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斯医生》医患对话的不礼貌策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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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不礼貌言语作为日常生活中与礼貌言语同等存在的现象，其理解离不开语境的支撑，语境的丰富多变决定了不礼貌是言语本质上的还是表面理解上的。本文以Culpeper的不礼貌理论框架为基石，分析美剧《豪斯医生》第一季中的医患冲突话语，发现无论是出于人物本身的怪癖性格还是作为权力主导与信息掌控者，豪斯与患者（包括家属）之间的冲突层出不穷。然而，随着剧情的发展、人物性格的改变，不礼貌言语在特定的语境下其效果也发生改变。
现实生活中的不礼貌现象由于说话者的意图、社会语境的差异有着不同的含义[1]，因此，将其狭隘地纳入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理论框架并不能对所有的不礼貌言语具有阐释力。早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正式研究非礼貌现象的理论框架已经初步建立，代表人物是Lachenicht和Culpeper，但是两者都是基于面子理论而试图建立与礼貌框架平行的不礼貌框架[2]（P83）。相对Lachenicht将不礼貌现象当作是有意识的激怒型言语行为来说，Culpeper的框架更为完整，包含了在特殊语境下也能视为不礼貌的行为，如保持沉默、选择退出会话等。他最早认为不礼貌行为是对面子的攻击，并将其用于对戏剧Macbeth中冲突性话语的分析，指出不礼貌言语对刻画人物形象、促进情节发展的重要作用[3]。此外，Culpeper[4]通过BBC纪录片中交警与车主之间的对话充分解析了各种不礼貌策略及其使用。国内研究者也在日常会话冲突和戏剧方面丰富了不礼貌框架研究（黄玮莹、罗长田，2010[5]；徐昕D，2013[6]；郑萍，2013[7]；赖小玉，2014[8]）。美剧《豪斯医生》第一季中的医患冲突言语与戏剧相似，为了达到一定的效果，冲突言语是一种普遍现象；其次，作为机构话语，医生与患者之间由于存在权势差异，即使在实际对话当中也易于出现矛盾；最后，从剧中各个角色及其所处的社会语境中，不礼貌策略的使用及其相对应的语用功能各自得到体现。将说话者、听话者、语境三者有机结合起来，考察不礼貌言语行为，能在分析过程中体现机构话语中冲突对话的特点，从而揭示其内在运行机制。
一、医患对话的语言学研究
医患对话不仅是医学研究的对象，越来越多的语言学家对其语篇特点也日益关注。医生和病人之间对话的不对称性主要体现在话题和职责上。通常种类咨询性话语主要是围绕病人的身w状况，因此医生的职责主要是询问，而病人则是被动的接受回答。一旦医生和病人之间的互动模式开始，占据优势主导地位的总是医生。门诊会话“实际上是由一个目标引导的互动的动态社会过程”[9]。在这种互动过程中，医生和病人的总体目标是一致的：解决健康问题。刘兴兵[10]在《医患门诊互动中目的与权势》一文中指出，在总目的之外，医生和病人又有各自的次目的，比如医生为了提高看诊效率，会适当缩减不必要信息；病人为了缓解心理负担而最大可能获取信息，因此，双方会各自采用适当的语言策略。这种权势与信息上的不对等决定了医患对话要么在合作中顺利进行，要么由于次目的不一致而产生冲突。因此，对于其中冲突话语的研究，不仅能通过会话形式分析其语言策略，而且还能结合语境理解冲突产生的原因[11]。
虽然《豪斯医生》为了达到一定的剧情效果，其中的医患冲突对话有别于日常医患交流，但是其非礼貌言语策略仍然适用于日渐完善的非礼貌理论框架，而且通过对话发生的特定语境，能够了解其语用效果。
二、不礼貌理论及其在《豪斯医生》中的应用分析
（一）不礼貌现象分类
Culpeper[3]在Towards an Anatomy of Impoliteness一文中明确指出，他所提的不礼貌框架虽然对立于礼貌框架，但绝不是礼貌框架的简单延伸，而是与之平行的存在。他同时考虑到语言形式与语境因素，将礼貌分为内在不礼貌与佯装不礼貌，前者是指在某个语境下，无法通过礼貌或是委婉用语消解潜在不礼貌特征的言语行为，后者则是表面上可能不礼貌，但在实际语境下，说话者的意图并没有不礼貌的言语行为，多与社会关系或亲疏远近有关。
在《豪斯医生》开始阶段，豪斯因个人经历，形成了怪癖执拗的性格，且始终坚信“每个人都会撒谎”这一人生准则，拒绝与病人交流，而且只接收他感兴趣的病例。当迫不得已被上司卡迪要求看门诊时，豪斯很不情愿，与病人的对话矛盾重重。
（1）（在一号诊室，豪斯一直在玩游戏，病人开始询问。）
P：What are you doing？
House：Level four（game）.
