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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奇光之往开异彩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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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文化,我想了两句话,一句话是继往开来。没有往就没有来,但继往是有选择性的,中国不是所有传统都要继承。例如,随地吐痰之往就不能继;有很多新事物,比如艾滋病也不能开来。另一句话叫奇光异彩。我把“奇光异彩”同“继往开来”合成,变成两句话,也就是我对文促会的一个献辞,叫“奇光之往应继,异彩之来待开”。这里的关键是看继承什么,开创什么。

我今天“很难过”。我来之前有两个单位找我。一个说我去以后给我丰厚的出场费之外还有红包;还有一个是人民日报,新年到了。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我只会讲我自己的话,这就很吃亏。今年是猪年,明年是老鼠年。狗年要到的时候人民日报也找我,有几个作者到我那里说,狗年即将来到让您说几句话。我想了三句话。第一句话是“放狗屁”;第二句话是“狗放屁”;第三句话是“放屁狗”。什么意思呢?“放狗屁”不是骂狗是骂人,如果放屁放狗屁,指的当然不是狗,是骂人的话;第二句话,“狗放屁”是生理现象,只要不是玩具狗,即能做所有动物都会做的事情,也会上厕所,能吃就能排泄,狗放屁不足为奇。我对几个作家说。最可怕的就是放屁狗。好的狗如看羊狗、看门狗、看家护院的狗等,但以放屁为专业的狗是可怕的,他没有别的技术就会放屁,你把它抱在怀里它也放屁,带它出去它也放屁,多扫兴啊!作家是很神圣的职业,但也是很危险的职业,因为你写东西是要负责任的,千万不要沦落成放屁狗,或者以放屁为专业的狗。这个话人民日报登出来了。登出来后我战战兢兢,我恐怕有坏的后果,冷冷清清就过去了,我们文化部的主管也没找我,平安过去了。我们现在的时代真是和谐占了上风。和为贵,允许有各种不同的话。我相信我那个话是善意的。

今天我为什么很难过呢?因为我们的主持人讲话突出我一个特点,说我是今天在座最老的人,或者接近100岁,这个成了一个资本。如果一个人年纪大就变成社会光荣的话,那就太可悲了。老而不死视为贼啊。计划生育这么紧张,老家伙老占着地方不干活,活着干什么?有两个东西:一个是“要活着”,任何一个动物都有这个愿望;另外一个是“为什么活着”,有一个活着的理由。我们伟大的诗人屈原也要活着。但是最后跳江了,为什么呢?他有一个活着的理由。他为着“活着的理由”宁可不活。用他的死来使千万人觉悟起来。他把“活着的理由”看得比“活着”更重要。

