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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词名词配合的认知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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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词名词搭配是汉语乃至汉藏语系统中一个重要而鲜明的特征,由于其语法形式较简单,在形式语法占主导地位时一直不被重视。近十年来,随着语义研究和认知理论的兴起,量词独特的研究价值逐渐显现并成为研究的热点之一。早期关于量词名词搭配的研究较少,主要集中在对量词的语法研究上,如对量词的定类、命名、分类和修辞色彩的研究。随着语义理论的兴起发展,人们开始关注量词与名词的组合和搭配使用规律,对量词的修辞作用和各种搭配用例的总结研究得到深入。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语义分析、认知解释等新的研究理论和方法的兴起,人们开始把认知理论引入量词的研究视野,如石毓智(2001)[1],马玉汴(2005)[2],李灿(2007)[3],宋建勇(2006)[4]和周芍(2006)[5]等人运用认知语言学理论及语义学理论分析汉语量词及量词名词搭配问题并取得了丰硕成果,然而这些研究多关注的是常规的量词名词搭配,没有对量词名词的超常搭配给予足够重视;更多地分析了量词自身的修辞作用,没有分析搭配产生的认知机制和修辞功能产生的内在动因。本文拟用认知隐喻理论对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的认知机制进行解构,探讨这一语言现象中量词与名词间的语义投射过程,分析该语言现象的认知语用效果。该研究解释了这一语言现象的幕后认知,有助于我们进一步理解语言与人的认知之间的复杂关系,为解释语言结构与人们认知事物方式的特点之间的关系提供新的视角。

一汉语文学作品中的量词名词超常搭配

量词是汉语中独具特色的词类,量词和名词的搭配受到语义选择规律的限制,是约定俗成的。但有时处于艺术表达或语用方面的需要,在汉语文学作品中,人们故意违反常规将量词和名词搭配在一起,成为量词名词的超常搭配。这种搭配符合语法要求,但有意违反语义选择规律,量词与名词的字面意义属于不同的语义域,产生一种怪异感,但经过读者的认知努力和推理分析,最终能够发现该超常搭配的语用意义和修辞效果。这种结构多为“一+量词+名词”形式,比如,“一弓新月”,“一朵青春”,也有少数属于其它形式,如“那圆古月”和“三板轻船”等。依据量词的词性不同,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可以被分为以下两类:

(一)常规量词的反常规使用产生的超常搭配

金达莱一大片一大片的,鲜红娇艳,一朵花,一朵青春,每朵花都展开眉眼,用笑脸迎着春天。(杨朔《三千里江山》)一匹苍蝇飞到史循的鼻尖,用它的舌头舔了很久,然后举起它的两条后腿来慢慢地自相搓着。(茅盾《追求》)秀竹,莫名情丝牵引我肃然伫立,一粒自豪又在心头复苏(简贞《武侯竹林赋》)人们通过身体体验形成了常规性和习惯性的对客观事物进行衡量的语法结构,用以对事物进行度量,比如“一辆车”,“一座山”,“一本书”等,但有时人们会故意违反常规的搭配原则,比如在上面的例子中,“朵”,“匹”和“粒”都是常规量词,但被违反常规地用于修饰抽象事物“青春”,“苍蝇”和“自豪”,这种反常规的使用产生了新奇的效果。

(二)从其它词类借用的量词产生的超常搭配

根据借用词的词性,这种超常搭配中的量词可以被分成以下三种:

1、名词性量词一弓新月升起来了,我们借助淡淡的月光,在忽明忽暗的梨树林里走着。(彭荆风《驿路梨花》)一笛激励勇士前进的号角。(徐志摩《就是打破了头,也还要保持我灵魂的自由》)一襟旧衣足堪挡风,两眼酸涩犹可忍泪。(张晓风《一路行去》)

2、动词性量词金殿玻帘间永画,一握清风,暂喜怀中透。(完颜璟《蝶恋花•聚骨散》)风吹一捻柳腰轻,春柔力半胜,眉儿喜学远山青。(陆文夫《阮郎归•舟中赋所见》)

