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把握人物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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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剧种。在前辈艺人们的不断创造下,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和丰富的表演程式。生、旦、净、丑都有自己特有的表演技巧,各个行当都有着丰厚的程式遗产。

我自幼学艺,历经数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艰辛,方才走上舞台,成为一名秦腔演员。多年来在不少秦腔本戏、折子戏里扮演主要角色。2008年10月,团里排演新编秦腔古装剧《玉华传奇》,我有幸担任剧中一号角色狐娘。该剧参加陕西省第五届艺术节演出,受到专家们好评,我也因此荣获优秀表演奖。

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我饰演过很多角色,如《玉蝉泪》中的曹芳儿,《打神告庙》中的敫桂英,《药王孙思邈》中的白莲花,《沉江》中的杜十娘等。从行当上讲,她们都是正小旦,但性格基调却大不相同,曹芳儿贤淑、敫桂英刚烈、白莲花沉稳、杜十娘赤诚,相比狐娘活泼、英武。如何才能把每一个角色生动形象地展示在舞台上呢?通过自己多年来的不断学习、实践、总结,我深刻地认识到一名演员,最重要的是要善于理解角色,把握剧中人物的性格基调,感受角色的情感变化,熟悉人物的内心世界,然后再调动一切艺术手段去塑造、去刻画、去表演、去完成自己艺术创作的使命。

一

秦腔艺术有丰富的表演程式,熟练地掌握这些表演程式,就会成为我们刻画角色、塑造人物的有力手段。尽管戏曲的行当和程式给我们提供了表现人物的基本手段,但是若不从剧情和所扮演人物的性格基调要求去运用,就有可能偏离角色而被行当和程式所束缚。

《打神告庙》堪称戏曲的经典剧目。该剧塑造了敫桂英这一古代妇女的悲剧形象。敫桂英是位沦落烟花的才女,温柔善良,她对王魁一往情深,托以终身。不料王魁负义,三百纹银,一纸休书,使敫桂英悲愤欲绝,她急奔当年海誓山盟的海神庙……这是一出正、小旦行当中,唱、做、舞并重的独角戏。

把握人物的性格基调,重要的是把握人物情感的基调。《打神告庙》的情感基调我定在“悲愤”二字上,即悲中有愤,愤中有悲,始终以弱者的悲凄去引起观众的共鸣。我认为这更符合一个无依无靠、投诉无门的烟花女子的情感真实。在对海神的态度上,开始我是敬畏、企盼,之后转变为怀疑、醒悟,最后升华为蔑视、怒打、彻底绝望。在表现这一情感历程时,我尽量做到层次分明,连贯完整,从而把观众一步一步带入情感激愤之中。

这出戏里的水袖运用,是演员表演的亮点之一。因为水袖的舞动是人物内心感情直接外化的体现。我把水袖的开合、曲直、翻转、抖旋,紧紧结合人物情感的变化、起伏,使之成为刻画人物情感的艺术手段,同时也给观众以美的享受。

二

青年时代,初演《玉蝉泪》一剧,剧团老师只让我演前面清纯秀丽的年少曹芳儿。而后面几场历经沧桑的中年曹芳儿,则一直由我的老师、著名秦腔演员郝宝丽扮演。一个偶然的机会,自己学完了全剧,但总感演得不到位,很一般。究其原因,是自己对中年曹芳儿的理解不到位,性格基调把握不住。

曹芳儿之父曹观澜与沈东川系生死之交,后结为亲家,并请两家的族长约定此事。未过多久,沈病故,其族人带沈之子沈梦侠来曹家托孤。曹观澜此时才知沈子系两岁婴儿,时过几年曹也不幸去世,只留下20多岁的曹芳儿和孩童沈梦侠相依为命。曹芳儿曾想自尽,了此终身,但念及沈梦侠年幼弱小,便含辛茹苦将其扶养成人。后沈梦侠上京高中,返乡后与私订终身的吕碧云成婚,曹芳儿见此万念俱灰,一头撞死在皇帝御赐的贞节牌上。

