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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王沟村,有最好的手工麻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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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的第一户做纸人家

再去时正值秋天,太阳暖暖地挂在天边,顺着一条土路向沟里走,只见大树下站着几个人在聊天。停车问做纸的事,那人笑了,顺手一指说,那、那、那随便一家都在做,你找谁?

找谁呢?

中业说就近先看看吧。

于是我们先到最近的一家。

走进门后,首先看到的是几堵白墙,一个妇女正往墙上刷纸,跟前放着一个有四个轮子的手推车,车上放着一沓白纸。

这是一个典型的吕梁民居,小院正面是三孔窑洞,门前堆放着玉米和花生等杂粮,一个卫星接收天线放在一边,院的正中砌着三堵墙,墙上贴满了白纸。窑洞的对面有一间小房,这就是他家做纸的造纸作坊了。造纸作坊有十多平米大小,主人正站在一个两米左右的水池前的方坑里抄纸。他右边的一个台子上已经放好一沓子做好的湿纸了,而他身后的墙壁上供奉着造纸祖师爷蔡伦的牌位。

我没有打扰他,出了院子,在村里边走边看。

离刚才那家不远就有一家机器制纸的作坊,三四个工人在机器的轰响中双手不停地工作着。周边的院子里堆满了收回来的旧书报纸,几口很大的缸内泡着纸浆,房檐屋角的墙壁上贴满了新做的麻纸。

在张云顺家看做纸

刘王沟村依山而居,一条小溪从村前流过。也正是由于这一沟的清流,才使得刘王沟的造纸得以留传了数百年之久。再往里走,这种晒纸的墙壁越来越多了。在临沟的一间窑洞里,我见到55岁的张云顺,他正在往一沓新纸上加压石头挤水。他说,你问刘王沟的抄纸从什么时候起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这个沟里住的人家,祖祖辈辈都在抄纸,据说有800多年的历史了。以前这里抄纸最发达时有400多人,200多户从事这行营生,大家全都是凭这些手艺养家糊口生活的。现在,村里抄纸的都上了年纪了,满打满算也就30多户,年轻人已经没几个人愿意做这种事了。张云顺一脸茫然地说。

做纸已经40多年的张云顺给我算了一笔帐,一张麻纸在市场上可以卖到8毛到1元,其成本5毛左右。按他的手工技术结合天气情况,一天可生产纸300多张,一天下来也就赚个40至60块钱,就是个打工的工钱。加之机制纸速度快成本低,手工抄纸费时费力,所以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做这营生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老张说他以前没上过学,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天地里,耳濡目染也就学会抄纸了。这个村里做纸的大多没有师傅教这一说,看上十天半月也就会了。但这营生学问深着哩,抄好纸也不容易,做一辈子也学不通。在带我去看纸浆房的路上老张一边走一边感叹。

生产纸浆的房子,在临沟的路下。一间不大的房子里按工艺流程分成三个部分,最高处是两口大缸,下面是安着两个石碾子开口子的池子,最下边一个大的放浆池。老张介绍说,以前生产纸浆要经过备料一一切穰一一踏碓一一捣浆一一淘浆几道工序。具体流程是:先筛选出用清水泡过的烂麻布麻头及敝布,放到石灰水里泡3天,然后在大锅里蒸一天一夜。待纤维彻底软化,拿到河里将石灰和其他杂质彻底洗干净后放到这里的石碾上碾上一个小时成穰,再用铡刀切碎,然后用工具压成松散状,之后还要放到石缸里用石具捣,使植物纤维变得更软更细,最后放到石槽里淘浆变成均匀的纸浆。(现在做纸的人基本不做这些活了,有专人来出售纸浆,但这些纸浆里缺少麻纤维,所以抄纸的人还要自己加工麻)。

在王建国的工作间

从浆房里出来,我继续在村子里走,拐过一道坡,一户门外贴着纸的院子引起我的注意。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三层窑洞式楼房,最下边的是几面墙,墙边一位中年妇女正在晒纸,一边站着一位端着饭盆吃饭的男子,见我进来,这面孔和善的男子就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将来意说明之后,男子自我介绍说,他叫王建国,52岁了,一边晒纸的是他的妻子贺玲秀。

说到抄纸,老王有一肚子话想说:他们家是世世代代的家传抄纸,父亲十几岁就开始抄纸,他24岁时跟随父亲学习传统抄纸技术。在父亲的口传心授下,熟练掌握了世代相传的传统麻纸的制作工艺,成了村里抄纸的一把好手。””时期,刘王沟村几乎家家造纸,大队将工匠集中起来组建纸厂,统一生产,由供销社统一销售。收入可观,颇为兴盛。几年后大队开始实行责任田制,又过了两年,大队的纸厂对个人承包,于是和父亲一起承包一个抄纸车间,一干就是几年。其后由于和继母的关系恶化,在多次的争吵之后,老王一气之下从刘王沟搬到方山。这一去就是两年,先是自学了修理家电,后来春天种地,冬季则帮人缝衣,真是一言难尽啊。坐在老王院子里的花栏上,老王说,那些年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父亲去世之后在众人的说合下,老王才从方山搬了回来,重新操起了老手艺――抄纸。先是租赁了一间房子建了一个翰,然后开始了以抄纸为生的营生了。1992年之后,日子才一天天过得平稳起来,其间又贷款修了现在的房子。抄纸发不了,只能过日子。老王如是说。

