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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音乐的欣赏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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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中国传统音乐有着多方面的社会功能,满足人们以审美为主导的多重文化需要,不同的音乐欣赏类型,体现出从方式到心理活动,乃至功能意义的不同特性。观赏性音乐欣赏是完全意义上的艺术欣赏,以获得审美享受和审美愉悦为目的;功能性音乐欣赏指礼仪、庆典、祭祀等活动中所伴随的音乐欣赏,人们的情感状态或精神状态与仪式活动契合一致,获得一种在特殊场景中的文化体验;自娱性音乐欣赏指自己表演,自我欣赏,与人们的生活世界融为一体,古代文人将音乐视为修身养性的手段,其文化意义十分深刻。

关键词:中国传统文化;音乐欣赏;观赏性;功能性;自娱性;美学意义

中图分类号:J601文献标识码:A

在中国古代,音乐受到人们的敬畏和重视,成为一切艺术的中心,并非仅仅因为音乐是一种可供听赏的艺术品,它还是一种与社会人生有着密切联系的文化现象,是一种具有深刻社会意义的文化存在。音乐有着多方面的社会功能,参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满足人们以审美为主导的多重文化需要,因而,音乐欣赏的方式和类型是多种多样的。根据音乐不同的审美诉求与不同的文化意义,我们可以将音乐欣赏分为观赏性音乐欣赏、功能性音乐欣赏和自娱性音乐欣赏。不同的音乐欣赏类型,体现出音乐欣赏从方式到心理活动,乃至功能意义的不同特性。

一、观赏性音乐欣赏

观赏性音乐欣赏是通常意义上的音乐欣赏,这种欣赏方式是欣赏者将观赏对象作为完全意义上的艺术表演,带着从中获得审美享受和审美愉悦的心态进行观赏,因此,它在音乐欣赏各种方式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观赏性的音乐欣赏,最普遍的是公共空间的音乐演出欣赏,这是满足一般老百姓审美愉悦的音乐欣赏活动。这种公共空间有的是临时性的文化空间,形成于周期性的集市庙会,演出场所多是临时性的,可以随时容纳数量众多的观赏者,为艺人提供演出卖艺、求衣觅食的机会,它们大多在热闹繁华的商贸街区举行。作为一种小传统日常化的文化活动,生活气息十分浓郁,每逢赶集或节庆吉日,商贸街区十分热闹,农副特产、日用杂货、手工工艺、民俗用品、风味小吃无不汇聚云集,在欢悦的氛围笼罩下,不时有戏班杂耍叫卖助兴,地摊野场献艺凑趣,热闹非凡,著名的《清明上河图》以直观的绘画形式再现了这一文化景观。也有固定的专为观众观看演出的公共场所,最具典型性的是宋代的瓦子勾栏。据《东京梦华录》载,瓦子勾栏的演出,“不以风雨寒暑,诸棚看人,日日如是”①。《太平乐府》“庄家不识勾栏”通过一个未见世面的庄稼人的视觉,描绘出了勾栏演出时的热闹场面:“要了二百钱,放过咱,入得门上过木坡,见层层叠叠团团坐。抬头觑是个钟模样,往下觑却是人旋窝。”②“日日如是”、“层层叠叠”、“团团坐”、“人旋窝”等文字,生动地描述了了观众的踊跃和热烈的演出气氛。

