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那些调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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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门口有一位收废品的男人，招徕声很有意思，有点像唱歌。有一天问起他，回答说是他的家乡小调，只不过他将尾调的一句改了词——破烂的拿来卖，原词是：热笼馍来一筐。离家再远，家乡小调却牢记在心，成为打通乡情的密码，简单又好记，同时又是内心一个由思想情感与愿望合并的欢腾物质，这大概就是民间小调生息不止的原因了。

报道说有一女孩十三年前被拐卖到徐州，多年之后，已是一名保洁员并已成家的她越发思念记忆里早已模糊的家，不过除了小时唱过的一支山歌，再无其它明晰线索，她求助媒体的力量，哼起这支山歌，根据这支山歌，宝贝回家网站的志愿者们发动起来，推测考证出女子的家乡，不久女子回到流离多年的家乡，终得骨肉团聚。假如没有这支山歌，她的寻亲希望等于为零，山歌是她不凋落的脐带，那一头永远联系着故乡这个母体。

无论山歌，还是民间小曲小调，它的传承都有着严密的地域性，它不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扬，四处传播，它有着口口传承的特点，一般只能在家乡的范围内传播，因其当地语言特色浓郁，即使外人听来流畅压韵，朗朗上口，但不一定能够听出唱的是啥。同样都是山歌，还有一篇报导说有一男子因贩卖女婴被捕后，在看守所关押期间，他不思悔改，竟然摇头晃脑唱起了家乡的山歌，警察听不懂，只觉得有古怪，命令他闭嘴，再一审问，原来是向关押隔壁的同伙串供，让其“什么都不要说”。

1896年李鸿章访法的时候，法国外长为大清使团举行了阅兵仪式。按照法国的外交礼仪，两国首领要在检阅仪仗队时唱各自的国歌。中国当时没有国歌，李鸿章干脆唱了一段烂熟烂熟的家乡小戏：三河镇十字路开了门面，东边卖的是瓜子，西边卖的是香烟，中间卖的酒和面。针脑线头样样全……法国人听不懂，只觉得很好听。如果换成慈禧出访，也许情急之下她会唱另一支烂熟烂熟的小曲：艳阳天，艳阳天……必定旖旎国际。

据说周旋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时，有一天她来到当时流行音乐教父黎锦晖旗下的明月歌舞剧社报考，当时的她唱了这样一支饶有兴味的民间小调：我有一段情呀，唱拔拉给诸公听呀……（江苏民歌）一曲唱完，她紧张地盯着考官黎锦晖。黎锦晖识宝，对她说：“你有不错的唱歌天赋，只是现在的嗓音太过纤细，只要你刻苦练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此后她留在明月歌舞班，六年后，她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她的歌声传遍了大街小巷，走到哪里都能听得到。当年她唱的那首小调，至今还在传唱。

岁月会无情地淘汰掉太多的东西，却给民间小调豁免了永生的权利，不是岁月仁厚，而是民间小调在传承的过程中本身就有着不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