我听人家说我岁数大,我说1910年出生我已经改了。“知过必改”,改成1920年,我的目标是改成1930年。中国有一个传统叫“尊老敬贤”。我发现这是一种文化现象。诸位,我一定要告诉你们注意,尊老敬贤,敬贤是绝对的,5岁的小孩子会让梨,这样的孩子能不敬么?敬贤是绝对的,尊老是相对的,至少不包括那些倚老卖老的人。有人说“我走的桥比你的路还要多”,表面上看叫倚老卖老,直白一点叫什么?叫老不要脸。检验一个老人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学然后自不足。因为我们面对两个无限,时间是无头无尾的,空间是无边无际的,我们个人乃至地球所占有的时间与空间都是有限的。但是我们总是想在无限里把有限的生命奉献到无限的时空中,乃至于年纪还没老就倚老卖老的曹丕就讲文章者经国之大事,不朽之盛业,一滴水怎么可以不干,滴到海洋里,就这么一个办法。老年人的水平是什么?两个字,谦虚。每个人都要学习,什么人不学习啊?活到老学到老。中国传统有两个学习方法:一个是向群体学习,这是“风”的。讲“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一个是“风”,一个是“骚”。“风”就是中华民族的贡献,“骚”就是中华民族的个性。那么个性是什么呢?一个人总是要走的。面对无限的时候应该有一个积极的精神,觉得自己所知有限,不仅自己所知,现在为止,人类文化的综合都是有限的,不知道的是无限,有待于你发觉的是无限,我们每个人稍微有一点思想的人都是向无限进军,这时候就会感到越学越觉得不够。学习也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孔夫子的方法,“风”的方法,向群体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有人说了,三个人一个是贪污犯一个是犯还有一个杀人犯,哪个是你老师啊?“必”字两面讲,这三个人也是你的老师,是你的反面教员。想想你这辈子几十年,有没有人勾引你?比如今天就有人勾引我,拿红包勾引我。让我不要到文化促进会这个活动来。因为我亲信于许嘉璐副委员长,我亲信于高占祥主席,我亲信于王立平,我们几十年的朋友,都是我几十年的老学友。我编了一个书,叫《四部文明》,已经出版了。许嘉璐副委员长热情洋溢,而且给我定位,我感激,今天一定要来。人民日报也要采访我,我说也不要,一个名一个利我都不要,我要亲信于文化促进会这个活动。但是你们不要拍手。我脑子里也想了一下:我就那么干净么?不要钱不要名不要利就是亲信文化么?这是有前提的。我告诉你,我现在生活过得很舒服,假定我现在在饥饿线上走,穷得要命。家里嗷嗷待哺,这个情况下,人家送钱来我还追求文化么?我用不着美言自己,因为我的经济力量和现在的收入,使我抗拒某些人的金钱腐蚀不费劲。现在刮的风动摇不了我,就是因为我们的友谊、感情、文化的力量引力大。商品社会总是两个字,要钱,传统文化也是两个字,要脸。

还有一个方法就是“骚”的方法。屈原讲说:“年岁虽少,可师长兮”。如果有一天年轻人在我面前讲了两句荒唐话,我绝不嘲笑他,我应该帮助他改正。同时我不能改变对年轻人的敬意。骄傲这个东西年轻人允许的,冲锋陷阵,义无反顾,所以骄傲属于年轻人。老年人要谦虚,向未来学习。今天在座的假定我是最长的、诸位比我年轻,你们比我年轻的也不要骄傲。因为我们是同代人,今天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你超过8岁就跟我是同时代。为什么这么说呢?你一定是生在20世纪,现在生活在21世纪。我估计你走向22世纪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生在20世纪、离开世界是21世纪,我们是同代人,对不对啊?我不要倚老卖老,你们也不要倚小卖小,我们都是同代人。我就学到一个东西,今天在座只要比我年轻的。全是我的老师。年轻人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没有一天我不是在读比我年轻人写的书、写的报道,如果忘记了这点,这个老人就没有出息,就会变成社会乃至文化道路上的绊脚石;如果满堂岁数都比我大。那么全是八宝山的备料。我家里有一个孩子老咳嗽,我说人家是发音女高音,你是咳嗽女高音。总而言之。一个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向群体学习。一个是“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老年人假定在你面前倚老卖老,我劝你用一个办法。躲开他、冷处理,不要碰他,一碰他,他心肌梗,你就变成杀人犯,后果不好的。老年人倚老卖老是可耻的。我遇到很多老人,黄炎培的儿子是我的好朋友,他见到我就“怀沙先生、怀沙先生”,弄得我心里非常难过,他真的谦虚。谦虚不是一个姿态,也不是某一种现象,是对自己的认识,他发现外头有很多东西,年轻人可以学习、可以吸收。我们今天看到许嘉璐副委员长,他非常谦虚,他不由于位置的变化而改变他的谦虚,他老在吸收,我说你在制造我的骄傲,这个诱惑一定要抵抗,我的骄傲形成了我的落后,你倒进步了,我倒落后了,这样的买卖我不做的。

谈到文化事业我想得很多。有的人年纪大。我看是因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的人为了人民呕心沥血,英年早逝,柳宗元活了40多岁,韩愈活了50多岁、杜甫才活了59岁,王羲之也50多岁,他们难道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能比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