这种公共空间的演出场地与周围的世界没有隔阂,所以无论平民百姓或达官贵人都可以随时驻足观看表演,当然也可随时自由离开,凡有新腔曲调或调侃高潮,任何人都可以拍手叫好,而一旦出现粗滥败笔,也可以大喝倒采,人与人之间的身份界限极为模糊,似乎已消泯了原有的隔膜和心里壁垒。在这种情景中观看表演,人们暂时放下现实生活的沉重压力,获得艺术审美活动带来的精神释放。这种观赏方式,现场的审美氛围对音乐欣赏的效果起着重要作用。审美氛围来自观众的欣赏态度,千百个素不相识的听众聚集到一起,审美愿望强烈,十分专注,这样的审美场域有利于欣赏者形成良好的审美状态,而迅速进入对音乐作品的审美体验。由于这是一种直观的欣赏方式,欣赏者直接面对表演者,双方可以进行真实的、直接的双向情感交流。表演者的表演技巧、表演风格、表演激情都会感染欣赏者,而欣赏者的专注、投入,节目间歇中的喝彩、鼓掌,也会鼓舞表演者。中国老百姓在这种特有的公共文化空间中所享受到的审美乐趣,就像过节一样的快活。在笼罩着欢悦氛围的舞台上,演员们多以夸张、诙谐或变形的方式,模仿生活世界的各种有趣现象,建构了与现实秩序结构契合相应但又相对隔膜疏离的舞台世界。演员与观众以舞台方式共同建构的世界,即是巴赫金所说的“人民大众以诙谐因素组成的第二种生活,这是人民大众的节庆生活。”③在这个异常的艺术世界里,和谐、融洽、热烈、欢乐的氛围完全归属于下层民众,是下层民众真诚、友善等内心情愫的直接迸发的场域。生活在日常琐碎世界的普通百姓,在艺术构筑的“狂欢节”中,获得了自由和快乐。

中国宫廷音乐欣赏却多多少少带有一点审美之外的“功利”,或作为外交活动的需要,或是对君王的歌功颂德,当然也有纯粹满足审美娱乐需要的演出活动。由于是宫廷中的音乐活动,一般老百姓都不能参与,也就带来了与在“瓦子勾栏”观赏音乐不同的审美特点。宫廷中有专门的音乐机构,其主要职能是为宫廷音乐活动服务,也包括承担为观赏性的音乐欣赏服务的演出活动。由于有专门的音乐机构和从业人员,音乐表演的艺术质量较高,虽然许多音乐形式都从民间采纳,但为了满足宫廷欣赏的趣味,一般都要经过乐工的整理、加工,也就不同程度地“宫廷”化和“贵族”化了。例如汉代乐府的音乐,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的音乐表演形式,相和歌、鼓吹乐、歌舞百戏以及各地的民俗音乐,经过乐府的加工和美化,满足了宫廷的审美趣味。《汉书》记当时的音乐欣赏活动:“女工有绮,音乐有郑卫,今世俗犹皆以此虞悦耳目”。宫廷中的音乐活动,由于所带的功利性,往往根据演出对象、演出场合规定演出的内容和乐曲类型,不像“瓦子勾栏”那样单纯为观众的娱乐需要服务。如唐代宫廷燕乐,主要是为了供皇帝享受,同时也用以向外显示自己的国力。宴请国宾的演出,特别要讲究音乐表演的排列秩序,总是将歌颂王朝功德的燕乐放在前面,其次是汉族的传统歌舞音乐,之后才是改编的汉族民间音乐,最后是外域或少数民族音乐,使观赏者在审美的同时感受到皇家的气派,帝国的强盛。

宫廷音乐欣赏为皇帝和皇宫贵族服务,演出的内容须适合皇帝的喜好,《乐府杂录》中记录了开元时宫中观赏音乐的一段趣事,可见出唐明皇的审美情趣,以及他主宰宫廷音乐的霸气。记录如下:

一日,赐大于勤政楼,观者数千万众,华聚语,莫得闻鱼龙百戏之音。上怒,欲罢宴。中官高力士奏请命永新出楼歌一曲,必可止。上从之。永新乃撩鬓举袂,直奏曼声。至是广场寂寂,若无一人。④

