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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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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冬天,我陷入一种焦虑的状态。骑着单车穿过小城的街道时,心底有忽明忽暗的恐慌,以及无以言说的忧伤。

街头有个卖水果的姐姐,住我家楼下,曾经弹一手好钢琴。每次看到她,我总有几分惋惜爬上心头。年少时的堂哥,多仗义多侠骨柔情啊,可那天,有朋友来借钱应急,我亲眼看到他拒绝得轻松自在。表姐近几年在爱情里兜圈,谁都不入眼,她一定是忘了吧,年少时,有个男生只不过送了条围巾,就让她甜蜜了好多天……那年的我,那个18岁的我,很想问问他们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我不喜欢这样的他们,而且我还特别害怕,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和他们一样,没有成长为自己喜欢样子,而是淹没在人群中,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这种害怕,像一张网,将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困进了无尽的忧愁里。内心深处,像是防不胜防地住进了一只小怪兽,整日诚惶诚恐,不得安定。而这种纠结与惆怅的情绪,一直蔓延到我读完大学。

毕业的哨声一吹响,我就马不停蹄地拖着行李箱,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我心情迫切,刻不容缓,好像去晚了一秒钟都是对这座城市的辜负。

其实,我已经迟到了四年。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我过得极度狼狈。楼下信箱里收到的录取通知书,盖的是合肥的邮戳。而我心之所往的明明是上海。心底的忧伤无从排解,只好趴在床上哭得天昏地暗。

如果你和我一样,也曾被梦想折过腰,大概就能理解,4年后,当我走出上海火车站时,内心有着怎样的波澜。那种快要溢出来的喜悦,如同7月的午后,一场倾盆大雨带来的愉悦酣畅。出租车外,是深夜的上海,路灯发出橘黄色的光,心底有暖意。

师姐帮我租了房子,在浦东三林,中外环之间,30平的合租房,月租1200,押一付三。躺在床上,我对着天花板,学着韩国人,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喊“fighting,fighting,fighting”。

但这座城市很快就向我露出狰狞的一面。二流学校的应届生,处境颇为尴尬。晃悠了两个月后,我在电话里辩解,我只是不想从一开始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而已。我爸回我:“你不去尝试,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呢?”

第三个月,我做起了销售。妥协的原因很简单,我再也不好意思开口让我爸给我付第四个月的房租。

感谢世博会,让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听起来不致于太跌份。我在世博园卖了三个月的纪念品,如同老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收成和付出不成正比,却也让我在世博会结束后,顺利进入一家德企,做了我热爱并愿意为之奋斗的工作。录取我的Boss说:“能将一件烂大街的旅游纪念品卖出品味,你会是好的广告人。”

在这家公司,我一直干到今天。并没有成为想象中的女强人,却也让我在这座城市可以游刃有余地生活,不致于捉襟见肘。而我时常忍不住感叹,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其实都得益于第一份工作带来的福气。

想起10年前,我在数学课上勾勒的个人蓝图:25岁结婚,27岁生小孩,有随时能凑饭局的声势浩大的闺蜜团,有一份光鲜亮丽且牛逼哄哄的工作。要漂亮,要睿智,要收放自如;要保持童心,不忘初心;要全力以赴,不辜负生命的饱满与厚重。

很遗憾,我没能活成当年自己喜欢的样子。也许并不是我忘了初心,而是当年的初心在后来的时光里,变得没那么重要。

我喜欢的作家黄碧云说过的一句话:“生命是你期待莲花,长出的却是肥大而香气扑鼻的芒果。”当我在图书馆里再次偶遇这句话时,突然很想给18岁的自己一个拥抱。拍拍她单薄的肩膀,告诉她,不用怕,尽管十年后的她,没有活成当年自己喜欢的样子,可这又怎样呢?现在的她,过得很好。有能力,有担当,有让“繁花之上再生繁花”的情怀,也有“走过荒凉的河岸仰望夜空”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