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样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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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蕊正坐在公共汽车上去一个中介所，从来都安分不下来的她打算在大一的时候找到一份兼职。她听见车厢的音箱里传来了不是很清楚的报站声――“……广场到站了。”
到了?这么快?林蕊赶忙提起自己的包包跌跌撞撞地从后门下了车。可是一看到旁边竖立的站牌她当即傻眼：卫星广场。可是地址上分明写着“工农广场”。
“出师不利!”她心里暗自地咒着，却也只得站在站牌下面继续等下一班车。她不时地偷偷地看身边一同等车的人以打发无聊时间。很快，她涣散的目光集中在了她斜前方的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身上。那个人高高瘦瘦，标准的王子九头身，双腿修长，肩膀宽硕。“真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样子啊!”林蕊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花痴地想。“转过头来，转过头来，转过头来……”她在心底默念，并且她在心里玩起了“王子占卜”(她自己的愚蠢占卜方式)，“如果他转过头来呢，我就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兼职，如果他不转过头来呢，我就会白跑一趟。”但是转念一想，她又做了一个修改，“如果他转过头来并且是个帅哥我就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兼职，如果他转过头来不是帅哥呢，我就会白跑一趟。”她又想了想，还是不行，又做了修改，“如果他转过头来，是个帅哥，而且过来和我搭讪，我就会找到一个不错的兼职，如果他……”还没等她想完，他转过头来了。他看到了她，他冲着她的方向走过来了!
2
“石凯?怎么是你?”林蕊当真吃了一个超大号的惊，差点儿噎着。
“真巧啊，林蕊!”石凯也惊讶不已。
于是这两个人就用这种大白天见到鬼的表情对视了三秒。
这三秒，在林蕊的心里面，却摇曳着拉扯出了一段青春时光。好像早自习高中教学楼的回廊里飘荡着的丝丝袅袅的晨光一样的恍惚青春，被从岁月的彼端拉扯出来。
高中时他们的座位距离不远，大概只有两三排而已。不巧的是他们中间隔了一堵墙。他们同班不同级。她在十班的前排，他在九班的后排。
她是分数总会高到惊人的绩优生，她是全校皆知的漂亮女孩儿，她的美，不是那种甜甜的可爱，而是那种身材窈窕，清高冷曼的美。那种美给人一种天然的距离感。可是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林蕊有多么开朗多么平易近人。
而他，是高大帅气的坏男生，是运动场上风驰电掣的百米冠军。
倔犟的青春岁月，他们各自有引以为傲的资本。她是男生们的公主，他是女孩儿们的王子。她的白纱裙角不知走进了多少少男的梦境，他的嘴角上扬的坏笑不知道网罗过多少女孩儿的心。
他们认识，是在韦娜的生日会上。
其实韦娜原本也不认识他，是她托了隔壁班级的石凯的同寝韦娜的初中同学把他拉来的。那是一个在KTV里面办的一个闹哄哄的生日会。她就坐在沙发的最边上，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还想着期中考试的事儿，那时候林蕊的压力真是挺大的。石凯本来坐在里面，离韦娜很近的地方。后来好像是出来上洗手间还是怎样，反正从里面走出来，然后便没有再挤回去，让她们都往里面串了串，他就坐在了林蕊边上。
石凯坐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她并没有感到怎样，只是隐约地想，是不是应该偷偷地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王子一眼。看看他究竟有多传神，才能让韦娜那么深陷。同学们那边唱得正欢，音箱里面正流淌出很优美的歌声。她一边把爆米花往嘴里送，一边不经意地问：“什么歌儿?挺好听的。”
她听到石凯那边说了一个歌名，但是她却没怎么听清楚。她转过头去，问他，“什么歌?”
“想说爱你不容易。”他也转过头来，对她说。
就是那个瞬间，在KTV淡蓝流离光线里，她和他双目相对。她看到那双眼，眼神清透，眉宇间，英气袭人，黝黑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更可恶的是，耳边飘荡的这首歌狡猾地和她开了一个小玩笑――想说爱你不容易。
原本，他们只是沿着各自脉络清晰的青春跑道安静地走自己的路。谁又能知道，在哪个纬度，他们的青春跑道会交错出一个让人无措的十字路口?
3
“你这是去哪儿啊?”林蕊问石凯。
“回学校。”
“对了，我都不知道你在哪个学校。”
“晴川大学。”
“真巧哦!我也要去那儿去看我的同学。”她明明是要去中介所的。林蕊不知道心为什么会背叛大脑撒这个谎。
他们一起上了公共汽车。石凯抢着投了票。车厢里的人可真多啊，多到了石凯不得不用自己的手臂和宽阔的肩膀圈出一块地方给林蕊，以此避免林蕊身陷拥挤的人群。林蕊轻抬头就能看到石凯握着公车把环的手，修长的手指，还有轮廓清晰的血管脉络……这只手，一如他的眉宇间散发的气息――英气袭人。林蕊开始有些伤感了，他曾经骑着一匹英发的白马光顾她的梦境，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飞扬的裙角，是否曾装点过他的青春年华。
那个生日会之后。语文一直不错的她第一次深刻地理解了一个软绵绵的词汇――想念。即使他雄姿英发地站在她的面前，她依然会感到想念。她第一次有了某种期待，她的期待很轻小，只是想在走廊的交错光影中无意间看到他的身影。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忧伤，忧伤是那些无法畅然流淌的幽然的少女心情。
可是他最终和韦娜在一起了。她看到他牵着她的手走过教学楼到食堂的林荫小路，她看到他牵着她的手穿行在悠长的回廊在一个转弯处消失不见……恍然间，她好像有一个错觉，他也许会这样牵着她的手，穿过整个妖娆蔓延的年华。“那我呢?”她若有所失地想，楚楚可怜地问。可是，谁来回答她呢?
