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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的灵物崇拜及其文化根源浅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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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桃在民俗中具有十分丰富的表现形式,起到祈福娱神的吉祥功能与祛凶禳鬼的辟邪功能。这种自然界中的常见之物被赋予了特殊意义与神秘色彩,明显地具有“灵物”特征。桃的灵物崇拜与原始自然条件及传统文化关系密切,并在流传的过程中融合了儒释道多元思想。

关键词:民俗;桃;灵物崇拜;文化根源

中图分类号:K8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959(2007)03-0161-04

The Worship of Peaches’ Spirits and Its Cultural Origin

LIU Shuo-wei

(Institute of Literature and History and Philosophy,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Shandong 250100, China)Abstract:The peaches are found to be very popular in folk customs. Sometimes, the masses took peaches as the medium of praying for happiness and giving pleasure to Gods, and sometimes they used peaches to symbolize the ability of exorcising evil spirits, endowing the common things in nature with the special meanings and making them more valuable and more mysterious. Obviously, the peaches possess the featuers of spirits. The folk customs of peach worship are closely related to primitive natural environments and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are in perfect harmony with Confucianism and Buddhism and Daoism during the course of handing down.

Key words:Folk customs; Peaches; Worship of spirits; the cultural origin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尤其是民间俗信中,桃具有十分丰富的表现形式,甚至成为一种灵物崇拜的对象,并形成灵物系统。桃的灵物崇拜习俗,由来已久,且流布广远、影响至深。直到今天,广大农村地区婚丧嫁娶等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还不同程度地存在着这种影响。本文即从桃在民俗中的各种表现入手,分析它在俗信中两个方面的功用,揭示其灵物崇拜的特征,并对这种俗信进行文化根源的探赜索隐,揭橥儒释道多元思想对它的影响。

一、桃的民俗表现

婚嫁民俗。在“送日子”及“亲迎”之礼中,常会用到桃。“送日子”是指男方请人根据属相、生辰等确定婚期并通知女方,请求同意。“送日子”的同时男方还要送聘礼,女方则回赠男方寿桃。“亲迎”指男方亲自到女方家将其接回家中。旧时婚娶之礼,非常强调这一点。(如《孔子家语》中记载了孔子与鲁哀公的一次谈话,哀公认为自己身为国君,“然冕而亲迎,不亦重乎?”孔子却愀然作色反驳曰:“君何谓已重焉?”)亲迎风俗各地不尽相同,山东龙口等地,新郎的轿内要放两个桃子。

2.生育民俗。桃在这方面的表现主要体现在“挂红子”及“过百岁”等风俗之中。婴儿降生以后,要在大门上挂一块红布,谓之“挂红子”。红布一般用桃枝挑起。一方面,它是添喜的标志,在一定范围内起到报喜的作用;另一方面,红子和桃枝及其它附属物有辟邪和象征意义。因为,“桃”谐“逃”,寓逃脱灾厄之意。有些地区则直接把“挂红子”称作“挂桃符”。婴儿降生第一百天,要举行庆祝活动,叫做“做百日”,俗以长命百岁为吉,遂演为“过百岁”。过百岁的礼品可以多种多样,但一般不会缺少“百家锁”。有的用金银打制,有的用桃核雕刻而成,叫做“桃核锁”。

3.节日民俗。中国的传统节日十分丰富。在这些节日中,桃往往起到重要的作用,如:过大年、元宵节、端午节、天医节及腊八节等等。过大年这天,北方农村地区要在大门口放上一根长约两米的桃木棍,叫做“拦门棍”,据说既能拦住财宝不流失,又能辟邪。山东胶东的除夕饺子包好后,要放上桃枝,叫做“驱邪避恶”。元宵节是我国南北各地都很重视的传统节日,节日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闹花灯”。讲究的人家,总要做些寿桃灯,放在居室内,以祈健康长寿。端午节风俗,不论南北,主要是吃粽子。除了吃粽子之外,人们还要在门口插艾。而北方的部分地区还加插桃枝。农历八月一日为天医节,农民在这天采集豆棵上的露水储存起来(据说这是龙的汗水,用来做饭可以医治百病),还有人用这种露水及老桃叶制作桃叶膏,以此治疗腹中郁积,十分有效。腊月初八,是腊八节,吃腊八粥。北方各地的腊八粥在精致的黄米、白米、小米、栗子、红枣之外,常以桃仁点缀。

