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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典的南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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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夏天的清晨,我家院子里就开满了南瓜花,一大片一大片,金灿灿的。母亲一见到金黄的南瓜花,就会哆嗦着嘴唇说:“那时候,我好糊涂啊……”这里面有一段令人难忘的故事。

我长到9岁,就跟母亲下地干农活。每逢暑期开学,看到儿时的伙伴背起书包走进学校,我就眼馋得在家里整天哭闹。母亲拗不过,就带着我到邻村丁校长家里打探消息。丁校长以前是位私塾先生,心地特善良。

母亲把我领到丁校长家,丁校长一见了我们娘儿俩便责怪起母亲来:“你……今年再不上学,就要超龄了!”母亲没有吱声,但眼圈却红了。其实哪能怪母亲呀,我父亲去世早,母亲终年为一天两顿饭发愁,哪有钱供我上学?母亲担心地问他能否收下我,得到丁校长的肯定回答后,她脸色晴朗了许多。

丁校长把我们领到学校,交给母亲两大张白纸,嘱咐她回家后为我折好裁开订成语文、算术作业本,还说他明天到乡里为我买新书。母亲颤声问,“要……要交多少钱?”校长说五元钱。那时的五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母亲的脸上满是愁云,局促不安地说:“俺,俺只有两块钱,能不能容我明天借钱再补上?”丁校长爽快地说:“行,不急,啥时有钱啥时候给吧。”

回家后,母亲借不到钱,但我的学不能不上,母亲只好提着二十多个鸡蛋去见丁校长。丁校长不肯收,母亲又愁又急,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校长连忙宽慰母亲:“好,我收下,钱的事不要再提了,好不好?”我上到三年级,我家已欠下校长二十多块钱,这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那年中秋节,母亲带了两只小公鸡来到丁校长家,校长死活不肯要,母亲一片诚意,哽咽着再三哀求,校长拗不过,说:“好,就算我买您的―――这十元钱,您得收。”说着硬是把钱塞给了母亲。那时一只鸡最多能值三两块钱,母亲说啥也不肯接。回到家里,母亲才发现在校长送给我的旧书包里装着那10元钱。母亲当晚又去了丁校长家,把钱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该上五年级了,家中日子实在难以维持,母亲不敢再领我去学校,在家总是默默地流泪,不料丁校长却找上门来。说话间,校长发现我家院子里有一大片南瓜花,他说:“嘿!这南瓜花可是最好的菜,一斤能卖几分钱呢!”此后,母亲每次到校长家,总是带一些南瓜花去。校长每次也给母亲一些零碎钱,她舍不得花,积攒起来留作我以后上学用。

我升入中学的那年,丁校长去世了。母亲十分悲痛,带着我去丁校长家吊唁。从他家属那里得知,前些年母亲送去的南瓜花,他家吃不完,大部分都喂了猪。母亲“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1995年春,我母亲离开了人世。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说:“儿啊,我死后,你每年都要在我的坟前种上几棵南瓜……”如今每到夏天,母亲的坟地里开满了南瓜花,金灿灿的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