从上述《玉蝉泪》剧情的简介中不难看出,要演好曹芳儿这一角色实非易事。我在演出多场后,又进一步深入研究剧本,反复理解角色,分析每个情节,琢磨每一句台词和唱腔,探索人物性格,感受人物的思想感情,渐渐地在心目中形成了角色新的雏形。

一切艺术都是美的创造,演员所扮演的角色准不准、美不美,主要体现在角色性格基调的把握和角色性格化的塑造中;体现在唱、念、做、表意味的浑然一体上。在《玉蝉泪》一剧中,我为把一个既充满悲剧色彩,又富有崇高感的曹芳儿表现得活灵活现,首先在唱腔上狠下工夫。最后当一对新人站在面前时的那一段唱:“一对良人当面站,年貌相称好姻缘,海要枯来石在烂,人老何必再少年,含辛茹苦人前站,倒不如含笑到九泉。”――我举目四顾,心绪茫然,在唱腔中注入了苍茫、悲凉、浓郁的情感,从而使曹芳儿和观众在情绪上产生共鸣,激起观众的掌声。

为了更好地刻画中年曹芳儿,我改变秦腔正旦重唱轻做的偏向,尽力做到唱做并重。

“四功(唱、念、做、打)”、“五法(手、眼、身、法、步)”是戏曲演员立足舞台的根本。就表演来讲,眼神的运用十分重要。老前辈曾说:“一身之戏在于脸,一脸之戏在于眼,一眼之戏在于神”。其原因在于观众是通过演员的眼神来了解剧中人物的喜怒哀乐,同时眼神又是演员向交流对象表达内心世界的一面镜子。当我在演唱“面对菱花吃一惊,两鬓白发骤然生。双见骨齿露缝,额前皱纹密层层。分明人老临晚境,时到秋凉花凋零。只说是走完绝崖岭,怎知又临断肠峰……”这一段时,我的眼神由吃惊到悲凉再到失落以至欲哭无泪,从而把人物的内心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三

我演《玉蝉泪》一剧,一直认为曹芳儿受了很大的委屈和不公,别的不说,单对她的死一直不能理解。然而随着自己年龄渐长,对社会认识渐深,方知一个人倾尽自己的心血和青春年华,所得到的结果却是一场空梦的时候,那种失落,那种悲凉,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不要说曹芳儿抚养的是个外姓的小男孩,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亲骨肉,他背叛你的时候,你是怎样的心情?我自己有了孩子后,感触更深,当自己为孩子费尽心血,抚养教育他,他却不理解你的一片苦心,任性放纵,不听教悔,自己不由得怒不可遏。更何况在当时封建制度下,一个女人生存都成问题,还要抚养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名誉丈夫,并供其受教育,而教育的成果却被别人摘取,曹芳儿还能活下去吗?

这就是有了自己的经历和体验之后才能体会到的感觉。只有具备了这些生活的积累以后才能更深刻地理解角色,更准确地把握剧中人物的性格基调。

当然,对人物的理解是深是浅,对人物性格基调的把握是对是错,还要取决于演员的文化素养,艺术素养和思想水平的高低。这需要日积月累,不断提高。自己从小学习秦腔表演,文化知识的学习尚有欠缺,为此我一直坚持自学,并自考了大专进行深造。由于文化素养和艺术素养的提高,后来担任众多重要角色时,对人物就相对理解得更深、把握得更准确。一位著名演员说过:“角色没有改变,但演员会变,演员的思想认识不可能停留在一点上,他提高了,发展了,对角色会有新的认识,那么所演的角色会有新发展和新变化。”回想自己主演的《玉蝉泪》、《打神告庙》、《玉华传奇》等等,开始不到位,总是达不到要求,随着自己的学习、努力,对剧中人物有了更深的理解和体验,对角色的性格基调把握更准确,于是表演到位了,人物鲜活了,观众赞许了。而这些剧目也成了我团的看家剧目,保留剧目,久演不衰。

以上是自己从事秦腔表演艺术20余年的浮浅经验,不妥之处,敬请专家、老师们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