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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鲨鱼拔坏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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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慢地游过去,害怕过大的水波引起鲨鱼的注意。那十几米的路程,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提到鲨鱼,很多人会不寒而栗。不过,谁能想到鲨鱼这样强大的生物也会遭遇到特有的困扰―换牙。

2006年4月,在我就读的哥伦比亚大学校园的招聘栏里,一则招聘启事让我怦然心动。一个海洋动物保护机构高薪聘请生物和环保专业的学生,组建鲨鱼牙医队,从事为鲨鱼拔牙的工作。尽管这个保护组织出的薪水不菲,可是报名者还是寥寥。同学们都说,遇到鲨鱼避之不及,哪里还有主动去拔鲨鱼牙齿的道理?那简直是玩命的活。

我已拿到了潜水执照,掌握了一些深海潜水的技巧。这么好的自身条件,让我不愿放弃这次机会。

我决定找自己的教授葛瑞丝,详细了解一下鲨鱼牙医的危险程度。听到我的疑问,葛瑞丝教授笑了起来,她说:“我也正想报名参加呢。”一句话,就打消了我的疑虑。葛瑞丝教授是个海洋生物保护的狂热者,以前我和她一起参加过许多次相关活动,她一定有甄别工作危险程度的能力。

在经过一些报名程序后,我和葛瑞丝教授终于拿到了热情洋溢的邀请函。正式出海当鲨鱼牙医前,是要通过培训的。培训在大西洋边上的一家水族馆里进行。前来应聘的人不多,连我和葛瑞丝教授,一共只有不到二十个人。

高大的泰克先生是我们这个牙医队未来的队长,他严肃认真地告诉我们:“很高兴你们来到这里,但是做鲨鱼牙医,是件有风险的事情,只想图新鲜刺激的人现在可以离开,真心想为鲨鱼服务的人,欢迎你们参加培训。”

讲完了话,泰克微笑着奔向了葛瑞丝教授。原来,葛瑞丝教授几年前就是名出色的鲨鱼牙医。我的心里更安定下来,既然葛瑞丝教授做过鲨鱼牙医又安然无恙,看来这个职业没有我想的那么危险。至少,她能教我学会很多东西。

不过,起初的培训,让我把这个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首次培训的内容,就是潜入水底,和十几条体形在两米左右的食人鲨相处。这些庞然大物露着尖利的、闪烁着寒光的牙齿在你身边游弋着,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死亡的气息似乎在身边萦绕。除了葛瑞丝教授外,我们都恨不得能把身体趴在水底一动不动。在手忙脚乱的躲避中,我的背后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回头,是一条大白鲨,它的嘴巴碰到了我的后背。我的心跳加速,那些坚硬锋利的牙齿,像刀子一样抵在我的身上。

“完了。”我心里狂喊着,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大脑里一片空白。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被人抓住脚踝,迅速地拉着我的身体下沉。看着那条鲨鱼张开嘴游过去,我觉得自己好似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浑身无力几近虚脱。

葛瑞丝教授示意我和她一起上岸去。脱去潜水头罩,她铁青着脸训斥我:“怎么搞的?记住,鲨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碰触到后,不要惊慌,要避免它外露的牙齿割伤你的皮肤,如果有一点血流入水里,这些鲨鱼就会疯狂!”我眼神里依旧掩饰不住刚才的惊慌。葛瑞丝教授拍拍我说:“当一个鲨鱼牙医,一定要具备灵敏的反应能力。”

除了每天和鲨鱼打交道,习惯与这些凶猛的动物共处之外,晚上,我们还要学一些关于鲨鱼的知识,有专业印制的手册给我们详细讲述鲨鱼的一切。

经过一周的培训后,鲨鱼牙医队应聘人员被淘汰得只剩下了八个人。泰克先生说,最后教我们识别哪些是需要拔牙的鲨鱼后,我们就要正式出发了。

我们站在海洋馆鲨鱼池外,泰克先生让我们注意看,有没有鲨鱼在进食的时候,那些鱼和肉块会从嘴里再次漂出来。他说:“你们记住,关键部位牙齿松动的鲨鱼,会在捕食进食的时候有食物漂出的现象,它们会因为吃不到足够的食物显得暴躁而攻击同类。”

果然,有一条鲨鱼,狠狠地张开嘴巴向另外一条鲨鱼咬去。我出了一头冷汗,牙齿松动期间的鲨鱼的暴躁程度和攻击性,远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2006年5月中旬,在泰克先生的带领下,我们坐着安有生物探测仪的船驶进了大西洋。之前,这家海洋动物保护组织刚给四十海里内海域的鲨鱼做过普查和佩戴生物探测仪以及微型摄像头的工作。所以,我们能够根据仪器的指示,轻易地找到我们的医疗对象。