进入老王的工作间,房子中间的地上修建着翰,这翰其实就是放纸浆的池子,用砖砌成。里面放满了水,从中间放置有两公分左右方格的架子,老王说叫做笼,作用是将纸浆分开。老王先打开电视机,然后才走到翰前开始抄纸。只见老王先从帘架上拿起了帘子,另一手用抓子在水中来回搅动,让纤维均匀分布在水中,随后巧妙地用一竹制的帘子在这个大水坑里捞纸浆。他手腕一抖,竹制的帘子上便沾了一层白色的纸浆。左右观察后,才控一下水,再将帘子放入翰中缓慢移动,这才一手在上一手下地将帘子提起,转身在左边的台子上把竹制的帘子往下慢慢地一扣,一张麻纸就成形了。老王说,他这道工序叫抄纸,也叫捞纸。面前的水坑,叫“翰”,坑底排列了一层竹子,下面压着的就是纸浆。用一边的木杆捣捣下面的竹子,纸浆就会从下面冒出来,他再用另一根木杆搅一搅,就可让翰坑里的纸浆变得均匀。

老王说,抄纸全凭经验和手感,一张纸的厚薄和均匀,全看抄纸人的技术。帘伸得过深,上面的纸浆就太多,抄出的纸张就厚,入水太浅纸张又太薄。抄纸时用力不匀,帘上沾的纸浆就不均匀,抄出的纸会厚薄不均。高手做出来的纸上面的纤维一根压一根,当然纸的韧性自然也就高了。一张好纸的标准就是四个字:白,匀、坚韧。

抄出的湿纸平摊在木板上后,下一步工序是压纸。老王把码好的湿纸用一块木板压在上面,再往木板上面压几块石头,这个工序就是为湿纸去水。一两个小时后,压过的纸就抬到外面交给他妻子,由她将这些纸一张一张揭开,

又一张一张地贴在墙上晒干。

老王边抄纸边给我说,相传造纸祖师蔡伦当年做出来的纸码在一起后,怎么也揭不开,上不了墙,祖师爷天天为这事郁闷。有一日祖师爷将一沓湿纸放在外面和别人研究这纸怎么揭,谁知没看好家中的猪,这猪一头就将这沓纸掀翻在地,祖师爷很生气,让人赶走了猪。回头再试着揭纸时很顺利,事后祖师爷细想这事的前因后果,认为猪儿帮他解决了大问题,规定造纸的不能杀猪,以后民间供捧造纸祖师爷时只供羊,不供猪。

说到祖师爷,老王停下了手中的活,在一堆纸中找了半天,找出一纸蔡伦的画像,说这是在收回来的旧纸里找到的,让我一定给他拍一张像。等过了几日我再去时,老王已经将蔡伦的像恭恭敬敬地贴在他工作间的墙上了。希望不要消失的“纸村”

回来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刘王沟的手工造纸到底和中国几千年的伟大发明有什么关联?这种手工造纸对研究手工造纸工艺的演化进程有没有意义?从网上搜出的“汉代造纸工艺流程图”形象地再现了两汉时期的造纸术,将麻头、破布等原料经水浸、切碎、洗涤、蒸煮、漂洗、春捣、加水配成悬浮的浆液,捞取纸浆,干燥后即成为纸张。这不正是刘王沟手工麻纸现在的工艺流程吗。

几百年来,地处黄河中游的刘王沟村的纸匠们一直使用原始、简单的工具,按照东汉蔡伦发明的复杂、完整的流程,制造着传统的手工麻纸。我想刘王沟手工纸的这套工艺称做研究手工纸工艺演化进程的活化石是最确当不过的了。

再去刘王沟村,是11月9号。老王正在家吃饭,这一次我看到了老王自己设计的晒纸的火墙和他院子里的蒸煮大锅。老王指着对面邻居门前晒的纸说,那些纸都是他的,今年的收益还不错,大约可收到一万七八。问到这些纸的销路时,老王说当年晋绥边区用这里生产的纸印书印报,还印过钱票,有名的《晋绥日报》就是用这里的纸印刷的。现在的销售有村里染花纸的就收购,也有向外面市场上发的,这些纸主要用来糊窗,染色后加工纸花,学校孩子们写仿。由于手工麻纸韧性好,耐保存,所以人们在买房子等大事时用它来写契约文书。

从老王家出来,又走访了几家手工做纸作坊,都是年龄在45岁以上的人在做纸。手工造纸的用途和经济收入的大大减少导致这一古老的传统工艺濒临灭绝的境地,原来非常令人羡慕的“纸匠”这一职业,现在已逐渐衰落。多数纸工忧郁地说:手工纸也就是我们这一代还在瞎做,下一代恐十自没人愿意做了,这项流传了千年的手工艺怕难免有消亡的这一天了。

在刘王沟村随处可见一些被丢弃的石碾、石臼和晒纸的土墙,他们都已成为一种历史的遗迹,或许若干年后,刘王村也就只会剩下一个口传的“纸村”的历史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