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传统与现代的平衡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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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螺》以民间社戏作为切入点，创作灵感来自鲁迅杂文《无常女吊》，该戏以陀螺旋转作为开场，大幕拉开，台上身着白衫的男子开始转动陀螺，随后一名黑衣男子上场，手捧佛龛，静静坐在舞台一侧。一匹白绸从天而降，男主角赤身旋转顺白绸而下。随后一声女子叹息，红衣女旦出场，在与男主角肢体纠缠过后，一群头戴面具着装统一的人偶上场，动作机械有序，引起男主角的好奇与兴趣，并试图加入。这部戏为我们展现了一个超现实的世界，臆造了一个如梦般的情境，充满神秘气息。戏中出现的昆曲吊嗓唱腔，空中杂技，柔美有力的现代舞以及电音与传统打击乐结合的表现手法，都为观众带来独特的感官体验。《陀螺》试图采用寓言的方式表达人的无奈、身份认同的困惑、受困中的压抑以及心理对抗。戏中我们看到男主角试图加入人偶群中，从最初的被排挤，到与他们踏出同样的步伐，做出同样的肢体动作，从赤身“”到渐渐穿上同样的服装，戴上相同的面具，成为人偶群中的一员。红衣女旦与男主角的互动，仿佛在暗示某种特殊的人物关系，但暧昧的肢体语言却又总能传达出多元含义――或许这就是《陀螺》给观众留下的最深印象吧？“红衣女旦与男主角到底是什么关系呢？”“男主角象征着什么力量呢？”“戴面具的人偶象征着什么呢？”……似乎观众不论从哪个角度去解释都有自己的道理，也正是这种暧昧的表达能使观众带着问题去思考和关注舞台上的一切表演，从而进行剧情梳理和观点概括，做到带领观众入戏思考。《陀螺》企图让观众去感受梦境，这不免使人联想到好莱坞电影《盗梦空间》中那颗辨别梦境与现实的“陀螺”，影片最后没有交代陀螺是否继续转动，也就是说主人公到底依旧在梦中还是已回到现实，这一结尾一度成为该片的经典桥段；回到《陀螺》，似乎我们也能从中找到一些共通之处，舞台上展现的到底是哪一层空间呢？似真似幻，亦真亦假，神秘地吸引着观者。

《融》是一次非常直观的异文化互动演出，将中国传统京剧与流行街舞编排在一起，抛出一个问题：宝贵的传统本土京剧文化、功夫文化、敦煌文化以及流行文化如何能在当下这个新时代有机融合？

《融》做了一次尝试，从细腻生动的京剧勾脸晕染开去，忽转功夫，忽转太极，再至机械舞中的经典“埃及手”动作，唱词“虞兮虞兮奈若何”、“沙场壮士轻生死，十年征战几人回”，这些不同文化元素的拼贴表达了开放、融合的渴望心态。然而，该戏的形式虽为丰富，但似乎未从本质上表现出“融”的精髓，从形式来看，只做到“容”的层面：一段街舞表演，一段京剧表演，一段太极表演，一段街舞表演，似乎没有一条清晰的主线贯穿这些琐碎的枝蔓，除了服饰上稍有呼应的印花设计，似乎看不到表演中应该呈现出来的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所谓“融合”、“融通”、“融洽无间”的“融”字精髓，因此不免使人感到稍有遗憾。

同样的疑问在第三部皮影动画戏剧《沃沃WOWO》中也出现了。《沃沃WOWO》的舞台中间架起一座四方高台，舞台上场门与下场门的地方分别设置了乐手现场奏乐，高台后方是一块大屏，也就是展示皮影动画的地方。该剧试图向观众讲述“沃沃和WOWO第一天醒来，各自发现身处高台，他们不仅对于如何身处绝境感到莫名，更发现自己无法言语，而联系两人的，是萦绕周围的奇异的世界：充满童趣的云朵、饥饿邪恶的飞鸟、漂浮的星座、黑暗的梦魇……651天过去了，他们依旧各自孤独地身处高台之上”……

这部作品试图要表达的“人类对于孤独的恐惧”这一主题似乎是不难理解，想运用高科技来呈现传统文化的皮影元素也值得鼓励与支持，但如果只是生硬地将这些元素拼贴在一块儿，用一些不是太高明的象征手法向观众强硬灌输抽象观点，这是对观众的不尊重。将皮影动画与真人结合的表演形式确实会带来一种新奇的视觉刺激，但这种形式对作品本身内容的构思与编排是具有较高要求的。毫不夸张地说，这部戏若没有皮影元素也不会有任何不妥，皮影元素在戏中并非承担着重要到不可替代的叙事功能，它看起来更像一种摆设、展示，场所无非从乡土气息浓厚的田间地头挪到了设备先进的现代剧场，在民间它至少还是一出剧的演出载体，承担着像电影胶片那样的所谓介质的功能，但在《沃沃WOWO》中我们看不到它的功能不可替性，因此反倒使皮影动画显得累赘多余。

当然，将“非遗”与现代戏剧艺术相结合本身就是一个挑战，也是一种创意，具有很强的探索与实验性质，三出戏中，恐怕还是《陀螺》将两者结合得最为自然，戏中暧昧的主题、神秘的剧情、饶有意境的曲音和丰富的肢体语言结合得恰到好处。《融》与《沃沃WOWO》虽然在表现形式上也做了创新，但带给我们更多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像“非遗”这类古老而又倔强的传统艺术，如何能够融入现代艺术但又不失其本色和神韵？如何在两者中找到平衡，从而挖掘出真正的融合之美？我想，这恐怕才是这三部作品共同探索的真正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