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家 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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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网上知道的这个上晓起村，它在江西婺源境内。其实早几年我们曾来过这一带，是朋友开车来的。那回去了江湾，还去了下晓起村。已经到了它的门口了，却没能再往里走。上、下晓起之间也就相距1.2公里，但不通公路，汽车无法驶入，村人们进进出出只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古道，几百年了都这样。各地来的游人，玩了下晓起大都打道回府，往上晓起去的寥寥无几。这么一来，反倒成全了上晓起也保护了上晓起，使得这个建于唐朝乾符年间的古村落，得以保留下那份如今已鲜见的清静和古朴。

这是一个层峦叠翠、四面环山的村庄，树龄达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樟树和柏树就有上百株之多。村里虽只有百十户人家，但风水却是出奇地好。早年间出了不少名人，有一位叫江人镜的，是清道光二十九年的举人，后来官做到了“两淮盐运使”，统管六省盐务。因其治理有方，光绪帝还赏赐了他一品花翎顶戴。这位江大人生有十子，个个都混得有头有脸，或留洋或当官，为上晓起扬名立万成就扛鼎之作。

我们此番可谓有备而来，在这处世外桃源不慌不忙地过了好几天神仙般的小日子。每日里在清澈见底的溪水边游走，在白墙黑瓦的老房子里伫足，看田垅里悠闲自得的母鸡如何觅食，油菜籽儿黄们怎样从容不迫地吸纳和准备；偶或从脚边擦过的黄狗，也都是那般乖巧，不会朝你叫一声。天才亮，那树林里的鸟儿便脆生生地唱开了，感觉能唤出空气里湿漉漉的清新。而入夜后的村庄那才真叫绝无半点夸张的万籁俱寂，熄了灯在屋里坐着，确是那种恍如隔世的幽远。

接触了几个山里的人家，却发现他们是那样的活色生香，全然没有那种不入尘世的闭塞和寡闻。我们入住的这户孙姓人家，女主人50岁上下，干着村委会的妇女主任，却还能腾出手来，兼搞一个家庭旅馆。她男人倒没见着，说是在杭州打工有十几年了，每年也就回来个三两次。房子很考究地造了四层，在村里算得上显眼的了。两个孩子都挺出息。大的是女儿，嫁到了十几里外的汪口镇上。才27岁，已有了两个娃儿。人虽嫁出去了，但时常回来给妈打个下手。招呼招呼入住的客人，洗洗床单灌灌热水什么的。有人要在家里吃饭，她会跑去不远的自留地里，扯一把青蒜，放几片腊肉，也算一个菜了。忙里偷闲的我见她还在翻看一堆复习资料，原来早几年她已在省里一所师范学校毕了业，且考到了小学教师的资格证，但这证不管用，也就只能代代课。说今年有机会招一批编制内的，网上报名的人很多，但她想碰碰运气。小她两岁的弟弟，那天我们也见到了。大学读的是警察学院，他说外头没什么关系，不想走这条路了。有一家公司是搞生态农业产品的，总部在北京，而种植基地就设在婺源。他去应聘被录取了，一年有三个月在北京，其余时间呆在这边的基地里忙活。小伙子长得精神，同我们有说有笑的，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陌生。

还有一户姓洪的，是孙家女儿介绍我们过去的。中午和晚上的饭就在他家搭伙了。说是农家菜馆，但真正来吃饭的并没几个。这家主人是木匠出身，也五十多了，以前一直在外面干，这几年基本就猫在了家里。院子外面他自建了座高高的亭子，刮风下雨一点不怕，亭子里照样摆出两桌。这样一种敞开式的格局，倒是颇聚人气，到了饭点，邻人都捧着碗过来，一边吃一边聊聊家里家外的事儿。洪木匠的儿子接了他的班，不过没在家门口干，跟人去了千里外的扬州，在一家专做工艺木门的厂里。儿子也虚三十了，去年回来办了婚礼，媳妇娶的是隔壁村上的，今年就给老洪家生了个孙女。那几天儿子刚好回来，我们吃的饭菜就是他弄的。没呆几天说是又要走了，我们问小洪媳妇：舍得老公出去吗？她笑答：不舍得又能怎样？好在如今有了网络，每晚都可以抱着女儿同他视频一下。这小伙倒也争气，外出几年攒了笔钱，自己买了辆车。这样来去也就方便了，走高速七八个小时便能到家。老洪见人总笑嘻嘻的，开这爿餐馆在他也是弄着玩玩，客人不来就自己吃，好些菜都不用花钱去买。像野笋、野芹、蕨菜啥的，或山上或田里，花点力气和时间就都能搞来。我们想吃份小杂鱼，头天晚上跟老洪说了，他拉张网在门前的溪里放着，第二天一早，十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便撞他网里来了。

2014年4月21日凌晨于婺源上晓起村

（责编 凌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