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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清风夹杂着水乡特有的气息迎面而来的时候,我的心,我的眼又一次迷醉了,周庄的模样变得越发俊俏秀美了。
喜欢周庄的天空。站在秋日的凉风里,安静长久地凝视那一抹流蓝的天际。大朵大朵的云稀稀落落,似棉花般浮在天幕,又像一群群温顺闲适的羊儿卧在山坡上。这样一幅熟稔的景致让我想起画家陈逸飞。或许,陈逸飞先生也曾像我这样心无旁骛地发呆过,要么伫立在风中,要么悠闲地坐于石桥边,任凭时光随着云朵的千变万化静静地流逝在秋波里。直到流云看淡,才心满意足地拿起画笔,把又一个风轻云淡的周庄画在了心间。
喜欢周庄的水。清清凌凌,盛满了游人的欢乐。一座座石孔桥静谧地卧在水面上,相依相偎,深情款款的样子,陶醉的不仅仅是那纵横交错的河流,还有在桥上看风景的人们。对面,一艘小船轻盈而来,仿若婀娜女子莲步轻移,只见水上痕,不闻涟漪声。船上的水乡女子,轻轻摇着橹,婉转的歌声像一朵朵美丽的荷花在水面上绽放。我的心便柔软了。
喜欢周庄的青石板路。若是夏天,我一定选择赤足而行,我要让每一块青石的温度通过足底抵达内心。因为,每一块青石上都深深镌刻着悠远的印记。诗一样优雅的女子三毛,也曾如此留恋着青石街,一次又一次徜徉在逼仄悠长的小巷,写下了一个个意味绵长的故事。或许,在三毛的心里,周庄就是又一个自己的模样。假设三毛和荷西在周庄美丽邂逅,那么两人的爱情故事会如柳梦梅和杜丽娘那般缠绵哀怨么?
一友人突然诗兴大发,吟诵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才思敏捷的张兄顺口接:“赏心乐事张家院呗!”众人皆笑。而我耳畔就冒出咿咿呀呀的昆曲,委婉深情,让我有了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
那个叫丽娘的女子,游园归来,有些困倦,便伏几小睡,却作了个甜美的梦:一小生,拿着柳枝,向她说道:“小生那一处不寻访小姐来,却在这里。恰好在花园内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通书史,可作诗以赏此柳乎?”丽娘含羞淡笑而立,没答话,只是想:“这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小生一笑,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唱罢,便牵丽娘衣袖,转过芍药栏前去湖山石边说话了……
而我却总梦见相同的场景:一公子,青衣长衫,眉目生辉。他欲带走我的一把团扇,丝绸质地,红流苏,蓝玉佩。精致古典的花纹,平整,不起褶皱。他对我说想拿走做个纪念,而我自始自终都发不出声。最后,公子携扇离去,雨滂沱而至,我也就醒了。
锦瑟五十弦,弦弦有琴音。那阕旧词,淡了墨迹,但馨香微茫可嗅。“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这段捻熟于心的戏文令我好想在这狭长的小巷里一直走,穿过尘埃,直至走进那个疼爱我的人眼里。
周庄,忆你当初,惜我不去;叹我如今,留你不住。
就让我再清唱一曲与你吧。纵然是一阙湮灭的词章,一段搁浅的神话,也会令时光俯首的姿势,短暂而绵长。
巷
不知是因了惆怅婉转的《雨巷》,还是那次难忘的杭州之行,巷,这个词就深深地住进了我的心里,如同满月居于夜空。
巷,长长窄窄的,不知不觉间,就将时光裁剪成丝丝缕缕的样子,绵密地缝进生活的锦缎。你从巷的那端走来,深黑色的倒影即刻令巷子丰满起来。
巷,悠悠闲闲的,恍恍惚惚间,家家户户的灯次第点亮,温暖铺叙开来,如同深蓝色的海水慢慢涨上堤岸。
记得杭州的小街道都称为巷,如皮市巷、米市巷、孩儿巷、乌龙巷……一个巷就是一个故事,它们无不诠释着杭州的前世今生。
读到《论语》中颜回的“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的时候,我就想颜子所谓的“陋巷”又该是怎样的去处呢。想来大约是一条坍圮、龌龊而狭小的弄,为灵气所钟而居了颜子的。我居住的小镇也有龌龊、狭小的弄,但都不能使我想象做陋巷。直至见到杭州那些巷的名称,才在想象中确定颜子所居的地方,大约就是这种巷里。光阴流转,颜子的陋巷早已远去,只留下青藤满墙,但是,每逢走过这种巷,我仍旧常常怀疑那斑驳的墙壁里面,也许隐居着今世的颜子。