她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另一种感受――伤心。伤心就是他近在咫尺，爱却远在天涯。
4
不知道公交车走了多远，转了多少弯。石凯提醒林蕊，下一站就到了。
“这么快?”
“嗯?半个多小时了，还快啊?”石凯不解。
他怎么能明白呢?和他走的一路，如若不是从携手的那一刻走向终老，在任何一个中途停止下来，她都会感觉到这一路行程太快。
他们一起走到校门口，他问她要不要陪她去找她的同学。
她开始有些支吾，突然计上心来，高才生还是有高才生的优势。“嗯，我第一次来你们学校。她让我去食堂等她。”
“刚好我也要去食堂。”
“这么早就吃饭?”
“不是。女朋友在那儿等我呢。”他淡淡地说。
“哦。”她轻轻应着，却难掩心中失望。
到了食堂，她看到了他的女友，和韦娜有一个共同点：不是样貌出众的女孩儿。他给她做了简单的引荐，他们聊了几句，他便带着他的女友走了。他，牵着她的手。这一次，她倒是想知道，他会牵着她的手走多远呢?
因为韦娜和石凯在一起了。所以林蕊便和他也熟络起来。不知道是她自作多情还是怎样，她一直感觉石凯的目光总是不经然地落在她自己的身上。她殷殷抱着一丝希望，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石凯会走到她的身边绵绵 地说，其实我喜欢的是你。
在他们高二的市高中联合运动会上她被韦娜拉着去做石凯的拉拉队。她站在观礼台上，和韦娜一起给石凯加油，运动场上的石凯比任何时候都要帅气。枪响那个瞬间他遒劲的起跑，呐喊声中他矫健地飞奔，终点处他勇猛地冲刺……
这是林蕊唯一一次看到石凯赛跑。但是那短短的一百米，那短短的十几秒钟，比她经历过的所有都精彩绝伦。而这种精彩绝伦，要用怎样的柔情美丽来与之相配呢?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卑。
他从终点直接跑过来，伸出手来刚要和林蕊击掌庆祝，韦娜却一头扑进石凯的怀里。石凯抱着她，眼睛却和林蕊对望，一只尴尬地旋在半空中的手掌只得轻轻落下。他好像有话对她说，然而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韦娜哭着扑进林蕊的怀里，说石凯和她分手了。韦娜说，她伤心并不是因为他提出分手，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能够有这么一段回忆已经满足。她怨恨的是，他的心里一直有别的女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她。
林蕊的心咯噔一下，眼泪却也流了下来。
从那以后林蕊好像是陷入了漫长的等待。可是石凯却没有一点让这个等待结束的意向。以至于她开始想，那句“想说爱你不容易”只是巧合和她的青春开的一个玩笑吧。说不定他根本都没有在意过。无论现实中自己多么的完美，在他的感情世界里面，说不定她始终是一个不对的人。而不对的人的美丽和才华，自然与爱无关。
可是她却很想知道，那个他一直喜欢的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呢?他暗自喜欢那个女孩儿的心情会和自己暗自喜欢他的心情一样么?
林蕊一个人坐在冷清的食堂里，想着这些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起身离开。
5
后来，很久他们没有再见面也没有再联系。林蕊依旧是一个人，在偌大的校园里孤单行走。公主的身边，始终没有王子出现。她慢慢地察觉出了没有人追求自己的原因，并且由起初的怀疑转为后来的笃定相信。
在韦娜的婚礼上，他们再次相遇。在酒宴上，他们相邻而坐。此时的他，英气俊朗不减当年，却越发地表现出成熟与稳重。酒过三巡，他借着酒劲儿问林蕊，“我一直因为一件事情苦恼。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我一直感觉她太完美了，感觉自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配不上她。你说我应不应该向她表白?”
林蕊的美貌不减当年，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也多了几分白领女性的干练。她轻轻地端起酒杯，抿一口酒。然后望向石凯，轻轻地说：“女孩儿的相貌俊美和才华出众不是额外的负担，而是上天馈赠的精美的礼物。”
林蕊刚说完这句话，便热泪盈眶。因为自己的手，被另外一双温暖湿热的手紧紧握住。她不能不流泪。因为她一直以为，那场因为她的美丽和才华，也因为他的帅气和优秀而晚点的爱情，已经荡着她当年飞扬的裙角卷起的涟漪，以当年他百米赛跑的精彩绝伦的姿态，飞驰而去。
责编 水水犹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