宫廷中那些专供享乐宴饮的音乐活动,纯粹为满足审美娱乐需要,历来就很普遍,在某种意义上也促进了音乐艺术的发展。但必须强调的是,当这种音乐活动过度奢靡,即反映出当政者的荒淫和腐败,受到史官的指责。历史上夏桀和商纣对乐舞的享乐是极其放纵的,《吕氏春秋•侈乐篇》说夏桀“作为侈乐,大鼓、钟、磬、管、箫之音,以钜为美,以众为观,诡殊瑰,耳所未尝闻,目所未所见,务以相过,不用度量”。《史记•殷本记》言商纣王“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大聚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宫廷中荒淫无度的享乐,历来受到有识之士的唾弃,因此儒家的音乐美学思想所强调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尽善尽美”是非常深刻的。在中国历史上,将奢靡的音乐享乐视为祸国殃民的行为,常常以商纣夏桀引以为戒,从这里也可看出传统文化中将音乐与政治联系在一起的审美意识。

中国古代观赏性音乐欣赏还有“堂会”的形式,即有财力的达官贵人花钱雇佣或邀请戏班举行的戏曲表演,一般就在私人宅第的厅堂,或四合院中临时布置的戏台上演出。有的财力雄厚的官僚、富商、文人名士甚至就在自己的住宅内营建小型舞台,有露天庭院式戏台、室内戏台、楼阁戏台等。据文献记载私人的堂会演出最早是在汉代,唐代也有为私人祝寿举行伶伦演出的记录,明清时期堂会演出逐渐繁荣起来。这种观赏性的音乐欣赏与“瓦子勾栏”公共空间的音乐演出有许多不同,一是观看演出的观众都是达官贵族的家庭成员、亲戚朋友、邻里相亲及专门邀请的贵客;二是组织演出的意义也略有不同,或是家庭中的婚丧嫁娶;或是答谢贵人;或是逢年过节;或是重大喜庆;三是举办堂会,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看的戏,根据自己的审美趣味和经济实力,邀请名戏班,甚或邀请不同戏班的名角汇粹于一堂。一般说来堂会的演出质量要高于商业性的公共空间演出,特别是那些对戏曲音乐有一定研究的文人雅士,甚至亲自指点戏班的演出。四是,堂会还可以满足戏迷过把瘾,多少有点自娱性,主办堂会者或邀请的客人可以参加堂会演出,称为票友,他们还可以要求与有名的职业演员配戏,这就使得堂会演出的水平也会参差不齐,但却满足了欣赏者的自娱需要。这种方式的音乐欣赏明清以来在中国民间越来越盛行,至清末,北京的达官贵人相互应酬宴请,堂会演出达到极盛。“堂会”这一音乐戏曲演出方式作为公共空间欣赏的补充,满足了不同人群的欣赏需要。

二、功能性音乐欣赏

功能性音乐欣赏,指礼仪、庆典、祭祀等活动中聆听作为仪式的音乐。

也许有人认为这种“听”音乐不能算是艺术欣赏,至多只是音乐社会活动,其实,这是对音乐欣赏的狭隘理解。音乐欣赏是欣赏者对音乐进行感受体验、领悟理解的审美活动,在这个过程中既得到悦耳、赏心、怡神的美的享受,又得到思想、情操、道德方面的教益。功能性音乐欣赏仍然是欣赏主体对欣赏客体的感受体验、领悟和理解,仍然可以从中得到美的享受。只不过,它不像观赏性音乐欣赏那样纯粹,具有“被动性”和“伴随性”。所谓“被动性”,是指欣赏音乐不是欣赏者的主动选择,欣赏者的初衷也许只是相参与某种社会活动,只是在这些社会活动中因有音乐的参与,使欣赏者“被动地”进行了欣赏。欣赏者能“被动”欣赏音乐是音乐艺术的特殊性造成的。

音乐作为听觉艺术,与视觉相比,有很大的积极性。在一定的距离内,声音最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迫使人们去听,心理学上称之为定向反射或探究反射。视觉没有听觉的这种积极性,一般情况下你可以不看,却不能闭塞耳朵不听,并且听觉感受比视觉感受更容易激动人心,影响人的情绪,因此,音乐欣赏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伴随其他活动而进行。音乐的“伴随性”,也是音乐艺术的特殊性所致。音乐是在时间过程中进行的听觉艺术,它看不见、摸不着,不以实体的视觉形态遮蔽人们的视觉行为和身体行为,相反它的声音可以“伴随”一切视觉行为和身体行为,直接影响人们的情绪和心灵。音乐的这种特殊性已被人们普遍认识。拿破仑曾经说过:一个军乐队胜过一百门大炮。他看中的显然是音乐鼓舞士气的作用,这说明,在“被动”的音乐欣赏中,人们的情感、意志仍然会得到升华,如果没有对音乐的感知、动情,欣赏主体――士兵的情绪不会亢奋。