4.其它民俗。旧时男女传情,女赠男用荷包,男赠女则常用桃核雕品。这种风俗在山东潍坊一带至今仍然流行。在日常生活别对于孩子和老人来说,桃甚至成为须臾不可离的一件物品。例如小孩常常在脖子上挂一串桃核做的念珠或在手腕上戴桃核雕制的手镯、小篮等。有的孩子还要佩戴用绸布缝制的桃形荷包。老年妇女则把桃核饰物或者桃木小棒槌悬挂在大襟袄的襟口上。

二、桃在俗信中的功用。

桃在民俗中的表现虽然十分广泛,但归纳起来,其作用不外乎两个方面:

1.祈福娱神。桃的祈福功能表现在婚丧嫁娶之礼及日常生活的方面。迎娶之时,新郎轿内放置桃子,即为祈福之用,祝福新郎健康长寿。元宵节在居室内放桃灯、为老人贺寿时蒸寿桃、过年时张贴《蟠桃大会》等年画……亦寓多福、长寿之意。桃的娱神功能主要表现在祭祀之时。民间于农历六月初六用桃子“祭天”,即为娱神之用,因为这时的桃子味美新鲜,能表达对上天的敬意,人们相信天神会乐于歆享,并保佑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2.祛凶禳鬼。民间以为凶邪瘴厉之气虽不能目见,却非乌有。如果遭遇,即有身心不适甚至生发疾疫。而桃却有辟凶邪之气的特殊功用。婴儿襁褓中置桃枝、幼童手腕上戴桃饰、老年妇女的大襟上缀桃木小棒槌,都是为了达到祛除凶邪之气的目的。除了祛除凶邪之外,桃还有禳除厉鬼的功能。《礼记・祭法》中说:“人死曰鬼。”①(P671)而且在先民的观念中,“鬼”是有善恶之别的。恶鬼,在古代亦称“厉”,指那些横死、凶死、受冤而死的鬼。古人认为这些鬼会作祟活人,所以避之唯恐不及。而过年时在大门口放置桃木做的“拦门棍”、或者在身上佩戴桃饰,则可使之远遁。

三、桃的灵物崇拜特征。

法国哲学家泰纳在《艺术哲学》一书中称文化是“自然界的结构留在民族精神上的印记”。在远古,自然环境十分严峻,生产力又极其低下,人们在恶劣的生存状况下,精神上的压力十分巨大,便产生了对各种自然力、自然物的信仰和崇拜,并以风俗的形式代代相传,这就是俗信中的灵物崇拜。灵物本是自然界中的普通事物,却被附会上超自然神力,人们相信这些事物能给自己带来祯祥、辟除灾厄。从上述俗信中可以看出,“桃”具有明显的“灵物”特征。

灵物崇拜的对象,种类繁多,既有动物、植物,还有人造物和幻想物。按其功能划分,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为吉祥物,显示祥瑞、招喜纳福;一类为辟邪物,驱除邪秽、消除灾厄。很明显,对于这两种功能,桃可谓兼而有之。正因为桃具有这两个方面的功能,所以深受百姓喜爱,与桃木有关的物品都成了具有超自然力的灵物。如:桃枝、桃符、桃叶、桃偶、桃汤、桃膏、桃胶、桃板等等,形成了内容丰富的祈福娱神、祛凶禳鬼的灵物系统。

四、文化根源浅探。

桃的灵物崇拜与原始自然条件及传统文化关系密切。根据桃的灵物系统两个方面的功用,或可更清晰地表达这种关联:

1.吉祥功能探源。桃的吉祥功能更多地与原始自然条件有关。①在古代,桃树分布很广。《山海经》中有很多关于桃的记录,如《卷四》:“又南水行八百里,曰岐山,其木多桃李……又南水行七百里,曰孟子之山,其木多梓桐、多桃李。”②(P111)《山海经・卷五》:“又西九十里,曰夸父之山……其北有林焉,名曰桃林,是广员三百里,其中多马。”③(P139)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在远古的时候,桃树就已广泛分布于全国各地。广泛分布的桃树,其累累果实满足了人们采集需要。②桃树生长很快。民谚云:“白首种桃”、“桃三李四”。白居易《种桃歌》曰:“食桃种其核,一年核生芽,二年长枝叶,三年桃有花。忆昨五六岁,灼灼盛芬华。”皆言其生长迅速。③桃树结实繁多。《本草纲目》卷二十九:“时珍曰:桃性早花,易植而子繁,故字从木、兆。十亿曰兆,言其多也。或云:从兆,谐声也。”在生殖崇拜的远古,桃树因其“易植而子繁”的特性获得先民的青睐,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④桃子象征长寿。这可能与道教的发展有关。随着道教的发展,西王母的故事可谓妇孺皆知。据说,西王母住在昆仑山上。山上有一个桃园,盛产蟠桃。桃树三千年才结一次果,吃了能够长生久视,得道成仙。

正因为桃树分布广、生长快,所以与人们的生活关系密切。《诗经・木瓜》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诗经・桃夭》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在先民的吟唱中,“桃”已经融入了他们的生活,表达着美好的感情。而且因为桃子象征子孙繁庶、长寿多福,所以人们在祭祀祈福时,喜用桃子。

2.辟邪功能探源。桃能辟邪的俗信由来已久,远古关于神荼郁垒的神话可证一斑。人们以这个神话为依据,根据“相似律”与“接触律”的思维方式,赋予桃以灵物感应功能与灵物护卫功能。《左传》、《汉书》等古代典籍中的记载可以证实这一点。而在桃的灵物崇拜俗信之流传过程中,又融合了儒释道多元思想与文化。

①桃的祛凶禳鬼功能应当“归功”于流传久远的神荼郁垒的神话。《论衡》卷二十二引《山海经》逸文曰: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于是黄帝乃作礼,以时驱之,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悬苇索以御凶魅。④(P862-266)

《战国策》南宋姚宏注本中亦有类似的记载:

东海中有山,名曰度朔,上有大桃,屈盘三千里,其卑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由往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荼与,一曰郁雷,主治害鬼。故使世人刊此桃梗,画荼与与郁雷首,正岁以置门户辟号之门。荼与、郁雷皆在东海中,故曰东国之桃梗也。⑤(P374)

这些记载说明神荼、郁垒的神话在中国古代流传很广。由于神荼、郁垒是管理鬼的神,他们所居之桃树,也就同样具有了对鬼的威慑功能。这即英国人类学家詹・乔・弗雷泽(J. G. Frazer)在其代表作《金枝》中提出的巫术二原理之“接触律”,即甲乙二物接触后,施力于甲可影响乙,施力于乙可影响甲。接触律使桃具有了灵物感应功能。所谓灵物感应功能,是指灵物在与人的接触中,能将它所具有的神秘力量传达到人的身上,从而使人凭借着这种力量达到趋吉避凶的目的。弗雷泽提出的巫术另一原理是“相似律”,即同类相生或同果必同因。由此,模仿某物可使被模仿的事物达到预想中的变化。既然神荼郁垒用桃木击打厉鬼可使之就范,那么人舞动桃枝、桃棒等也可达到相同的目的。这就是灵物的护卫功能。

②桃的灵物护卫功能在先秦两汉典籍中多有记载。《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春,王正月,公在楚,……楚人使公亲`,公患之。穆叔曰:“祓殡而`,则布币也。”乃使巫以桃先祓殡。楚人弗禁,既而悔之。⑥(P1154)