P：No，no.I mean…
House：I know what you meant.We are waiting.
P：My throat hurts.
House：So you said.
P：How long are we waiting.
House：2 minutes less than when you ask me 2 minutes ago.
在对话开始阶段，病人询问豪斯在做什么时，其实是看到豪斯一直玩游戏，希望能引起他注意而给自己看诊。但是，豪斯看似回答了病人的问题，却没有满足病人的期待。之后，病人还是顺应了角色关系，主动讲出自己的病症，以期获得豪斯的回应。同样，豪斯的回答与看诊毫无关系。从当前的会话语篇看，豪斯并没有违反医患之间的合作交流，但是在这一机构话语中，豪斯的言语与机构目的、任务、病人的目的都产生了极大冲突，病人没有得到理想的问诊结果，豪斯也没有履行其作为医生的职责，因此话语本质上仍是不礼貌的。
随着剧情的发展，豪斯接触的特殊病例越来越多，在很多不自主的情况下开始了与病人的交流，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显而易见看出豪斯的性格变化。例如：
（2）（年轻女子来看诊，感觉关节松散无力，后来情况更糟。她归结为运动量过度的缘故。但是，她一直跑步，却没有瘦下来。）
House：You have a parasite.
P：Like a tapeworm or something？
House：Lie back and lift up your sweater…
P：Can you do anything about it？
House：Only for about a month or so.After that it becomes illegal to remove.
Parasite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一种有害生物，寄生在人体里。而从豪斯后来的话中得出，其实女子是怀孕了。因此，这一词被豪斯用来形容女子腹中的婴儿，看起来豪斯是将婴儿与寄生虫等同，是不礼貌的，但是婴儿本身无害，两者的共同点只是同样寄居在母体内。因此，豪斯这样的说法使得对话既符合其自认为“尖酸刻薄的嘴脸”，又给剧情增添了一定的幽默效果。在这种表面上不礼貌的对话模式下，豪斯开始顺应医患双方对目的的合作实现。
（二）不礼貌策略及其在剧中的实现
Culpeper[3]基于面子理论确立了不礼貌理论框架，并细化了不礼貌的各项策略，其中包括直接不礼貌、积极不礼貌、消极不礼貌、讽刺或佯装礼貌、拒绝执行礼貌。经过分析，在《豪斯医生》第一季中出现的不礼貌策略主要是前四种，因为拒绝执行礼貌是指在期待礼貌回答的情况下而发生的不礼貌言语行为。在该剧中，豪斯与患者（家属）之间的对话总是围绕疾病展开，因此信息交流居多。此外，由于他们之间的权势差异和豪斯的古怪性格，患者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期望豪斯言语礼貌，只需要他提供足够的信息。因此，此项策略在该剧中并没有相应的对话实例。
1.直接不礼貌
Culpeper认为，当说话者有意伤害听话者的面子，通常会直接执行不礼貌策略。虽然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或多或少地遵守礼貌原则，避免冲突，但是在双方矛盾不可调和的情况下，对面子的威胁也更大。而在《豪斯医生》中，由于豪斯愤世嫉俗的性格，其与患者的冲突不胜枚举，尤其是在自身权威受到挑战时更容易产生冲突。例如：
（3）House：Yeah，why bother？
Father：No.No.We took him to the E.R.After the game.He was scanned.They tested him.They said he was fine.No concussion（脑震荡）.It’s gotta be something else.
House：Shut up！You hound me for my opinion and then you question my diagnosis.Cool.E.R. Obviously screwed up.Kid’s got a concussion.