3、形容词性量词一弯娇小流畅的眉,贴在春天的前额。(龙章辉《豌豆》)椰林深深院深深———一弯新月,一群欢笑,一坛酒......(王尔碑《梦苏轼归来》)不同于第一类中的量词,第二类超常搭配中的“量词”不是来自于量词这个词类,都是从别的词类中借用的临时性量词,它们可从名词、动词和形容词得来,这些词只是临时性地充当量词使用,脱离了具体的语境,这些词的量词功能就会丧失。

二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的认知隐喻分析

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不仅是语言的一种修辞性表达方式,而且是建立在身体体验基础上的重要思维方式和认知模式。隐喻涉及始源域和目标域两个认知域,是从人们熟知的、有形的、具体的始源域向陌生的、抽象的目标域的跨域投射,是人们通过始源域理解目标域的一种思维方式。束定芳指出,隐喻产生的基本条件是语义冲突(或被称为“语义偏离”),运作的基本方式是两个认知域间的互动和投射,投射的基础是两个认知域之间的相似性。这种相似性可以是物理相似性,也可以是心理相似性[6]。认知语言学认为,语义结构即概念结构,意义表征是百科知识性的,意义建构就是概念化[7]。现实生活中的一些规则可通过人类的认知机制投射到语言中,词语激活的是与之相关的百科知识集合[8]。因此,在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中,名词自身可构成一个内容丰富的认知域,量词自身也会构成一个认知域,通过量词与名词的超常搭配,名词的内容丰富的认知域中的某一侧面得到突显。

(一)搭配中量词及名词的语义冲突

现代汉语中量词的设立是汉民族认知上的范畴化的反映,量词与名词的搭配不是随意的,搭配要受到语义选择原则的支配,比如,我们可以说“一滴水”,“一辆车”是常规的量词名词搭配,但“一滴车”,“一辆水”这样的表达就让人难以接受。语义冲突指搭配中的量词和名词的语义分别预设不同的语义域,两个词的语义不相容的现象。语义冲突是隐喻性量词名词超常搭配的主要特征之一,在这种搭配中,常规量词搭配的不再是它们惯常的那些名词,如量词“匹”在汉语中常和“马”,“骆驼”等动物一起使用,但有时为了产生特殊的表达效果,在特殊的研究条件下,作者创作了“一匹苍蝇”,“一匹妻子”等超常搭配。用来表示苍蝇的凶猛或妻子的暴躁和气势汹汹,其它的常规量词的超常搭配如“一粒自豪”,“一朵青春”等。除了常规量词的非常规使用会产生语义冲突外,临时性量词同名词的搭配也同样产生语义冲突,比如“一豆灯”这个表达,“豆”本来属于名词,但却和名词“灯”在一起搭配,使人产生新鲜特别的感觉。“湖心亭上那一饼子黑影”。(徐志摩《“浓得化不开”》)在上例中,饼子指称一种食物,但在搭配中和名词“黑影”并置,使两个客观世界中没有关联的事物被搭配在一起,产生了语义冲突。需要指出的是,表面上的语义冲突不会影响搭配的真实意义的产生,在特定的语境条件下,经过认知努力和认知推理,读者最终能够发现搭配的生成依据,并能够获取表达的真实意义。

(二)两个认知域间的相似性分析:物理相似性及心理相似性

上面提到,隐喻表达首先会产生一种语义冲突,而语义冲突的消解有赖于读者对始源域和目标域的相似性的锁定。施喻者根据自己对目标域的认识或为了反映目标域的某一特征或特性,寻找与之具有相应特征或特性的始源域,最终将始源域投射到目标域之上。两个域之间的相应特征或特性其实就是两者之间的相似性[9]。隐喻投射的基础是两认知域间存在的相似性。隐喻的相似性可分为物理相似性和心理相似性,物理相似性基于视、嗅、听、味和触等感官所获得的事物现象之间的相似性;而心理相似性是施喻者主观想象和理性思维的结果。