在各种庆典、宗教、祭祀仪式中,音乐成为不可缺少的部分,音乐营造了仪式活动的氛围,使人们的情感状态或精神状态与仪式活动契合一致,获得一种在特殊场景中的文化存在体验。如宗教仪式中的神圣感,出殡仪式中的沉痛感,婚嫁仪式中的喜庆感,郊庙祭祀中的崇敬感,朝会典礼时的庄严感,军队出征时的威武感……聆听伴随各种仪式的音乐,是一种特殊的音乐欣赏,人们将音乐的感受与仪式的内容融为一体进行体验。这种音乐欣赏虽然不如主动型音乐欣赏那样纯粹,掺杂着许多非审美的因素,但仍然含有审美的体验,只不过是伴随其他情感的综合性体验。

中国的礼仪音乐是非常发达的,儒家的“礼乐”思想中,就有对这种功能性音乐欣赏的推崇。周公“治礼作乐”奠定了中国传统的礼乐制度。《史记•周本纪》:“成王既绌殷命,袭淮夷,在丰作《周官》,兴正礼乐,制度于是改,而民和睦,颂声兴。”中国传统文化中“礼仪之乐”的功能备受重视,将之与治国安邦联系在一起。宫廷中的“雅乐”便是历来受到朝廷重视的礼仪之乐,是在郊庙祭祀或朝会典礼时演奏的音乐。各种礼仪都有与之相配合的音乐。如祀天神,“乃奏黄钟、歌大吕、物《云门》”;祭地示,“乃奏太蔟、歌应钟、舞《咸池》”⑤;两君相见,奏大雅《文王》;诸侯设宴接待他国史臣则用小雅《鹿鸣》、《四牡》等。乐队演奏和乐舞表演的规模也有严格的规定。音乐表演的目的是为了配合仪式,达到某种效果,如让参加祭祀者在庄严肃穆的钟、磬、鼓、瑟音乐的配合下,激起对祭祀对象的恭敬心。这类音乐由于对其功能性的强调,审美性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过分程式化和宫廷化,也会削弱音乐鲜活的生命力。

汉代宫廷、军旅、仪仗等社会活动中,有专门的鼓吹乐队演奏助威。军队出征时奏乐以示军威,雄壮的音乐不仅鼓舞士气,增加了为国征战的神圣性。在汉代画像砖石刻中,人们可以看见这样的场面:威武的马队排列成行,乐手们骑在马上,手持角、箫、鼓等乐器,在行进中演奏,似乎能听到他们雄壮粗犷的音乐。《乐府诗集》中有一首题名为《出塞》的鼓吹乐辞,曰:“侯旗出甘泉,奔命入居延。旗作浮云影,阵如明月弦。”从歌词中可以感觉到汉军出征时的威武,音乐增强了出征场景的庄严和气氛。音乐的功能性与审美性有着必然的联系,功能性的音乐欣赏也促进了音乐的发展,甚至会影响音乐的审美风格。正如修海林先生所说:“鼓吹乐在汉代的兴起和光大不是偶然的,……鼓吹乐不是歌舞管弦的轻歌曼曲,而是充满着一种沉雄威武的音乐气概。这种音乐气概,正是时代精神的反映。它是征服的主题,也是对现实生活的积极进取精神的生动表现。就像汉代石雕异常的单纯、简洁、粗犷以及整体形象的飞扬流动,鼓吹乐向人们展示的雄浑的情感力量,同样显示出这样的风格。它显示出蓬勃的生命力,使人身心振奋,积极进取。这就是鼓吹乐在那个时代具有的气派风貌和审美价值。”⑥