16岁的男孩Dan突然在球场上昏倒，并且有重影和夜惊症状。豪斯在推测病因时，Dan的父母并没有向House的助手Chase提到Dan被棒球打到的事实。当豪斯使用“shut up”“screwed up”时，是对Dan的父母的直接不礼貌言语。他们不仅隐瞒了事实，并在豪斯作出诊断时采取怀疑的态度而激怒了豪斯。豪斯毫不留情地指出了E.R.诊断结果的严重影响，也是对Dan父母盲目信任的直接斥责。
2.积极不礼貌
Culpeper提出的积极不礼貌策略是针对面子理论中的积极面子而提出的，一般是指一类攻击听话者积极面子的不礼貌言语。依据Culpeper对不礼貌策略的子策略的分析，在《豪斯医生》中威胁对方积极面子的行为主要有“无视病人”“显得不感兴趣或是漠不关心”“避免同一”“使用禁忌语”。
在看诊伊始，豪斯仍是我行我素，认为看门诊将他大材小用了，因此始终不能正视病患的问题。例如：
（4）（病人症状为皮肤呈橘色）
P：I was playing golf and my cleats got stuck.It hurts a little，but I kept playing.The next morning，I could barely stand up.
House：…
P：Well，you are smiling，so I take it that this isn’t serious.
House：…（taking his painkillers）.Unfortunately，you have a deeper problem.Your wife is having an affair.
P：What？
豪斯υ撼たǖ戏峙傻拿耪锶挝癖硐值寐不经心，没有兴趣，此时与病人之间的冲突对话非常明显。在豪斯还没开始询问该病人病症的情况下，病人已经主动解释自身状况，以期获得豪斯的解答。这一过程中豪斯一直把玩自己的止痛片，并没有予以任何回应，伤害了病人的积极面子。
正如豪斯所说，每个人都撒谎。因此，当检查结果发现病人隐瞒关键问题时，豪斯不遗余力地寻求事实，在这一过程中，言语上的不礼貌不可避免。
（5）House：Steroid damage could take years.
W’s wife：No steroids.How many times does he have to tell you？
House：I don’t know.How many times does he lie about cocaine before coming clean with the league.
Wiggen：That’s completely different.
橄榄球明星Kank Wiggen在做投球动作时，胳膊突然折断倒下。经诊断，豪斯认为维根以前使用过类固醇导致肾衰竭，但是对于运动员来说，类固醇是禁止药物。对话发生在豪斯再次询问维根类固醇的事实。在对话过程中，豪斯与维根的妻子各执己见，前者相信科学检查的结果，后者源于对丈夫的信任。豪斯的步步紧逼是对维护和深信丈夫的维根妻子的挑衅。对尚未知晓事实的维根妻子来说，豪斯的言语是不礼貌的。
在豪斯与病患的冲突对话中，禁忌语也常出现在豪斯的不礼貌言语中，但是在不同的语境中，其语用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6）House：Hey，I’m with you.Old enough to drink，old enough to do something really stupid and make yourself a baby.
P：He’s my brother.I am watching him while my parents are in Barbados.He is having trouble breathing…
一个哥哥带着弟弟来就诊。弟弟总是哭个不停，而且声音奇怪。对话发生在豪斯刚进诊室门的时候。豪斯听出弟弟的哭声奇怪，再联系他还是婴儿的事实，判断可能是他将玩具之类的东西塞进了鼻孔里。“stupid”一词表现了豪斯对哥哥没有认真看护弟弟的直接斥责。
（7）House：I’m Doctor House.
R：It’s good to see you.
House：You’re being an idiot.
R：…
House：You have a tape worm in your brain.It’s not pleasant，but if you don’t do anything，you’ll be dead by the weekend.
R：Have you ever see the worm？
House：When you’re all better，I’ll show you my diplomas.