在培训中我们知道,鲨鱼虽然在海洋里天敌很少,身体又不容易被疾病侵袭,但是它们一生中,为了保持牙齿的锋利以及牙齿体积和身体成正比,可能需要掉落1000多颗牙齿。在这些牙齿松动和掉落前的阶段,鲨鱼捕食会受到影响,而且暴躁易攻击同类。一旦受伤,两条互相攻击的鲨鱼就会成为鲨群的猎物,这会让鲨鱼数量急剧减少。虽然在鲨鱼族群曾经繁殖旺盛的时期,这只能算内部消耗平衡,但现在随着人类的捕杀和海洋环境污染的变化,如果这样的消耗继续下去,就很可能会导致鲨鱼族群的濒危。

泰克所在的海洋动物保护组织,就是为了减少它们的自相残杀。

船在海面上停下来。生物探测仪的屏幕上显示,这里有需要拔牙的鲨鱼存在,它们捕食的效率十分低下。

打头阵的是葛瑞丝教授。她穿好潜水服装,带好海底摄像头和专用金属棍。在棍子尖端,穿上一条肥硕的海鱼。泰克先生已经把坚韧的、鲨鱼难以穿越的捕捞网放了下去,每次网里只放进一条鲨鱼,这样方便牙医进行拔牙操作。

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葛瑞丝教授把棍子前端的鱼放在鲨鱼嘴巴前,鲨鱼迅猛地咬住那条鱼,把棍子也咬进口中。在鲨鱼侧面的葛瑞丝教授这个时候双手握住棍子尾部用力搅拌,鲨鱼的几颗牙齿摇摇晃晃地向海底坠去。

完成任务的葛瑞丝教授上船后,一个来自密西西比大学的男生高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来。可能是葛瑞丝教授完成得过于轻松,让这个男生掉以轻心。这次进网的是条小鲨鱼,大概只有一米多长。我们看到男生轻松地在鲨鱼周围游动着,甚至还伸手拍拍鲨鱼的身体。

他把有鱼的金属棍子伸到鲨鱼的嘴前,自己的身体和鲨鱼正对。我们正期待着他能够搅落鲨鱼的牙齿,可是葛瑞丝却高叫起来:“泰克,快收网,准备麻醉枪!”鲨鱼的进攻开始了,牙齿在男生手背上轻易划开了潜水防护手套和皮肤,鲜血马上流了出来。防护网外陡然出现了不少被渔网挡住的鲨鱼,而那条小鲨则再次向男生发动了进攻。

泰克及时收网,男生和鲨鱼出现在海面上。有熟练的专业人员用麻醉枪向鲨鱼发射了麻醉针。男生脸色煞白,说不出任何话来,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似乎仍然没有从刚才的噩梦中逃脱出来。我们面面相觑,心里生出了阴影,危险在我们几乎忘却它的时候突如其来地给了我们极大的震撼。看着我们退缩的眼神和表情,泰克先生轻轻摇摇头。葛瑞丝教授忽然抓着我的手说:“这次你下去,我来保护你!”

看着她热切的目光,我勉强点点头。尽管有过海底深潜经历,可我还是有些心悸。网里,等待我的是一条两米左右的白鲨。它不安地游动着,冲击着捕捞网想逃出去,尖锐的牙齿和金属网做了几次的纠缠。

葛瑞丝教授推推我,示意我下去,还做了个示范,告诉我身体和鲨鱼平行位于它的侧面,然后做了个OK的手势。我缓慢地游过去,害怕过大的水波引起鲨鱼的注意。那十几米的路程,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到了鲨鱼的侧面,我几乎能感觉到它身体的冰冷和滑腻,起初的勇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手里的金属棍子似乎重有千斤,我根本难以举起放在鲨鱼的嘴边。

葛瑞丝教授这个时候游了过来,拿住了我的手,然后把棍子举向了鲨鱼的头部,鲨鱼果然张开大口咬了过去,上下腭的合力大得出乎我的意料,我猜它能一口咬断我的骨头。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葛瑞丝教授拿着我的手,用力地搅动起来。

看着掉落的两颗鲨鱼的牙齿,我出了长长一口气,终于结束了。上到船上,大家欢呼着为我祝贺。我觉得收获得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磨练。那种面对危险镇静自若的心态,恐怕是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