在宗教仪式中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音乐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佛教经典《法华经》中曰:“歌呗颂佛德,乃至于一音,皆已成佛道。”可见其对音乐的重视,因而有专门的佛乐为佛教服务,佛乐用得最多的仍是宗教仪式。如朝课、晚课、佛诞祝仪、忏仪、放焰口及水陆法会、戒坛仪式等。一些大型法会仪式活动,音乐演奏从头到尾伴随,根据仪式内容,音乐曲调时而庄重严肃,时而活跃热情,时而凄凉悲切,时而空灵虚幻,加强了仪式的氛围渲染,人们的音乐欣赏已不知不觉与仪式活动融为一体,在音乐的牵引之下,参加仪式的信众们完全沉浸在非现实的精神情景中,音乐在审美功能的作用下,也神奇地实现了它的宗教功能。

中国民间有大量用于婚丧喜庆的音乐,也都属这种功能性的仪式音乐,如由民间专业艺人或业余乐手组成的鼓吹、吹打乐队演奏。他们专门为各种婚嫁迎送、迎神赛会、清明扫墓、丧葬出殡等红白喜事服务,制造与仪式活动相应的气氛。特别是民俗节日,各地艺人汇集在一起演奏,热闹非常。明代张岱《淘庵梦忆》记虎邱中秋之夜的欢乐情景说:“天暝日上,鼓吹千百处,大吹大擂,十番铙钹,渔阳掺挝,动地翻天,雷轰鼎沸,呼叫不闻。”⑦可见音乐渲染的气氛足以让参加节日的群众欢悦感奋。民间仪式音乐虽有一定的程式,但比起宫廷音乐鲜活得多,自由得多,与民间百姓的审美趣味相符合,受到百姓的喜欢。这样的表演,虽是在完成渲染节日气氛的功能,但欣赏者也得到了审美享受,二者并不相悖。不同的仪式活动,采用不同的音乐,欣赏音乐与参与仪式活动不分彼此,人们既得到情绪的感染也达到了各种活动的目的。

三、自娱性音乐欣赏

自娱性音乐欣赏指自己表演,自我欣赏的形式。如骑在牛背上悠然自得地吹笛子的牧童,哼着信天游赶大车的老汉,抚琴自唱的文人雅士,他们对音乐的欣赏很特别,自己充当表演者,自己又是欣赏者。何以表演者能兼欣赏者呢?这也是由音乐艺术的特殊性造成的。音乐是表演艺术,一般是由创作者把作品创作出来,再由表演者进行传达(也有即兴创作表演的),欣赏者才得以欣赏。音乐的特殊性使表演者与欣赏者可以统一为一个主体,音乐是以听觉感知的艺术,在表演的同时,听觉欣赏可以同步进行。自娱性音乐欣赏虽然包含着音乐表演,但其目的不是为他人的审美需要进行表演,而是为满足自己的审美需要进行的特殊表演,因此它仍然是广义的音乐欣赏,应该说,这是以欣赏为主要特征的综合性审美活动。自娱性音乐欣赏与观赏性音乐欣赏有很大的区别,主要在于这种音乐表演带有很强的自娱性,给予人的审美愉悦更多的是来自于创造中的自我肯定,表演中的自我渲情。与观赏性音乐欣赏不同的是,欣赏者选择欣赏对象时,一要符合自己的审美趣味;二要自己的表演技能能够胜任。由于受到欣赏者本人表演才能的制约,欣赏对象可能会受到局限,但是由于参与了欣赏者的自我创造,是发自主体内心的情感宣泄,带来更多的人生乐趣,可以获得观赏性音乐欣赏所没有的创造愉悦和情味体验。

中国古代文人自娱性的音乐活动是相当普遍的,这以他们将音乐看成是修身养性的手段有直接的关系。孔子提出“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通过“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的学习,具备各方面的技艺、知识与修养,入世发用、丰富人生,人格修炼才可以说是真正完成。因此,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文人士大夫将“六艺”作为修身养性的必修课。而“六艺”中的“乐”又被赋予了重要的意义,所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于是,通过习乐来达到自我人格的完善成为文人士大夫的普遍共识。

