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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兵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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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个老兵,却与我心目中的军人形象相去甚远。

他身材单薄,虽然个头不矮,却瘦得像根麻秆。农忙时节,叔叔大伯能挑两百斤,他却只能担上百八十斤,别人锄一亩地只需一天,他却要用上两天,哪有一点当兵的高大魁梧、身姿矫健的形象?

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谈,故而当家做主的是母亲,管财政的也是母亲,他的兜里从来都没超过五十块钱,他也乐得做甩手掌柜。我常笑他胆小怕事,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当上兵的。他倒是老实坦白,那时在大集体常常吃不饱,就想着能在部队吃饱饭。父亲家成分好,是贫雇农,加之爷爷早逝,生产队照顾就推荐他进了部队。

老老实实的父亲,老老实实当了四年兵。大山里的放牛娃,在部队里上了扫盲班,识了字儿,长了个儿,一晃就到了适婚的年纪,奶奶给他在老家定了门亲。探亲假里,父亲和母亲有了第一次见面。在母亲的回忆中,木讷的父亲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印象,也许是对军人的崇拜吧,平原湖区的母亲还是嫁入了大山,于是这才有了我们。

退伍后的父亲,老老实实在家务农,断断续续当了不脱产的五年小队长、二十多年村长(最初叫村革委会主任)。父亲的憨厚在四邻八乡间是出了名的,多年的基层村干部生涯并没有让父亲历练得活络圆滑,他还是那般,不多言不多语,对谁都是笑眯眯的。

刚退伍那年,父亲就被推选为小队长。他利用在部队掌握的知识带领乡亲们大力发展茶果林经济。小小的生产队,十六户人家,集体出资,村民出工,修通了一条长约三公里的盘山公路。山里人第一次坐上了拖拉机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每每提起这段经历,父亲就会饶有兴趣地说上几句:“那时的周村啊,家家都有大瓦房,户户都有存款,不愁吃穿,日子过得可红火了,在远近都是有名的富裕村,大姑娘们都盼着能嫁过来呢。”

父亲一辈子都秉持着老实做人、老实做事的原则。很长一段时期里,村办煤矿企业开采火热,可谓日进斗金。作为村长兼法人代表的他,只是领着自己份内的工资。对此,母亲偶有牢骚:家里两个孩子都在上学,靠这点工资怎么能行?唯有此时,好脾气的父亲才会涨红了脸冲着母亲大声说话:“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去想,日子能过就行。我是当过兵的人,部队教育我违法的事绝对不能干!”

现在,父亲的年纪大了,便不再在村里任职了。他和老家的人一起搬迁到了移民新村,安享晚年。今年春天,老家附近山林着了火,火光映红了远在十几里之外的新村,马上要烧进老村子里了。那时节,青壮劳力都外出打工了,剩下的只有老弱妇孺。父亲知道后,赶紧骑车回去,带领大家围绕村子砍出一条隔火带,然后用喷雾器打水浇湿村子外沿。整整一天,他顾不上吃饭,装满水重达四十多斤的喷雾器就没离开过肩膀,硬勒出了两条深深的红印,这才保住了老家十来户的房子。但父亲却因此累得胃出血,事后我责怪他不要命,父亲只是憨憨一笑,“你没看电视报道吗,有危险,当兵的人总是第一个上……”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永远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