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是一种特殊的隐喻表达,量词与名词分别是这种隐喻表达的始源域和目标域,始源域中量词语义域的一些语义特征会被投射到目标域中去,而投射的基础是两域的相似性。笔者将汉语中隐喻性量词名词超常搭配根据相似性的不同分为依据物理相似性产生的量词名词超常搭配和依据心理相似性产生的量词名词超常搭配。基于物理相似性产生的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他俨然眼前绽了一豆灯。(何立伟《一夕之逝》)五更的梆鼓响了,一眉新月从东天升起。(凌力《星星草》)一轮明月林梢挂(张抡《踏莎行》)从收集到的语料来看,建立在物理相似性基础上的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中的量词多是从其它词类中借用的临时量词。如上面例子中的“豆、眉、轮”都是名词,这些名词指称的都是可见可触的具体事物,都有清晰的外形。当这些临时量词和所修饰的名词并置在一个语言表达中时,人们能够通过感官发现量词与名词指称的事物在外形上的相似性。外形上的相似性被锁定之后,量词指称的事物具有的典型外形特征被顺利投射到名词指称的事物上,结果使名词所在的认知域中的外形侧面得到突显,而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基于心理相似性产生的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金达莱一大片一大片的,鲜红娇艳,一朵花,一朵青春,每朵花都展开眉眼,用笑脸迎着春天。(杨朔《三千里江山》)一匹苍蝇飞到史循的鼻尖,用它的舌头舔了很久,然后举起它的两条后腿来慢慢地自相搓着。(茅盾《追求》)心理相似性说到底是施喻者主观创造的相似性,“隐喻通过创造相似性,为人们提供看待某一事物的新视角。”[10]但这种心理相似性不是容易创造的,任何成功的隐喻都有内在的逻辑关联性。从收集到的语料来看,这类隐喻性超常搭配中的量词多为常规量词,但不是和它们惯常修饰的名词搭配在一起,而是被违反常规地用在了超常搭配中。常规量词的语义主要是从惯常修饰的名词那里获得的,量词与名词的惯常搭配使这些典型名词的共享语义特征流向量词的语义域中。通过超常搭配,施喻者创造性地构建了常规量词与名词之间的相似性。比如,在“一朵青春”这个表达中,我们通过视、嗅、听、味和触等感官不能发现“朵”这一量词所表示的语义与抽象事物“青春”有何相似性。但“朵”常与花朵,白云等美好事物搭配,长期的搭配使这些美好事物的语义特征流入到量词中,“朵”具有了美好、漂亮的语义特征。通过量词的嫁接,青春和花朵建立起了相似性。同样,在超常搭配“一匹苍蝇”中,量词“匹”激起我们头脑中关于强壮的动物的形象,当和名词“苍蝇”搭配在一起后,就突出表现了苍蝇凶狠迅猛的形象特征。

(三)搭配中量词与名词间的跨域投射

在隐喻性的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中,量词涉及的语义域是始源域,而名词相关的语义域是目标域,量词的语义特征投射到了名词的语义域。由于汉语中量词名词的超常搭配可以依据量词词性不同分为两类,因此,具体的投射分析也可分为以下两种情况:

1、常规量词向名词中心语的语义投射。汉语中常规量词和名词的惯常搭配,使与之搭配的原型名词的部分共享语义特征流向量词的语义域中,量词便获得了与之搭配的原型名词的部分语义特征。通过超常搭配,常规量词又把它们惯常修饰的原型名词的共享语义特征投射到超常搭配中与之搭配的其它名词的语义域中,结果使名词中心语的认知域中具有了新的语义特征。其投射过程如下图所示:给你一朵微笑的温暖,你会不会把结冰的心事解冻,让它们在太阳底下奔流?让清风将它带上蓝天,绽放成一道虹的炫丽。(QQ论坛网站《给你一朵微笑》)金达莱一大片一大片的,鲜红娇艳,一朵花,一朵青春,每朵花都展开眉眼,用笑脸迎着春天。(杨朔《三千里江山》)量词“朵”常和花儿或白云等指代漂亮美好事物的词语搭配,这种常规搭配使得白云和花儿等词语的共享语义特征流向量词“朵”的语义域中,从而使该量词也具有了“漂亮”,“甜美”等语义特征。当量词“朵”被用来修饰“青春”和“微笑”时,量词“朵”成为隐喻中的一个始源域,该始源域的语义特征被投射到“青春”和“微笑”的语义域中去,使名词中心语具有了花儿或白云等事物的特征,结果原本抽象而又不可捉摸的词语变得生动形象,栩栩如生,触手可及。