琴乐的文化含量十分丰富,遂成为古代文人用以修身养性最理想的艺术,所谓“君子之座,必左琴右书”,“君子以琴书自娱”,可见其学乐、奏乐的目的非为他人表演,而是为满足自我的审美或美育需要。王维的五言绝句《竹里馆》为我们描绘了一位文人雅士的自娱性音乐欣赏,“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自己表演只为自己欣赏,“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与自然天地为友,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中,这是何等清雅的玩赏。宋代范仲淹酷爱琴乐,平生却只会弹奏一曲《履霜》,时人谓之“范履霜”,只要有兴致,他就抚琴自娱,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中,“琴取自乐,不在供人”何妨一曲!欧阳修在其《三琴记》中说:

余自少不喜郑卫,独爱琴声,尤爱《小流水》曲。平生患难,南北奔驰,琴曲率皆废亡,独《流水》一曲梦寝不忘,今老矣,犹时时能作之。其他不过数小调弄,足以自娱。琴曲不必多学,要于自适。⑧

欧阳修所言正是对自娱性音乐欣赏的解读。嵇康则在琴乐的自娱中追求“得道”境界,如其诗云: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兄秀才公穆入军赠诗十九首》之十五)

琴诗自乐,远游可珍。含道独往,弃智遗身。寂乎无累,何求于人。长寄灵岳,怡志养神。⑨

更有甚者,“性不解音”的陶渊明有一张“弦徽不具”的无声琴,每朋酒之会,则抚而和之,自我解嘲说:“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从无声中领会琴的意味,这种“欣赏”是观赏性音乐欣赏不可想象的,深刻地说明了自娱性欣赏“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性情之间”的情趣。

自娱性音乐欣赏,还有文人雅士的“雅集”,这是一种扩大了的自娱性音乐欣赏,表现为一种群体性的自娱活动。中国古代社会中所谓的“雅集”,是文人聚会的一种方式,以品味文化为其特征,“雅集”中的音乐欣赏审美意味甚为纯粹。在“雅集”中,不仅欣赏音乐,还兼有乐评和论道,并与其他艺术活动相伴随,如茶道、书画及诗词酬唱。宋元时期,在文化渊薮之地江南,常有文人雅士举行“雅集”,他们饮酒赋诗,濡墨作画,抚琴歌咏,清谈论道,在高雅的审美情趣中偶尔也夹杂世俗的享乐欲望顾瑛所编《草堂雅集》记载了此类活动的盛况,草堂主人按时令寻一佳处举行盛宴,邀请文人雅士来此一聚,不少慕名而来附庸风雅的客人也得到主人的盛情款待,主客“不计年齿,貌苍苍者上坐,饮酣歌舞,各以所长自适”⑩。此类音乐欣赏活动具有较浓的文化意味,已成为文人的一种生活方式。

观赏音乐不仅是艺术享受,也包含志趣相投的社会交往,甚至以此为精神慰藉,以解脱现实生活中的烦恼和痛苦。许多文人雅士都留下了描绘“雅集”听赏音乐的诗歌。如:

共喜年华好,来游水石间。烟容开元树,春色满幽山。壶酒朋情洽,琴歌野与闲。莫愁归路暝,招月伴人还。B11

康乐宠词客,清宵夜无穷。征文北山外,借月南楼中。千里愁尽。一樽欢暂同。胡为戛梦琴,淅历起寒风。B12

自知清静好,不要问时豪。就石安琴枕,松枯压酒槽。山晴因月甚,诗语入秋高。身外无余事,惟应笔砚劳。闲堂新埽洒,称是早秋天。书客多呈贴,琴僧与合弦。莎台乘晚上,竹院就凉眠。终日无忙事,还应似得仙。林下无拘束,闲行放性灵。好时开药,高处置琴亭。更撰居山记,唯寻相鹤经。初当受衣假,无吏挽门铃。B13