幼师Rebecca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在做核磁共振时又突然昏厥。豪斯认定这是脑血管炎，并且提议服用类固醇。在短暂的好转之后，病人的病情却突然恶化，在束手无策之际，R要求出院，放弃治疗。豪斯在经历很多奇怪病例之后，对病人的印象也有所改观。此集中，他因R放弃治疗而主动去劝说她，“idiots”一词虽然含有贬义，但是在此语境下，豪斯认为药物治疗仍然可以挽救R的性命，他是在斥责R放弃生存希望，不是单纯的人身攻击，而是包含着医生对病人的关心和信任。
3.消极不礼貌
同样，消极不礼貌的结果是攻击听话者的消极面子。消极面子是指听话者希望自己的行动自由不被束缚，注意不扰等[12]（P129）。经过对《豪斯医生》中冲突对话的分析，其子策略主要采用的是“威胁”“嘲笑”以及“打断别人的话语”。
（8）House：…humiliation comes in different kinds of packages，people finding out you son’s a perv. That’s really high up there.People finding that you’s rather let you son die than sign a piece of paper.Where is that rank？Trust me，if I have to paste up a sign…in every nail salon and every dumpling shop in Pennsylvania，I’ll make sure they know…
Harvey因为特殊癖好而不被父母认同，他们不同意在Harvey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认为Harvey是他们的耻辱。豪斯对H父母宁愿维护名声也不在乎儿子生命的行为嗤之以鼻。对话中黑体部分是豪斯公开对H父母的威胁性言语，却是为了H生存的权利。虽然这损害了H父母的消极面子，但是对于总体机构目标和H想活下去的个人目标来说，豪斯的行为与之是没有冲突的。
“嘲笑”策略的使用一般是因为豪斯与病人在对医学信息的掌握方面不一致。
（9）House：Your doctor probably was concerned about the strength of the medicine，too.She probably weighed that danger against the danger of not breathing.Oxygen is so important during those prepubescent years.Don’t you think？Okay，I’m gonna assume nobody has ever told you what asthma is or it they have，you had other things on your mind
Mother：…
母H带着患有哮喘的孩子来看病，豪斯询问母亲是否一直在使用气雾吸入器，母亲回答说近来没有。她不想让只有十岁的儿子使用太多的强效药。该母亲并没有意识到强效药的停用对儿子生命的威胁，只看到了强效药的坏处，而非它对哮喘的益处。
作为权力与信息不对称的优势方，豪斯一直是处于主导地位，因此“打断别人的话语”可以是完全出于自己的喜好，也可以是为了补充一定的信息。
（10）House：You need a heart transplant.
C：I run.I work out…
House：You cut yourself.Probably high ritualized…You are a high-powered bulimic.You make yourself throw up.
女强人Carly在开会的时候，突然腿无法动弹。豪斯偶然发现她有严重的暴食症，并有自虐倾向。他来到C的病房，当他提出给C做心脏移植时，C仍然对自己的症状缄口不提，并企图以经常锻炼为借口逃避豪斯的诘问。因此，豪斯打断了C的话语，并直接指出她的健康状况，虽然这损害了C的消极面子，将她企图掩盖的脆弱一面给暴露出来，但是可以看出豪斯是真心为C的健康考虑，希望劝说她正对现实，接受手术。
4.讽刺或佯装礼貌
该策略是豪斯的冲突言语中比较常见的策略。作为医生，他是病人需要求助的对象，因此当他发现病人撒谎掩盖事实时，内心是愤怒的。相较直接指责病人的行为，豪斯总是间接但却犀利地抨击。
（11）Luke：Last week.I was 15 last week.
House：Happy birthday to both of us.It you gonna lie though，go big.Go 21…
患有精神分裂的母亲Lucy Palmeiro在领取补助金的时候，突然血栓晕倒，她隐瞒她的嗜酒习惯。儿子Luke谎称自己18岁，成为母亲的监护人，实际上他只有15岁。豪斯意外看到Luke的X ray发现了他的真实年龄，Luke此时不得不承认。在对话中豪斯并不是真心祝福Luke生日快乐，后半句也并不是鼓动Luke过高虚报年龄，而是对他谎称年龄行为的不满。
三、结语
本文将Culpeper的不礼貌理论框架应用到实际语料的分析中，不仅说明了不礼貌框架并不只是礼貌框架的延伸，很多不礼貌言语行为都需结合语境才能看出其真实的语用功能。在《豪斯医生》中，豪斯的人物性格变化也可以通过其不礼貌言语与语境的结合得到体现。此外，在实际的冲突话语中，常常出现多项不礼貌策略同时使用的情况。如果在上述实例中只考察豪斯的话语，如例（3）的第一个问句，实际上是豪斯嘲笑Dan的父母不知轻重，隐瞒其受伤经历；例（7）的最后一句则是豪斯变相讽刺R对其医学技术的不信任等。Culpeper有关不礼貌策略的划分在语境理解中存在重叠的地方。比如直接不礼貌策略，很多情况下说话者发出不礼貌言语都是有意识的面子攻击，且对面子的损害程度很难界定，对有些人来说极度有失颜面的言语对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如例（3）中的“shut up”也可以理解为对听话者消极面子的损害，在当时的语境下是因为豪斯阻碍了Dan父母进一步为自己辩解。
鉴于本文选择的语料来自美剧，其娱乐大众的目的性可能使得语料略偏离于日常冲突对话，因此不礼貌理论框架的适切性还有待进一步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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