巷,在北京也称胡同。这名称是我们家乡所没有的。北京人讲究走路。走大街,干净倒是干净,就是乱,搅和得你不得安生。穿胡同,鞋子容易吃土,但似乎更安全,你不愿意见的人或事儿,多绕一下也就“躲过去”了。
巷,大凡都氤氲着俗世生活的暖香。如北京,柴棒胡同、米市胡同、油坊胡同、盐店胡同、酱坊胡同、醋章胡同和荼儿胡同,开门七件事尽显其中,走在这类名字的胡同里,人觉得格外温暖和踏实。
而去过成都的人,则无一不念念不忘宽窄巷子的模样。所有建筑一律采用青砖黛瓦,走在被游客踩得光滑发亮的青石板路上,丝丝老成都味儿便不得控制地油然生发起来。阳光打在青石板面反射在人脸上,刺得人双眼发花,仿佛身处在另一个时代。那些弯弯的拱形牌坊上,依稀辨得前人留下的字迹。一丝清风拂来,整个人便觉微醺。
也有些巷从唐宋一直走到了现在。名字通俗,却点染得繁花似锦。这条叫幸福巷,那条叫状元巷……任凭光阴的利剑滑过,照样落得个现世安稳。
巷,存于天地间,就像一棵树,一棵枝虬花硕的大树。树下有冷寂的青石板,爬行的小虫子,也有林立的店铺,怡然的市民。叶间的每一滴雨露,灌溉着远古而细碎的光阴。树下的每一寸土地,生长着清新而真实的故事。
在这样的“树”下行走,我一点儿也不感到空虚寂寞。
巷边的绿树吐着清香,窗台上的花争艳吐蕊,空气里也飘着香味。石板缝隙中嵌着柔软的小草,踩上去似乎行走在古典诗词悠远绵长的意境里。
巷口,人影绰绰。大人小孩,男的女的,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脸上一律挂着家常的微笑。满足,淡然,平和。
临街的店铺小小巧巧,素朴而绵密。灯影摇曳,流淌出舒缓明快的音乐。各式摊点依次摆开,馄饨、小笼、藕粉、酥油饼、片儿川、定胜糕,应有尽有。纷叠的香味扑鼻而来,谗得人直流口水。
高跟鞋,平底鞋,轻轻敲打着石板,错落有致。有如一支唱响的远古歌谣,循着声音,伴着每个窗口透出来的暖意,似乎可以找到内心深处需索的光亮。
这样的小巷是不是令时光足够耽美?是否令你感受到触手可及的幸福或者安宁?
是的,不念则已,一念情生。如此小巷,即便遇不到丁香一样的姑娘,我也乐意做一片轻巧的云,静静地悬挂在巷子的上空。
心是莲花开
当晶莹剔透的晨露颤巍巍地从叶尖滴落的一刹那,我的心跟着颤抖了。
当嫩嫩的芽尖顶破坚硬的石缝,伸展出第一片骄人的绿叶时,春水溢满了我的心房。
有时,看着看着电视,为剧中的缠绵悱恻、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不觉泪流满面。
漫步街头,见形容枯槁的老人,佝偻着身躯,伸出一双枯藤老树般的手,费力地扒开杂乱的垃圾,黯淡的目光里偶尔闪出一丝亮光,我的心在抽搐。
四季轮回,看惯了花开花落,依旧感慨时光飞逝、美丽难再,便常常舍不得折花入瓶,因为我知道案头折来的美丽,永远留不住春天。
洁白的病房里,看到年轻的生命像一朵枯萎的花逐渐凋零,心头便止不住悲哀,生命无常,有生之年当好好珍惜自己有限的人生。
而这一切,都源于我们有一颗柔软的心。
因为这一颗柔软的心,我们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被某一件细小的事情触动心中最柔软的情愫,继而不断地扩散、积聚,直至在凡尘俗世里开出生动摇曳的花来。
一日黄昏,读到一代高僧李叔同的故事,心便柔软到了极致。丰子恺回忆:“有一次他到我家。我请他藤椅子里坐。他把藤椅子轻轻摇动,然后慢慢地坐下去。起先我不敢问。后来看他每次都如此,我就启问。法师回答说:‘这椅子里头,两根藤之间,也许有小虫伏着。突然坐下去,要把它们压死,所以先摇动一下,慢慢坐下去,好让它们走避’。”而更令人刻骨铭心的是,大师在圆寂之前一再叮嘱不要伤及蚂蚁。如此细致入微,如此仁慈悲悯,就是因为大师有一颗柔软的菩萨心肠吧!
其实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个特别柔软的角落,只是我们不常去触动,没有一个适时的机缘让我们展示内心的柔软情怀。
一颗柔软的心,能包容世间万物;一颗柔软的心,能无视贵贱贫富。它是大悲心的芽苗,它是菩提心的种子,它是盛开着的红莲,以慈悲为水、以智慧做泥,开出璀璨的人文之花。
那最美的花瓣是柔软的,那最绿的草原是柔软的,那最广大的海是柔软的,那无边的天空是柔软的,那在天空自在飞翔的云,最是柔软!
我们心的柔软,可以比花瓣更美,比草原更绿,比海洋更广,比天空更无边,比云更自在。柔软是最有力量,也是最恒常的。
且让我们尽情地释放那颗柔软的心吧,让它开成人世间最美的花,生活就此会变得更加明亮、多彩!