2、临时量词向名词中心语的语义投射。名词、动词和形容词都有被充当临时量词的情况,在临时充当量词之后,这些临时量词自身的丰富语义特征仍然存在于认知域中。经过量词与名词的互动,量词的某些语义特征被投射到名词的语义域中,结果使名词认知域中的某些侧面得到突显,至于哪一侧面被突显,则还要依赖于搭配中量词与名词的互动过程。比如,名词“豆”可激活人们头脑中有关该事物的一切百科知识,但在超常搭配“一豆灯”中,事物“豆”和“灯”被放在一起,人们会付出认知努力搜寻客观世界中两事物的相似性,最终,人们会发现两事物在外形上的相似性。临时量词语义域中关于“豆”的外形特征被投射到“灯”的认知域中,使“灯”获得了“豆”一样的外形特征,突出表现了灯光的微弱,从而使名词中心语的外形特征得到突显。

三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的修辞功能分析

在汉语量词名词搭配中,量词表示度量的本职功能被弱化,其主要功能转变为描写和修饰。经过分析,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的主要功能是:为具体名词提供详细精确、具体细致的描述;以及为抽象名词提供具体生动的意象,使其具体化、具象化,起到化虚为实的效果。

(一)使对具体事物的描述更加详细、细化为了突出名词中心语的某一部分特征,施喻者借用其它词类作为量词,对具体名词进行修饰,这些临时量词的主要功能就是为了突显和强调具体名词的某一方面特征,如:他俨然眼前绽了一豆灯。(何立伟《一夕之逝》)时泛扁舟一叶,啸傲水云乡。(李光《水调歌头》)在上面的表达中,通过将“豆”和“灯”并置,使“灯”具有了“豆”的外形特征;“叶”与“扁舟”的并置,使小舟具有了叶子一样的形状,两个名词中心语的外形特征也在表达中得到了突显和强调。

(二)使抽象名词变得实体化、具体化在汉语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可以使抽象名词变得形象生动,使语言更具形象性。如:吸收我的这一幅和谐,乃是天与地无心地苍茫着。(简贞《布衣老人》)秀竹,莫名情丝牵引我肃然伫立,一粒自豪又在心头复苏(简贞《武侯竹林赋》)金达莱一大片一大片的,鲜红娇艳,一朵花,一朵青春,每朵花都展开眉眼,用脸迎着春天。(杨朔《三千里江山》)上面这些例子中的名词中心语都是抽象名词,但被放在量词名词超常搭配中后,量词具有的语义特征被投射到名词语义域中,抽象名词就具有了这些量词惯常修饰的典型名词的共享特征,获得了这些特征属性的抽象名词也在我们头脑中变得形象而生动,栩栩如生。认知语言学拒绝区分直义性语言和修辞性语言,认为所有语言都是人们认知方式的体现,在认知语言学的框架下对汉语量词名词超常搭配的研究是有必要而且有意义的。汉语文学作品中存在大量的隐喻性量词名词超常搭配,这种搭配的名词与量词的表面上存在语义冲突,但两者语义域在某些领域具有相似性,使得量词语义投射到了名词的语义中去,语义投射使得名词所指称事物的某些层面得到突显。本研究有助于我们认识这一语言现象产生的认知机制,为解释语言结构与人们认知事物方式的特点之间的关系提供新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