鲁公在楚国正赶上楚康王的丧礼,楚国要求鲁公“亲`”――即亲自为死者穿衣,这是诸侯的使臣吊邻国之丧的礼节,鲁公当然“患之”。穆叔为之想了个办法:先祓殡而后至`,则与布币没什么两样了。祓殡,即祓除不祥之祭。布币,即将朝聘之皮币陈列之。鲁公认为此法不错,就让巫先以桃祓殡。(桃,指桃棒;,指苕帚。“以桃祓殡”即以桃棒与苕帚先在灵柩上扫除不祥。)结果反使楚国受辱。因为《礼记・檀公下》云:“君临臣丧,以巫祝桃执戈。”说明以桃祓殡,乃君临臣丧之礼。楚人没有禁止,当然就后悔了。这个故事说明早在周代人们即以桃祛除不祥。

《左传・昭公十二年》记楚子对子革说:“昔我先王熊绎……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⑦(P1339)桃弧,即桃木制作的弓;棘矢,即酸枣树制作的箭。以桃弧、棘矢进奉周王,足见它们在古人心目中的地位。《史记》卷四十,亦有“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王事”之语。

《汉书・王莽传》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王莽篡政后,常梦到汉高祖刘邦对他进行指责,于是,王莽“遣虎贲武士入高庙,拔剑四面提击,斧坏户牖,桃汤赭鞭鞭洒屋壁,令轻车校尉居其中,又令中军北垒居高寝。”⑧(P4169)王莽做贼心虚,常做恶梦,就想起“桃汤赭鞭”的伎俩。这也是“相似律”思维的结果。

③桃的灵物崇拜在民间流传的过程中融合了儒释道多元思想与文化。

1)儒家思想的体现。《白虎通义・嫁娶》云:“人承天地施阴阳,故设嫁娶之礼者,重人伦,广继嗣也。”⑨(P850-60)又云:“天子诸侯一娶九女者何,重国广继嗣也。”⑩(P850-62)在生育民俗中以桃枝挂红子、为孩子佩戴桃核饰品,是儒家重人伦继嗣思想的体现。而以桃贺寿,则体现了“百善孝为先”的儒家孝道观。

2)释道思想的影响。与桃有关的民俗信仰也体现了佛教文化影响。腊八节喝腊八粥的习俗就来源于佛教。佛教传说腊月八日是释迦牟尼的成道之日,信徒们在这一天用米和果品熬成粥供奉他。北宋时,东京汴梁的各大寺庙要作浴佛会,送七宝五味粥与门徒,粥名即为“腊八粥”。道家及道教思想对民俗的影响更是无处不在的。许多节日是源于道教的传说,有的纯粹就是道教的节日。而节日习俗更是与道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王安石有诗云:

“千门万户尤眨总把新桃换旧符。”春联即由与道教关系密切的“桃符”演变而来。

五、结语。

总之,做为灵物的桃,是民众创造的物质与精神产品的结合体,与中国的自然环境和历史文化密切相关,融合了儒释道等多元文化思想。正因如此,它的价值是不容忽视的。桃的灵物崇拜所体现的不屈不挠的抗争意志及对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精神仍值得今天的人们继承和发扬。而对桃的灵物崇拜的民俗现象追根溯源、探赜索隐,有利于民俗研究的深化及对传统文化的激浊扬清。

参考文献:

①王文锦译解《礼记译解》,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第671页。

②袁珂校注《山海经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111页。(下同)

③袁珂校注《山海经校注》,第139页。

④ (汉)王充撰《论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862-266页。

⑤刘向集录《战国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374页。

⑥ 《春秋左传注》杨伯峻编著,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1154页。(下同)

⑦ 《春秋左传注》第1339页。

⑧ (汉)班固撰、(唐)颜师古注《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4169页。

⑨ (汉)班固撰《白虎通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850-60页。(下同)

⑩ (汉)班固撰《白虎通义》,第850-6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