中国民间生活中,也有大量自娱性的音乐欣赏,民间音乐是一种集体创作的音乐,其中有部分音乐的主要功能是自娱自乐,创作表演者与接受者之间没有严格的角色区分。风俗性民歌具有突出的娱乐性,在节日期间,民间音乐活动是与娱乐活动合为一体的。例如传统的“元宵节”,在各地农村就有载歌载舞的民歌、秧歌、连厢、高跷、旱船及各种“对花”,人们寓娱乐于音乐活动之中。有些地区有固定的歌节,对歌既是民歌即兴创作和演唱的比赛,又是大规模的娱乐活动。歌节期间,热闹非常,有时集中上千人,连唱数日,山间、草场、村边、地头,到处是舞台。青年男女除了在集体歌唱中得到情感宣泄,还可以增长知识,结交朋友。侧重于自娱的音乐欣赏,人们的主要注意力并不放在音乐本生的艺术性上,而注重它的娱乐功能,如在对歌的音乐活动中,同样的曲调填上不同的歌词,用歌来猜谜,问答和逗趣,获得娱乐的。

自娱性的音乐欣赏由于是“为己”而非“为人”而表演,因此不以悦人作取舍,大多不注重技巧,而关注个人的情味和感受。关于这一点,钱穆先生有一段精彩的议论,摘抄如下:

如牧童在田野牛背上,俯仰天地,一时心感,扪笛吹之,此笛声即牧童心声,即牧童当时之全体人生声,亦即古往今来全体人生中之一声。一旅客之长笛一声身倚楼,亦如此矣。乐器愈简单,而乐声愈自由。声相感斯心相感。B14

可见,自娱性的音乐欣赏最自然地与人们的生活世界融为一体,直接参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其文化意义是十分深刻的。

中国传统的音乐审美活动具有浓烈的文化规定性,音乐的功能是多方面的,它与人们的生活世界融为一体,甚至直接参与日常生活,满足人们以审美为主导的多重精神需要和文化需要,这也说明了儒家的中国礼乐思想对中国音乐活动的深远影响。

① 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5《京瓦伎艺》,山东友谊出版社,2001年版,第49页。

② 杜仁杰《【般涉调】耍孩儿•庄家不识勾栏》,谭帆、邵明珍注评《元散曲》,广东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517页。

③ 巴赫金著,李兆林、夏忠宪等译《拉伯雷研究》,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0页。

④ 段安节《乐府杂录》,《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中国戏剧出版社,1980年版,第47页。

⑤ 《周礼•春官》。

⑥ 修海林、李吉题《中国音乐的历史与审美》,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45页。

⑦ 张岱《陶庵梦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版,第105页。

⑧ 欧阳修著、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卷六十四,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943-944页。

⑨ 同上之十八。

⑩ 顾瑛《玉山名胜集》卷四《送郑同夫妇归豫章分题得洞庭湖》,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B11 《游凤林寺西岭》。

B12 《夜集汝州郡齐听陆僧辨弹琴》。

B13 《和左司元郎中秋居十首》其三。

B14 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岳麓书社,1986年版,第267页。

On the Appreciating Approaches to Traditional Chinese Music

GONG Ni-Li

(Humanity College, 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Guizhou 550025)

Abstract:Traditional Chinese music has its social functions in various aspects, meeting the various cultural needs of people. Different styles of music appreciation show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in approach, psychological activity and functional significance. Music Appreciation for appreciation is art appreciation in complete sense to obtain aesthetic enjoyment and satisfaction; functional music appreciation refers to music appreciation in rituals, ceremonies and sacrifice rites, and people's emotional and spiritual state integrates with the activity to obtain a cultural experience in a particular context; music appreciation for self entertainment refers to self performance and self appreciation to integrate with people's real lives. Ancient scholars regard music as a way to perfect oneself; it has profound cultural significance.

Key Words:Chinese tradition; music appreciation; appreciation; function; self entertain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