了，我现在一眼能辨别出哪些人是真心想买东西，哪些人是问问价就走的。在中国人的带动下，现在好多欧美人都学会在加德满都砍价了。”

在上世纪中叶，加德满都曾是欧美嬉皮士的天堂。在加德满都杜巴广场的一条名为“Freak street”的街道上，还住着一些嬉皮士。但从规模上讲，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盛况。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欧美诞生了一批以颓废为主要生活方式的年轻人，在这些喜欢公社式流浪生活的嬉皮士眼里，山川壮丽、湖泊安宁、自由且厚重的尼泊尔是整个东方朝圣之路的终点。那时候开始，加德满都聚集了一批嬉皮士，长发、吉他、啤酒和大麻贯穿着他们的生活。彼时的加德满都不太像是个厚重之地，反倒是个嬉皮之都。

随着欧美内部嬉皮文化的淡弱以及尼泊尔对大麻的禁止，嬉皮士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日韩的观光客。当地向导向我表示，日韩的观光客比嬉皮士们素质高些，对尼泊尔的印度教、佛教的文化也更亲近。位于博卡拉的世界和平塔，便是由日本佛教界集资建成的。

时至今日，在加德满都的街上，还能看到非常多的日语学校和相关的广告。很长时间内，在非英语国家中，日本都是尼泊尔人外出留学和打工的首选。尼泊尔大街上大部分行驶的也都是印度产的日本品牌车。不过最近几年，尼泊尔街上的中国车也开始多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尼泊尔商人和学生也开始学习中文。

加德满都的路旁，经常能看到简陋的佛龛以及围在佛龛旁祈祷的人们。当地时间将近上午十点，我看到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在佛龛祈祷，完毕后我问他“这个时间了，你们不怕迟到么？”孩子却反问我，中国人是印度教徒还是佛教徒？我告诉他我没有信仰时，孩子哈哈大笑，说“：你们中国人都忙着赚钱，我们尼泊尔人不光身体很忙，精神上也很忙。”

不过近年来，随着大量游客的涌入，加德满都全市及周边地区都被开发出了观光景点。虽然尼泊尔仍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几个国家之一，但加德满都人也越来越“掉进钱眼儿里”。精神生活依旧很忙的同时，也越来越忙着赚钱。

也许是受游客训练太多，加德满都的商家和出租车司机的要价也越来越浮夸，以前砍价只需砍一半，现在也许要砍到三分之一。不少店家越来越油嘴滑舌，甚至有些司机也学会了故意绕路以求多得些路费。

此次地震过后，一个记者朋友前去灾区采访，回来后他最大的感触就是加德满都人“变坏”了：“都说尼泊尔人善良淳朴，但是灾难来了之后，即使是送同村伤员去医院的出租车司机，也都学会了坐地起价，不知道是个别现象还是普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